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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念平帝之前還會因為多年的感情,而有些猶豫,不忍心處死南宮里這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那么現在他是一點也不會心疼了。 這一日,念平帝暗中召來西廠的馬太監,對他下了秘密的格殺令,不僅不準備放過南宮的皇子公主,連他們的生母也要一并殉葬。 在過去的三年里,馬太監兄弟為念平帝做了不少臟事,一次比一次不能見人,一次比一次險象環生,這些都沒有動搖馬文對念平帝的忠心。這一刻也沒有,只是讓馬太監打從心底里,對念平帝生出了一股子懼怕。 怕到背后直冒涼氣的那種。 都說虎毒不食子,念平帝卻可以為了姬貴妃生的四皇子,殺了前面所有的孩子,這是怎么樣的一種心狠啊。 是的,馬太監把念平帝的所作所為,都歸結為了念平帝對四皇子異乎尋常的寵愛。想到念平帝的父皇肅帝,當年也曾因為過于寵愛魏貴妃,而干出過對子嗣之死置之不理的荒唐事,馬太監就覺得自己猜對了。 這是打從根兒上一脈相承的東西,老聞家這些年,可沒少出這樣那樣的瘋子。 朝堂上下,與馬太監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尤其是經歷過肅帝時期的老臣及命婦,更是悔不當初,在家里捶胸頓足,為什么天和帝去了之后,他們會選擇讓念平帝登基呢?選塊叉燒都比選這個瘋逼好! 但現如今再怎么后悔都已經晚了。 念平帝眼瞅著就是一年比一年瘋,卻好像已經沒有誰能來扼制他的無限膨脹。 命運就是這么有趣,在其他人都覺得念平帝怕不是已經瘋了的時候,念平帝卻還在覺得自己委屈。他沒有錯,錯的是世人,他們都誤會了他:“朕給過他們機會的,給過的!” 念平帝喝醉了,只有姬簪姬貴妃在一旁陪伴,溫柔小意:“陛下自是沒有錯的?!?/br> 曾經走明艷路線的大方美人,如今已是越來越沒有脾氣,好像一團棉花,怎么樣都能笑出來。倒不是姬簪改了本性,而是念平帝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覺得美人就該有脾氣,愿意小心翼翼哄著美人的念平帝了。這三年讓他徹底走上了獨斷專行的帝王之道,朝著“寬以律己,嚴以待人”的那頭拔足狂奔,再不回頭。 姬簪早早看透了風向,借著“產子”之機,強行扭轉自己的人設,走起了賢妻良母的婉約路線。 還別說,效果非常之好,念平帝更寵愛也更信任她了。 如果未來姬簪能出本書,她一定要把“隨時隨地根據環境改變性格,像個變色龍一樣,才是在這個后宮之中的生存之道”這句,寫在扉頁。 “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覺得朕有問題?一個皇子刺殺,又不是所有皇子公主刺殺,為什么要遷怒所有的皇子公主呢?”念平帝醉得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他也不關心是誰在他面前跪坐著,他只想滿足自己的傾訴欲而已。 “怎么會呢?陛下待我們的宏兒就很好啊?!奔⑷洳浑x四皇子,因為她很清楚四皇子并不是真正由她生出來的兒子,越是沒有什么,才會越是強調什么。 四皇子被念平帝取名為聞宏,“宏大”的“宏”,“宏愿”的“宏”,寄托了念平帝極大的期望與野心。 “因為他們都不是朕的孩子?!蹦钇降蹨惤?,帶來了一身臭氣熏天的酒氣,也帶來了一個致命的秘密,他在姬簪耳邊吐著灼熱的氣息,好像被逼到了自毀的邊緣,“所有的,都不是,只有宏兒才是?!?/br> “?。?!”姬簪捂住了自己的嘴,總覺得她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他們不是朕的孩子,憑什么要朕去喜歡他們呢?他們的娘對不起朕,朕還要好吃好喝地養著她們?為什么?為了讓腦袋頂上的綠帽子更鮮艷嗎?”念平帝大呼小叫,揮舞著雙手,宛如一個真正的瘋子。一直到全部說完,他才覺得爽了,爽了之后就趴在矮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姬簪卻睜大了眼,再也睡不著了。她心跳得好像隨時要沖破胸膛,嚇得整個人都不會動了。她就這么陪著念平帝坐了一個時辰有余,才終于意識到,她不能就這么干坐著! 她不能坐以待斃! 不做點什么,有可能明天死的就是她了! 她必須自救! 知道了帝王最大的秘密,又怎么能活著呢?姬簪開動腦筋,努力想了起來,她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幫助自己擺脫困境??墒撬鞠氩坏?,她現在太亂了,腦袋里一團糨糊,最終她只能再次想到了池寧,只有池大人能救她! 池寧…… 先不說這三年姬簪仗著“生”了四皇子,已經有意無意地疏遠了屬于太子一系的池寧,只說這大半夜的,宮門已落鎖——東廠在東華門旁邊,但畢竟不是在東華門里面——池寧根本進不來,想救她也是有心無力。 姬簪頹唐地跪坐在了冰涼的大殿之上,難道就要這么完了嗎?她才重新做人不足四年! 她不想死! 直至一只手,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在了姬簪的旁邊,像鋼鐵一般有力,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攙扶了起來,好像能就這么支撐她走下去。 姬簪驚慌回頭,看到了隱在黑暗中的公公尚爾:“尚大人?!?/br> 尚爾頂替錢小玉成為了新晉的司禮監掌印,同時還兼任著御馬監的掌印。念平帝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不敢再信任其他人,于是,他最近對尚爾的倚仗,便達到了一種病態的巔峰。哪怕是姬簪,對尚爾也是習慣了口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