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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就有過這么一個故事,以色侍人的姬妾懷了孕,就以為自己有多了不得了,結果呢?說到底還不是個庶生子,既不是嫡,也不占長,還有臉見天的嘚瑟。色衰而愛弛,有些事啊,終究是不會長久的?!?/br> “誰說不是呢?” 姬簪每天雷打不動地會去后花園散步,聽到這些指桑罵槐的酸話時,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因為她們都不知道她內心到底有多快樂。 姬簪一開始真的也以為自己懷孕了,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她沒有,是坐忘心齋的檢測出了差錯。她每天誠惶誠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新帝對她的重視,既是保護她的盾,也是刺向她的矛,讓她連對新帝說實話都不敢。那份期待太沉重,她都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現在嘛…… 姬簪看著滿園競相綻放的姹紫嫣紅,就讓我來看看,該讓哪朵嬌花,來為我的肚子負責好呢?是說酸話的王貴人?還是天天“好心”來給她說皇帝又去了皇后宮中的鄭美人?亦或者是她的好meimei姬似雪? 啊呀,選擇太多,還真是讓人煩惱呢。 *** 雖然說池寧被放了出來,但他還是被迫放了個假,除了東廠提督以外的職位和差事,都沒有了。新帝是真的看他很不順眼。 俞星垂還好點,新帝頗為講究,不愛搞連坐那一套,并不會因為俞星垂是池寧的師兄,而連著俞星垂一起搞。內官監的掌印被俞星垂牢牢拿到了自己手里,一躍成為了這大內之中最有權利的掌印太監之一,小內侍就沒有不羨慕、不仰望的。 哪怕是他們的師父張精忠,在俞星垂這個年紀也還沒有爬到內官監掌印太監的位置。 不過考慮到自己畢竟知道了新帝關乎子嗣的大秘密,俞星垂還是選擇了最近一段時間先低調一點,韜光養晦,不主動去招惹新帝的注意。 池寧面對難得的假期,思來想去,決定先用來給大師兄示好,補償江之為因為被他們連累,而被迫蹲局子還被他們誤會的悲慘遭遇。 彌補嘛,總是少不了吃吃喝喝的環節。 于是,池寧便緊急聯系了自己的大兒子——望江樓的老板,許天賜。 一個已經老得滿臉都是皺紋,夠當池寧爺爺的……干兒子。 許天賜和池寧的這段孽緣,還要從許天賜最后一次考秀才說起。 許天賜是肅帝年間的老童生,屢試不第,卻從未放棄。一邊經營著家里的產業、鋪子,一邊帶著風霜皺紋親身上陣,人老心不老地想要中一次秀才。他都這一把年紀了,很顯然已經沒了什么在仕途上一展政治抱負的想法,只是想圓個夢,告慰亡妻當年磨豆腐也要供他讀書的在天之靈。 這一堅持,就從肅帝時期堅持到了天和帝時期。 考官見許天賜都這么大歲數了,還在堅持不懈的考,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一時心軟,就給了個安慰獎,讓他中了個秀才。 這其實已經是職場潛規則了,對于歲數太大其實已經無力當官的考生,只要不是差太多,考官一般都會動惻隱之心,成全對方的一片心意。 本是一樁兩相便宜的美事,偏偏就有小人作祟,告了一個科場舞弊出來。 這還只是考秀才,哪里來的科場呢? 但許天賜所在的是京城雍畿,天子腳下,有人告,就肯定得重視。更不用說這告人的還是個六科給事中的言官。 要說池寧這輩子最討厭什么,非言官隊伍里某些沒什么真本事,就整天瞎琢磨著告這個刁狀、揭那個老底的小人莫屬了。他們所言之事,為的從不是匡扶社稷、伸張正義,只是只是為了讓自己出名,全了言官之名。 大啟官場派人調查某事,除了三法司的官員以外,一般還會派個宮中的宦官做監督。 張太監為了歷練徒弟,就讓池寧去了,說是讓他多看多聽少說話。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張太監的意思是,真有問題,就把人擼了,立個剛正不阿的威風;沒有問題,就擺平事情,還讀書人一個清白。只要池寧腦子不差,怎么都會得到一個好名聲。 池寧也是想著老老實實跟著去查,盡量不說話的,但沒想到查出來的是這么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果。 許天賜確實差了一點,但他能當上秀才,不是他行賄,只出于主考官的憐憫。 這樣的潛規則古已有之,雖說是約定俗成的東西,沒有明文規定,但那言官惡意造謠確實不對??膳e報的事又是真是存在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都犯了難。 池寧沒那個耐心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干脆找來了當事人,攤開了所有的調查,希望他們能自己商量出一個滿意的結果。 但實名舉報的言官不依不饒,他的目的就是通過此事揚名,不管是受賄,還是憐憫對方年紀大,這不都是有舞弊嗎?他沒有錯! 主考官愁眉不展,他本想做個好事,誰承想會鬧這么大。不僅連累了自己,最終也沒能全了這老童生最后的心愿。 許天賜不想連累好心的主考官,便自請說是自己作弊,蒙蔽了主考官,想要了結此事。 三法司的官員不想惹事,表示既然當事人都愿意了,那就這樣吧,可以結案了。 所有人都不甚痛快,只有那言官揚揚得意。 那一刻,池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的人,一腔怒火不同意妥協。于是,他便借著和司禮監里的一二的關系,直接把這事給捅到了天上去。丁是丁卯是卯地都給寫在了奏折里,稟明了天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