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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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決凌似笑非笑的看了辜雪存一眼, 淡淡道:“他不小了?!?/br> 鎮南王妃一愣, 認真的皺眉道:“路公子, 瞧你像個明白人,怎么竟然說起這等糊涂話來了?不是我說你, 女兒家身子嬌弱,你家夫人瞧著不過十五六歲能有多大?哪里經得起你們老大爺們……” 辜雪存越聽越不對勁,見王妃后面那些個家仆侍女的看他和路決凌的眼神也越來越微妙, 連忙打斷道:“王妃誤會了!” 見鎮南王妃看他, 他才干笑一聲,瞎掰道:“我夜里愛說夢話, 一說就停不下來,還愛叫喚, 王妃是不是誤會了……” 鎮南王妃一怔, 面上一紅, 半晌才道:“原來如此……呃……那確是我想岔了?!?/br> 辜雪存說完,抬頭見路決凌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心頭火起,暗罵這廝竟然還有臉笑,伸手在他背后狠狠擰了一下。 路決凌完全不為所動, 面上神色依舊如常,好像辜雪存下了死勁擰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王妃帶著他們到了下榻的小院, 似乎仍然在為剛才的事感覺到尷尬, 只簡單吩咐了幾句, 便逃也似的帶著侍女們跑了。 辜雪存打量了一下院內陳設, 轉頭看著路決凌怒道:“你干嘛胡說八道的!” 路決凌卻并不回答,他一進入院門就微微蹙起了眉頭,大手一伸、修長手指將掌中的洞知舉起,往空中一放—— 碧□□簫隨著主人的意志在空中漂浮著,半晌后,兩聲清潤的簫聲輕輕的、憑空從它身上傳了出來。 辜雪存見狀一怔,道:“這是……怎么了?” 路決凌伸手,瑩潤的碧簫乖巧的飛回到他掌心,他低頭看著洞知,沉聲道:“鎮南王府內,靈力波動有異?!?/br> 辜雪存聞言,沉思了片刻不解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路決凌道:“有人在此布下過聚靈陣?!?/br> 辜雪存愣了愣,道:“聚靈陣……這如何可能……會是誰,你知道嗎?” 路決凌搖了搖頭:“應當不超過半年,剛才洞知察覺到,王府內仍然存留靈力波動未散?!?/br> 辜雪存道:“是哪家的修士?還是散修?” 路決凌道:“各門各派都有門規,明令禁止在凡世使用法術神通?!?/br> 辜雪存道:“你是說……此人是散修,并非出自門派世家?”他搖了搖頭,“我看這可未必,門規這種東西,存在不就是讓人違反了好再懲罰的嗎?” 路決凌淡淡看他一眼,道:“此人在鎮南王府內使用聚靈陣,你覺得鎮南王知曉此事嗎?!?/br> 辜雪存頓了頓,道:“設下聚靈陣需要耗費頗多靈石靈材,還需要挺大一塊場地,一個月內不可有任何人攪擾??峙隆瓫]有他的授意,想在這王府里設下聚靈陣,不大可能?!?/br> 路決凌眼瞼微斂,道:“不錯,他必然知曉?!?/br> 辜雪存愣了愣,道:“對了,你不是說他如今修為全無,只是個普通人嗎?” 路決凌道:“嗯?!?/br> 辜雪存沉思了片刻,道:“我一路上都在想,他恐怕……真的已經什么都忘了,我不知道他為著什么、這些年又是如何成了凡世的王爺,但他如今這身份,定然已經影響到了凡世氣運,恐怕他日……必遭天譴?!?/br> “若他腦海里還有一星半點記憶,想必不會做這樣自毀道途的事?!?/br> 路決凌沉默了片刻,道:“但修為全無,就并非是以修行者的能力改變凡世氣運,如此,不算觸犯天道禁忌?!?/br> 辜雪存一怔,道:“你是說……柳寒時是故意不恢復修為的?這樣便可以免遭劫罰?” 路決凌道:“嗯,但他只要再重新踏回道途,恐怕還是要遭劫難,想來未必是他本人有此打算?!?/br> 辜雪存緩緩道:“是啊,帳總歸是記在他身上的,你是說……是他背后那個設下聚靈陣的人有此打算,柳寒時是被人利用了……?” 路決凌“嗯”了一聲,道:“只是猜測,未得證實?!?/br> 辜雪存呼吸加重了了一點:“若是真的,那個人想利用他干什么?” 路決凌突然淡淡道:“你恨他嗎?” 他沒有說問的是誰,辜雪存卻立刻明白了。 他沉默了片刻,嗓音干澀道:“……如何能不恨?!?/br> 路決凌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不管此間事,繼續北上參與試煉?!?/br> 辜雪存一愣,繼而不可置信道:“那怎么行!我……我……我怎么能眼睜睜……” 路決凌沉聲道:“那你便不要騙自己,好好想明白,要不要救他?!?/br> 辜雪存沉默了很久,最終緩緩的低聲道:“要,我還要親口問他當如為何……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別人cao縱?!?/br> 路決凌這才“嗯”了一聲,道:“想明白就好?!彼D了頓,“此事恐怕牽涉頗深,查下去會生事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道:“……若不然,等我以后回了春華宮將此事告知姑姑,我們春華宮再自己來查,這事本來和你們紫霄派也無關,你不必……” 路決凌一把拉過他的肩膀冷聲道:“辜雪存,你又要這樣嗎?!?/br> 辜雪存推了推他胸膛,無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路決凌道:“既然如此,今后無須再提這種話?!?/br>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道:“嗯?!彼D了頓,“你說,我爹如此強帶我們前往大理,是為了什么?” 路決凌面上神色這才緩了緩,繼而才道:“他如今是大越朝的鎮南王?!?/br> 辜雪存坐在桌邊倒了杯茶,正舉杯要喝,聞言愣了愣,他還真沒考量過,成了凡間王爺的柳寒時整天會想什么,莫名其妙道:“是又怎么了?” 路決凌卻沉默了片刻,并未回答這個問題,突然問道:“你可否要與他相認?!?/br> 辜雪存一怔,手里的茶杯頓在了唇畔:“我不知道……況且,如今這情形……”他苦笑了一下,“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又要如何跟他相認?!?/br> 路決凌靜靜看著辜雪存,沉聲道:“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要告訴我,想不想跟他相認?!?/br> 辜雪存:“……” 辜雪存:“你想干什么?” 路決凌淡淡道:“日后他恢復記憶,你要問什么可以再問。我只問你,此刻,現下,想不想像鎮南王世子那樣,有他這個父親?!?/br> 這句話讓辜雪存心中某根弦被狠狠的觸動了一下。 像陸慕泊這樣,有他這個父親,父慈子孝、和樂融融,讓他叫他爹? 辜雪存覺得他應該憤怒的拒絕,然后問路決凌在開什么玩笑,柳寒時怎么配讓他叫一聲父親,他怎么配? 可是辜雪存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鼓動著、吶喊著,那聲音說:你不要騙自己了,你分明很想的、你分明羨慕陸慕泊羨慕的要命,當初他失蹤后你分明哭的整夜整夜睡不著,你分明一直在期待他會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會有什么難言之隱,當年才會離開。 辜雪存怔怔的坐在那里,雙目空洞,一言不發。 路決凌的聲音,好像在拷問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渴望:“雖然此時無法讓他恢復記憶,但我有辦法讓他知道自己是你的親生父親?!?/br> 辜雪存聲音干澀:“……真的嗎?” ——— 鎮南王府,書房。 “慕泊,你好好看看這封書信?!?/br> 陸泓將一封書信從懷里取了出來,緩步走到明顯有些局促不安的兒子面前,將那封信遞給了他。 陸慕泊本以為父親把自己單獨叫來書房,多半是要訓斥點他什么,雖然他也已經很久沒管過自己了。 總之他覺得,比起過問他的功課,訓斥反倒還更可能些。 誰知陸泓遞給他這封信,臉上神色卻仍然緩淡仿佛并無責備之意,陸慕泊有些納悶,還是依言接過了那封書信,剛看了一半,他就面色劇變,嘴唇發白,顫聲道:“父……父王,這……這……” 陸泓唇角勾起一個淡淡弧度,道:“怎么,嚇傻了?” 陸慕泊終于把整封信都看完了,目光里有些不可置信,聲音嚇得發抖:“這……這都是真的嗎……” 陸泓定定看著他,道:“泊兒?!?/br> 陸慕泊眼神茫然,大腦一片空白。 “這就是當初我與你娘,為何一定要離開京城的緣故?!?/br> 陸泓從陸慕泊手里扯回來那封薄薄的信箋,將其在燈臺的燭火上點燃,看著明黃色的火焰順著那紙張一點點向上攀爬,然后一下松開手,看著那紙張一點點被燒成灰燼。 “這些年我從來不曾對你有過任何管束,只因我原本不信此事真的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本來希望你能一生無憂無慮,待我百年后,你就在南疆繼承王位,繼續做這富貴閑王?!?/br>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br> 陸慕泊喃喃道:“四叔和五叔他們瘋了,都瘋了……” 陸泓淡笑一聲,道:“瘋了?自然早就瘋了,否則,你以為為何你二叔至今無子?” 陸慕泊一怔,不可置信道:“是……是四叔他們……不對,父王,您知道此事?為何不告訴二叔?” 陸泓臉上笑容慢慢斂去:“我自然告訴過他,故而當你二叔不再聽我的勸告后,我便知道京城留不得了?!?/br> 陸慕泊茫然道:“怎么會,父王您可是唯一一個和二叔一母所生的……他不是與您最親厚了嗎?” 陸泓看了他很久,最終才緩緩嘆了口氣,道:“可嘆,如今卻已經是把你養成了這幅模樣,我與你娘的溺愛,日后恐怕反而要害了你?!?/br> 陸慕泊茫然道:“父王,您這話什么意思?” 陸泓溫聲道:“泊兒,你好好想想,我與當今圣上,是先帝元后所出的唯一兩個兒子,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弟,倘若陛下無后,皇位無人繼承,最名正言順能繼承大統的,是誰?!?/br> 陸慕泊思索了片刻,臉色霎時白成了一張紙,面色大變:“您是說……” 陸泓沉聲道:“是我,是你,是我們鎮南王府,不僅是受陛下忌憚,更受你四叔五叔忌憚,如今這個當口,我們只要行差踏錯一步,整個鎮南王府都要受滅頂之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