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晨握著手機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邊往外看，國內這時候快凌晨了，她不回話，應該是睡了。

    夜以晨沒再開口，右手捏著手機，因為勞累爬滿眼白的紅血絲看著有些滲人。

    良久，他放下手機，今天天藍云白，空氣清新，是個好天。

    轉身去病房，昨夜連夜做了一場手術，吳星蕊安靜躺在床上，麻醉沒過，她時而微皺眉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擰著夜以晨的心。

    幾天前，她過馬路時有輛車闖紅燈過來，好在對方也沒膽子太肥，車速慢，只是出了個小車禍。

    但事后司機逃逸，現場一時混亂，加上她身份特殊，在外媒添油加醋之下鬧得沸沸揚揚。

    吳星蕊被送到醫院，內顱受傷緊急手術后被轉去icu，當晚就通知到了夜以晨。

    夜以晨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吳星蕊，一時百感交集，上周走的時候還活靈活現的，這才折騰了幾天都已經瘦脫型了，果然錢再多也抗不過大病，夜以晨縱使身家百億，公司勢力遍布幾大洲，也買不來她的健康。

    他閉上眼，前幾日那名白到透明的中年醫生沒情緒的話又一次浮現。

    “經檢查你的母親車禍受傷并無大礙，但是，很抱歉……”他頓了一下，但完全不是如他所說那樣因為抱歉或是不忍心夜以晨聽到不幸的消息，可以說是他慣常的職業病，說到此事必須頓一下，給對方一個過度，隨后在予以重擊。

    果然，片刻后他繼續說，“在做全身檢查時，被檢查出乳腺癌，幾乎已經過了最佳控制時期，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了，我們的建議是保守治療，作為家屬，希望你能早做決定?！?/br>
    也要早點做好覺悟。

    吳星蕊似乎醒了，夜以晨感覺到她的手動了一下，不很真切的感覺，他在病床旁邊坐下，湊近些看。

    “以晨，你來啦?！彼穆曇籼撊?。

    “嗯?！币挂猿坎虐l現自己多不擅長說那些多愁善感的難過話。

    “我住院幾天了？”

    “三天?！?/br>
    “感覺好久了，”吳星蕊念了念，隨后問夜以晨，“你都沒怎么睡吧？看起來很累?！?/br>
    “感覺如何？”夜以晨沒有回答她，只是關切的往前欠身，看她的面色和儀器上的數據。

    他不很懂，只是看起來平穩，這樣就算好吧。

    “挺好的，就是睡久了全身沒力氣?！?/br>
    “我去喊醫生來看一下?！币挂猿科鹕沓鋈?。

    隔天吳星蕊已經能做起身來了，夜以晨買了早飯送來，她正坐著在朝外看。

    夜以晨開門關門的聲音也沒有驚動她，他皺眉，“怎么不披件衣服？”

    夜以晨過去，把毯子繞在她身上。

    吳星蕊有種疏離空洞的孤獨感，她默默偏頭看了眼夜以晨，他正在挨個打開保溫盒，然后把它們一一擺在桌子上。

    “以晨，我不怕?！?/br>
    我不怕死。

    夜以晨的動作頓了下，片刻后沒有說話，繼續手上的動作。

    “吃飯吧，現在只能吃這些清淡的?！?/br>
    吳星蕊的情況不太好，幾天時間，癌細胞擴散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醫生已經明確告訴過他:已經無法控制了。

    夜以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沒有多傷心，但也絕不快樂。

    他總是這樣，無端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吳星蕊病了，他仿佛從未有過如此空洞無助的挫敗感，他知道，吳星蕊也是個體面人，在病床上受盡折磨延長壽命的提議她一定不會接受，他忍了這些天沒有提，她剛才那么說，實在給他暗示吧。

    暗示他不要為難，不要為了她的事痛苦。

    “過幾天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就回去吧?！?/br>
    夜以晨埋著頭，沉默半晌，輕點了下頭。

    ——

    公司忽然就忙了起來，各類她不善于處理的問題紛至沓來，她應付之余生活徹底糟亂。

    早上天還沒亮，林可可從一陣吵鬧的鬧鐘聲里爬起床，像走尸一樣拖著身子去刷牙洗臉之后在書房一埋頭就工作到八點，下樓買了杯豆漿，兩個包子，在路邊靠著車牌吃起來，隨后搭著出租車去公司。

    她不能開車了，這幾天總是精神恍惚，只有埋頭看文件的時候是清醒的，其他時候干什么都提不起勁兒，整個人像是身處混沌，只能想到辦公室里堆積如山的文件該怎么處理，安全起見，每日搭出租車上下班。

    下車之前她從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噴霧往臉上噴了噴，稍微提點精神下車進了公司。

    工作總是來的猝不及防，剛到二十八樓助理就匆匆迎上來給她報一天的工作。

    說實話，一直到最后助理說十分鐘后開會她才終于知道工作從何做起，對，先整理開會文件。

    二十九樓大辦公室，各部門總監都到位了，她喘了口氣走進去，盯著夜以晨的辦公室不自覺走神，他為什么還不回來？

    因為時差，他們斷斷續續的幾通電話都沒頭沒尾，更多時候是根本打不通的，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昨天之后好像是停止服務了，林可可給他交了話費，還是無法撥通。

    被一干人齊刷刷的看了好一會，旁邊的財務總監總算看不下去蹭了她一下，“林總，林總？”3

    林可可回神，隨意掃了一眼辦公室里的眾人，隨后站起來坐到夜以晨的座位，“先說肖薔薇新代言的廣告吧，廣告部的方案……”

    一場會居然進行了一上午，初步交流完一些問題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林可可站著，垂頭一手撐著桌面一手舉著看了眼表，“先到這吧，晚上請大家加餐?！彼f完抱著文件先回了辦公室。

    進電梯之前助理跟上來，通知她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助理非常官方的聲音像和尚念經一樣飄進她耳朵里，她忽然嘆了口氣，喊住她。

    “別說了，最近腦子不好，說那么多記不住?！绷挚煽删徚艘幌?，透過觀光電梯往外看。

    助理立馬會意，合上文件，“十分鐘后和厲總有個會面?！?/br>
    林可可已經出了電梯往辦公室方向走，她點了下頭，隨后在辦公室入口處看到里面坐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