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地處南疆山域和中原交界之處, 從夜山山陽下山，順路而去, 便是凡世大越朝聯通南夷之地和中原的官道。

    如今的修真界，無論是各大修真門派還是世家，除去真正算得上修行人的內門弟子和嫡支子弟, 也有不少依附的小家族、或者是外支旁支子弟。如紫霄派元平峰的岳眠, 便是出身于依附紫霄派的一個江南小世家——姑蘇岳家。

    這些小家族一般既在凡俗有一定的地位，但又不至于會與皇室有太大瓜葛，如此才不至使修仙者的力量，左右凡世的因果。

    給辜雪存和路決凌準備車馬的，就是玉氏外山旁支的管事。

    等車馬準備好后，長晏才帶著玉無瑕走了回來，對辜雪存笑著道：“此去珍重?！?/br>
    辜雪存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你們以后可要小心……”他頓了頓，還是看著長晏認真道, “……玉氏的家主?！?/br>
    長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幾分, 道：“此時我心中有數了，以后定然會對她多幾分提防，你不必掛懷?！?/br>
    辜雪存這才頷首道：“你知道就好?！?/br>
    玉無瑕見他們二人談話間默契自如, 不由得心中一動，轉頭看向長晏, 低聲道：“這位石公子是……”

    長晏回頭看她, 溫柔的笑了笑：“此事, 我回去后再告知于你?！?/br>
    辜雪存與路決凌這才與長晏和玉無瑕夫婦二人道別。

    ————

    長晏給他們準備的馬車既寬敞且舒適, 里面鋪著軟軟的的皮毛墊子，馬車中間有個蓋著蓋子的凹槽，辜雪存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整齊的碼著各色茶點，還有一摞子五顏六色的話本子。

    那些茶點全是他愛吃的式樣，辜雪存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暖，臉上也微微帶出了幾分笑意。

    拉車的白馬雖然看似與凡馬無異，但卻無需馬夫驅使、能夠自己認路，所以坐著這副車馬，辜雪存根本什么都不用cao心，甚至比起御劍還要順心幾分。

    他捻起一塊棗泥云片糕，在路決凌面前晃了晃，笑道：“你要不要?！?/br>
    路決凌已經盤膝坐定，此刻正在閉目吐納，聽他這樣問，淡淡答道：“不需?！?/br>
    辜雪存哼唧一聲，心道不要拉倒，兀自快樂的吃了起來。

    路決凌緩緩睜目，看著他淡淡道：“長晏很是了解你?！?/br>
    辜雪存一怔，道：“自然了，我們相識了那么多年?！?/br>
    路決凌垂眸在那碼著茶點的凹槽里掃了一眼，道：“你愛吃的，我也記得?！?/br>
    辜雪存把嘴里的糕點咽下去，輕聲道：“我自然知道?！彼D了頓，又道，“你現在怎么動不動就吃醋，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啊?！?/br>
    路決凌眸色一沉，車廂中突然一片安靜，玄衣男人仿佛想說什么，最后卻沒有開口。

    辜雪存緩緩道：“其實……我知道，一百年過去，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害怕再失去一次，所以我可以理解?！彼柿丝谕倌?，又道，“但你可以試著，多相信我一點，你對我來說和別人都不一樣，目前我只歡喜你一個，你……你要相信我?！?/br>
    路決凌沉默半晌，道：“因為我是你目前見過最好看的嗎？”

    辜雪存：“……”

    辜雪存：“你可不可以別在這么煽情的時候翻舊賬??？”

    路決凌抬眸，淺棕色的眼睛漂亮又認真：“并非翻舊帳，亦非賭氣?！彼D了頓，“倘若日后有更加美貌之人，你……”

    辜雪存理所當然義正詞嚴道：“想什么呢，比你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會存在？這世上不會有的?！?/br>
    路決凌：“……”

    玄衣男人臉上神色晦暗不明，辜雪存覺得他此刻分明是面無表情的，卻莫名有一種好像咬牙切齒、又好像隱隱高興——天人交戰的感覺。

    辜雪存又道：“呃……就算有比你好看的，我也只歡喜你?！?/br>
    “……是嗎?！?/br>
    辜雪存這次回答得很斬釘截鐵：“是?！?/br>
    天決真人沉默不言，只是他面上神色，終于rou眼可見的變得柔和了一些。

    辜雪存又道：“畢竟比你好看的也不一定有貓耳朵給我摸?！?/br>
    路決凌：“……”

    路決凌道：“你可知為何此行我們不可御劍?！?/br>
    辜雪存見他突然轉移話題，一怔，道：“為何？”

    路決凌手掌一翻，他白皙的掌心里就出現了一只紅色小蟲，那小蟲身上捆著金紅色相間、泛著靈光的細繩。

    正是焚燭。

    辜雪存道：“誒？你沒有讓謝真人帶著他回紫霄派么?！?/br>
    路決凌搖頭，淡淡道：“凌三那日所用的禁術，你可知曉?！?/br>
    辜雪存經他提醒，這才猛然想起那日凌三在時，那種能令焚燭短時間妖力大進，恢復傷勢的邪術。

    他嘴唇一顫，道：“自然……知曉，因為這禁術，我好像……知道出自何處?！?/br>
    路決凌道：“看來我所料不錯?！?/br>
    辜雪存緩緩道：“此術……出自春華宮的傳承?！彼D了頓，“或者說，只出自一部只傳辜氏嫡支子弟的先天功法?！?/br>
    路決凌沉默片刻，道：“陰蛟背后，并不止凌微劍莊?！?/br>
    辜雪存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肩頭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緩聲道：“如今，若非辜家人，能知道這禁術的，只有……只有……”

    路決凌緩緩道：“只有你父親?！?/br>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他手指不自覺的緊握成拳，半天才道：“他……失蹤了一百多年了，我以為他……已經死了?！?/br>
    路決凌似乎有心安撫他，但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沉聲道：“并不一定是他?！?/br>
    辜雪存神色變幻莫測：“你做得對……倘若焚燭背后真的還有別人，讓謝真人帶著他回去，定然會生變故?！?/br>
    路決凌頷首：“不錯?！?/br>
    辜雪存又道：“但我們帶著他，倘若御劍……難免目標太大，而這樣混跡凡世，反而能引得他自己露行蹤?！?/br>
    路決凌眸色淡淡，道：“暫且一試吧?！?/br>
    辜雪存道：“可……倘若此人……此人真的那樣厲害，我們……”

    路決凌看著他道：“無妨，我在?！?/br>
    辜雪存仍然有些憂心道：“可你的心魔……”

    路決凌道：“壓制便可?！?/br>
    辜雪存嘆了一口氣，道：“堵不如疏，你永遠這樣壓制，恐怕并非長遠之計?！?/br>
    路決凌道：“長遠之計，不必急在一時，日后再尋也不遲?！?/br>
    辜雪存心中暗想聽你的才有鬼。路決凌不讓找，那他自己私下里去找辦法便是了，總之不能讓路決凌真的這樣一直帶著個□□。

    路決凌卻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劍眉一挑，道：“你在想什么?！?/br>
    辜雪存一怔，道：“呃……沒想什么，我在想……咱們此行既然要混跡凡世，那就得做的像些，如今這副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修行者，是不是有些太過引人注目了？”

    路決凌道：“如何做的像些?！?/br>
    辜雪存玩心一動，臉上露出個促狹的笑容，朗聲道：“不如，你我換副裝扮，你扮作前往京城趕考的哥哥，我扮作你弟弟，如何？”

    路決凌看他一眼，很無情的拒絕了辜雪存：“不可?！?/br>
    辜雪存扁嘴：“為何不可？”

    路決凌道：“你扮作我發妻?！?/br>
    辜雪存這才想起，剛才路決凌說的關于約法三章的那一茬，心中暗罵路決凌怎么能記這么久，一陣無語：“……”

    路決凌道：“既然約定，不可反悔?！?/br>
    辜雪存：“……”

    辜雪存：“……騙你我是小狗，那身衣服原本也是給我師妹帶的，我雖然如今成了這副形容，穿著還是不大合身，你說這怎么……”

    路決凌淡淡道：“前方便是南嶺城，衣裳再買便是了?！?/br>
    辜雪存：“……”

    路決凌道：“正好雇個馬夫，否則此馬無須馬夫驅使，未免顯眼?！?/br>
    辜雪存只得道：“……好吧?！彼肓讼胗值?，“既然如此，現在就這樣駛入城中，未免也有些惹眼，不如我先趕趕車，也好掩人耳目?！?/br>
    他分明心中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臉上卻一派正經，說的煞有介事，路決凌見了只是似笑非笑道：“不必了，車我來趕?！?/br>
    他說完便伸手撩開了車簾，兀自做到了前面去了。

    辜雪存莫名其妙，壓根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一出，但有人自愿賣苦力，他什么也不用做，留在車廂內吃吃點心看看畫本子，辜少宮主自然沒什么不愿意的。

    南嶺城雖然已經地處中原，但是這座城是從南疆十萬大山中出來前往中原，必經之路上的第一座城，故而十分繁華里又帶了五六風南疆風情。

    此城中既有往來的客商、有定居此處的大越朝漢民、也有頂著蔬果籃子身材曼妙的苗女。

    馬車駛入城中，辜雪存也并未掀開車簾去看，這馬車行的太過平穩，他又吃了些點心，不知不覺就在車廂里打起了瞌睡，連馬車停下也沒清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簾才突然被微微掀開了一個角，辜雪存這才微微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是路決凌。

    男人仍然身著玄衣，只是眼下他身上的……明顯不同于以前他常穿的那身沒有一點花紋，窄袖窄腰的玄裳勁裝。

    ——而是襯著一見便知十分昂貴的暗色紋路內裳，輕紗外袍薄如蟬翼、材質十分輕盈，腰帶上墜著一枚形制古樸的碧玉，寬大袍袖袖口滾著暗色繡邊。

    就連發髻也用一盞玄黑色、點綴著幾綹淺金的發冠束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路決凌本來就生的俊，以前樸素著，有樸素的好看。但此時這身打扮，卻又襯的他端雅而貴氣，本來就清冷的眉目更加出塵幾分，看起來倒像是個便裝出游的矜貴王孫公子。

    辜雪存被驚艷到了，幾乎一下子醒了瞌睡，看直了眼睛。

    路決凌手上拿著一摞材質與他身上類似的緋色衣衫，式樣一看便知不是男子衣物，他看著辜雪存，嘴角勾著一抹玩味的笑意，低聲道：“娘子，更衣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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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甜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