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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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爺老來得子、喜不自勝, 有了前面幾個夭折掉的孩兒為鑒, 對這個小兒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愛的和心肝rou一般, 足足請了四五個老郎中在府中替小兒子照看身子,生怕出一點差錯。 路家小少爺滿周歲那天,流水席足足擺了一天一夜。 路老爺正在和賓客交談, 滿臉褶子笑的層層疊疊, 忽聽到背后有人喚他, 轉頭便看見一個緋衫少年正微笑著看著他。 “不知老爺可否還記得一年多前, 城北云夕客棧周娘子曾今交給你過一個包裹?” 路老爺一愣,臉上神色一肅, 驚道:“你……你是?” 少年道:“那包裹是在下交給周娘子的?!?/br> 路老爺嘴唇一顫, 轉頭對剛剛交談的賓客們告了個罪, 這才對少年道:“這里不便交談, 可否請尊駕借一步說話?” 兩人行到了路老爺的書房, 等路老爺屏退下人后, 少年才從袖口里摸出半塊碧色玉佩,笑道:“當初包裹中的另外半塊玉佩,不知老爺是否還留著?” 路老爺見了那玉佩, 胡子抖了抖,立即從書架上取下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 里面果不其然正是另外半塊玉佩, 兩塊玉佩并在一處, 嚴絲合縫、渾然一體。 路老爺這才顫聲道:“當日內子生產之時,多虧了尊駕送來的藥,內子和小兒這才母子平安。尊駕大恩,路伯景不敢忘懷?!?/br> 少年笑了笑,道:“我這么幅少年模樣,路老爺一口一個尊駕,豈不折煞我也?” 路老爺道:“似尊駕這般仙門中人,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br> 少年聽了他這話,眉毛一挑道:“你怎知我是仙門中人?” “仙長送來的靈藥效果神異,伯景多年來自問也算得上見多識廣,竟從沒見過這等能活死人rou白骨的仙草靈藥,這等神物,普通人豈能拿得出來?” 少年半倚靠在桌邊,輕笑道:“路老爺倒是個聰明人,那在下也就不兜圈子了……你這小兒子,生來便與尋常人不太相同,路老爺不會沒發現吧?” 路老爺愣了愣,并未回答。 “想必路老爺應該也早就發現了,這孩子自從出世就不愛哭鬧吧?” “這……確有此事,但……” “但也可能只是他性子淡漠?路老爺,那這孩子長到一周歲了,你與路夫人叫他的乳名時,他可曾有過半點反應?你府中的乳娘和嬤嬤逗他時,他可曾笑過一次嗎?” 路老爺沉默了片刻,終于艱聲道:“縱使這孩子心智不全,也總是我和內子唯一的兒子,路伯景不求他日后金榜題名、登閣拜相,只求他無災無病、平安長大?!?/br> 那少年聽了路老爺的話,沉默了半晌,他臉上神色似乎有些恍然,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他并不是心智不全,而是只有一魂一魄?!?/br> “尋常人有三魂七魄在身,主生滅之天魂、繼祖德之地魂、承因果之人魂,除此以外,又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為魄,而他身上如今只存有主生滅之天魂、七魄亦只存一魄了?!?/br> 路伯景聽得臉色一白:“這,怎會……” “所以貴公子才會對外界無愛無欲、無知無覺?;昶遣蝗⒎切闹遣蝗?,但他若一直這樣下去,就算長大了,也只是一塊不會說話沒有知覺的木頭罷了?!?/br> 路老爺沉默了一會,面色有些灰?。骸拔以詾?,當年父親的報應,這么多年來我與內子已將其消解了,不想原來老天爺還是不愿放過我們路家……” “路老爺不必灰心,在下來這里就是為了此事?!蹦巧倌贻p聲笑道,“他與我有些緣分在身,他的其余魂魄,我或許有辦法可以將其補全?!?/br> 路老爺愣了愣,半晌才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緋衣少年道:“當真?” ================== 草長鶯飛,雁去雁返,廣陵的春天來了又走,十二年光陰如彈指一揮、轉瞬即逝。 已經十二歲的路家少爺卻無法像其他人一樣感知到這段飛逝的時光過去的有多快,盡管路夫人和路老爺的身形在他眼前一日比一日的佝僂了下去,盡管那個從小就一直在他身邊的緋衣人的面貌,也在一點點變化的讓他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路家少爺仍然沒有產生任何情緒。 他好像活在一個玻璃罩子里,能看得見外面世界的一一切,卻對他們的喜怒哀樂連一個表情也欠奉。 有時候路夫人來看他會抹著眼淚低低的抽泣,他也只是站在這個別人讓他叫娘的老婦人面前,靜靜的看著她流淚。 有時候那個教他練劍和修行的人也會愣愣的看著他出神,但是和路夫人不同,那個人并不會哭,甚至也不說話,只是那樣默默地看著他,好像在通過他看什么別的東西。 但是和對路夫人的感覺不同,路家少爺對這個人好像有種天生的關注,雖然他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可是這種骨子里如影隨形的關注,卻總是讓他的目光不自覺的跟隨者那個人的身影。 然而他無知無覺的生活終于中止在了十二歲這年。 那個人在外出了一年多后回到了路府,路少爺被他們帶著進了一間空曠的房子。 他聽見那個人跟路老爺說:“此次一試,雖然犯險,但若是成功了,地魂與六魄則盡可回到他體內?!?/br> “……若是不成,也許我會昏睡過去,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五年?!?/br> 路老爺和路夫人好像十分激動的和那個人說了什么,但路小少爺沒聽清楚。 他們很快離開了這個房間,只剩下他和那個人。 緋衣人走到他身邊看了他很久很久……又是那種眼神。 良久,一塊黑色石頭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承托在了陣法的正中心,靜靜的漂浮著。 他聽到那個人正在輕聲念著什么,房間地面上金色的奇怪圖案一點點亮了起來,路小少爺察覺到很多畫面正不知道從哪里爭先恐后的涌入他了他的腦海。 有點痛…… 沒錯,是痛。 那些畫面他好像曾經見過,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究竟何時見過。 他突然感覺到,那個好像一直把他蓋在里面的透明罩子,正在被一個小鑿子一點一點的敲裂,一個全新的世界在他的感知里一點點呈現。 被微涼的晚風吹拂在皮膚上每一個毛孔上的愉悅,聽到窗外聒噪吵鬧的蟬鳴隱隱約約的煩躁…… 還有看到那個人緊閉著眼睛的臉時……心底升起的那股莫名情緒。 但是,路小少爺不明白那是什么情緒。 蜿蜒如迢迢星漢,金色光芒如河水般從那塊黑色石頭連綿如浪地涌入了他的身體。 他終于感覺,這個世界和之前變得不太一樣了。 陣法的光芒一點點褪去,那人好像徹底精疲力竭,突然噴出一口殷紅的血來,陣中的黑色石頭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靈力,“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門外的路老爺和路夫人聽見動靜,有些不安的隔著門詢問,緋衣青年這才緩緩走到門前,他腳步有點虛浮,險些一個趔趄,路小少爺本能的就想去扶他,卻被那人微涼的手輕輕拂開了。 “我沒事,不必擔心?!?/br> 路小少爺的心底又出現了一種陌生的情緒。 他不知這種名字叫什么名字,但是卻本能的覺得失落。 路老爺和路夫人進了門,見緋衣青年嘴角的血,嚇得面色一變,連忙問:“先生,這……” 青年擺擺手,他那明明吐了滿滿一衣襟的血,卻還要故作輕松的樣子,不知為什么讓路小少爺覺得有些熟悉。 "不必擔心,陣法已成,銘兒的地魂與六魄已然重新凝結,如今便只差人魂了。" 路老爺嗓子眼里發出一聲極低的咕噥,像是要哭。 “石先生的大恩,路家沒齒難忘?!?/br> 他拉著路小少爺跪下,道:“銘兒,快給先生磕頭?!?/br> 緋衣青年卻攔住了他們,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抖了抖卻沒說出來。 “不必了……” “原是我欠他的?!?/br> 最后這一句聲音極小,路老爺和路夫人沒有察覺,但是路小少爺卻聽得十分清楚。 他有些困惑的抬頭去看那個青年,他的視線和那雙烏黑眸子對上時,青年似乎愣了一下,繼而狼狽的轉開了目光。 他好像在躲避什么。 “這次結陣,我損耗了些元氣,恐怕要閉關修養一陣時間?!边@青年的嗓音路小少爺并不是第一次聽了,卻頭一次聽出了點溫柔繾綣的意味,雖然他此刻并不懂得什么是溫柔繾綣,但卻本能的覺得這個人的聲音……讓他安心。 路老爺忙不迭的答道:“這是自然的,先生為了小兒如此勞累,自然該好生休息,我這就讓下人……” 青年卻搖了搖頭,道:“不必為了我麻煩了,我就在廣陵后山的別院中閉關,若非有要緊的事,不必來尋我?!?/br> 他就這樣走了。 路小少爺看著他離去的、有些狼狽的背影,腦海里卻突然浮現出許多和此刻他眼前這一幕相似的畫面來。 他覺得有點困惑…… 這個人,好像已經這樣離去過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