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福臨門_分節閱讀_16
村子里有殺豬匠,請殺豬匠來殺豬是要花銀子的。除此以外,因為一頭豬頗沉,它又不會乖乖被殺,因此還需要找兩三位壯小伙子來幫忙抓住豬蹄。殺豬是喜事,自然不能讓幫手們白忙一場,于是請了誰來家里幫忙抓豬蹄,等殺豬飯做好以后,就需要送給誰一碗豬rou。這些都是約定成俗的規矩。 趙老太太有四個兒子,哪怕趙成義常年不在家,那也還有三個,因此抓豬蹄時,從來不需要請別人來幫忙。今年,趙成義不在了,卻多了一個祁明誠,而且祁二娘已經顯懷了,家里依然人丁興旺。 四個好小伙站成一排,那些來他們院子門口圍觀殺豬的人看到這一幕后,別提有多羨慕了。 趙老太太拄著拐杖,哪怕半年前經歷了喪子之痛,還因此大病一場,在這時,臉上也終于露出了一抹難得的喜色,道:“可見家里男丁多還是占便宜的?!边@話說完以后,她立刻覺得不對,便忍不住朝著祁二娘看了一眼。見祁二娘忙著招呼鄉親,并沒有聽見自己的話,趙老太太才偷偷松了口氣。 天知道,趙老太太剛剛說這句話時,真的只是一句感慨而已,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扇羰瞧疃锫犚娏?,覺得她是在盼孫子,那不是給祁二娘增加負擔么?即便老太太真的想要抱孫子了,她也不會當著兒媳婦的面說這樣的話。要知道,憂思過重不利于生產,這幾個月必須一切以兒媳婦為重。 殺豬人開始磨刀時,祁明誠覺得在寒風中站不住了,便打算去廚房里躲著。祁二娘正巧也回了廚房。她見慣了殺豬的場面,倒是不覺得害怕,但她現在懷著孕呢,還是盡量不要直面血腥氣比較好。 “阿弟,你不忍心看了?別怕啊,等會兒姐給你燉rou吃,你保管覺得香!”祁二娘打趣說。 自穿越過來,祁明誠還沒怎么吃過rou。一開始是因為他要給趙成義守孝,等守孝結束了,因為原身的身體太差,一直習慣吃些清淡的,祁明誠擔心自己改了口味會被人瞧出不對來,于是只能忍了。 說到守孝這個問題,民間雖也看重,但絕對沒有達官貴人那么看重。打個比方,就算是死了老爹老娘,但如果正趕上搶收的時候,大家第二天也還是要出門下地干活啊,否則難道任由一家子餓死?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大約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趙成義犧牲后,趙老太太身為長者,不用給兒子守孝,趙家兄妹身為平輩,可守可不守。因此趙家就沒有正式守孝,僅僅是出于本心選擇了穿麻茹素而已。祁明誠身為趙成義的“夫”,按照梨東鎮這邊的慣例,他需要守百日孝。但是,祁明誠情況特殊,因為要給趙成義祈福,所以他要守足三年。 不過,畢竟已經過了百日,只要在祈福一事上不分心,守孝時的其他注意事項就都可以放寬了。 也就是說,祁明誠可以吃rou了。 趙家殺了兩頭豬,其中的一部分rou直接被圍觀的村民們買走了,這個買上一斤,那個買上半兩,如果正好遇到馬上家中有喜事要設宴的人家,更是一口氣買走了十幾二十斤,豬rou很快賣掉了很多。 有一點是祁明誠百思不得其解的,為什么在沒有這個電話的年代,附近幾個村子里傳起消息來總是會特別快呢?比如說趙家要殺豬了,這件事情也沒怎么和別人說過啊,但是周圍幾個村子里想要買rou的人,就是能在第一時間找上門。像這樣問鄰里鄉親買rou吃要比去鎮上的豬rou鋪子買rou吃便宜些。 賣不完的rou會直接由殺豬匠處理好,一塊一塊的穿上孔,用某種植物的莖系好,然后全部吊在了堂屋的天花板下面。對,不用煙熏,不用抹鹽,rou就這么直接吊上去了,任由它們自行風干。這時候的房子透風性好,豬rou像這樣吊上一兩年,不會臭也不會壞??傊?,這些豬rou最起碼要吃上一整年。 而這些同樣是祁明誠這個現代人所想不明白的。 額,反正只要不臭不生蟲,rou還是能吃的吧? 祁明誠抬頭看向趙家堂屋里掛上的那幾排豬rou,覺得這一切十分壯觀。 ☆、第十八章 小年之后的第一天,趙家來了客人。 客人姓紀,叫紀良。他是三郎、四郎的同窗。更重要的是,他是趙小妹的未婚夫。 說來大家以前都在梨東鎮上念書,祁明誠和三郎、四郎也是同窗。但原身這個人吧,即使面上裝得很好,骨子里卻是有些瞧不起泥腿子們的,因此很少和三郎、四郎有什么交流。碰巧那時原身在甲班,三郎、四郎在丙班,碰面的機會少,原身就以一副“我時刻都要念書”的勤學模樣糊弄過去了。 不過,那時的三郎、四郎就隱隱有些不太喜歡祁明誠此人,只是礙于大嫂的面子,又見祁明誠果然沒有做過什么壞事,他們便覺得也許大家只是氣場不合而已,因此只順著原身的意思減少了往來。 后來趙家要結冥親,真的都是看在祁二娘的面子上,才選中了祁明誠。等到祁明誠成為趙家人以后,三郎、四郎見他的品性與他們當初想象中的全然不同,這才覺得自己狹隘了,心里都愧疚不已。 說這么多只是想要表明一點,其實原身對于三郎、四郎的交友情況所知不多,連帶著現在的祁明誠也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并不知道這位姓紀明良的學生到底有何本事,竟然叫趙家人看中了。 按照梨東鎮這邊的規矩,兩戶人家定了親事后,就已經是親戚了,但在沒有正式成親前,兩家人在年后拜年時是互不走動的。如果男方想要表明對女方的重視,就需要在年前上女方家里送些年貨。 紀良十五六的模樣,樣子有些清瘦,是一副會讓人想起“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的書生模樣。不過,其實他很有力氣,至少比祁明誠有力氣多了。年貨裝了兩籮筐,他用肩膀擔著進了趙家院子。 祁明誠掃了一眼,發現紀良送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米是新米,糖也是買了好糖。 原本坐在火爐前烤火的趙小妹立刻起身躲去她自己的房間了。其實,她今個兒早早就梳妝好了,還特意在臉上抹了胭脂,祁明誠本以為她會好好和未婚夫說說話呢,沒想到兩人只是打個照面而已。 紀良從懷中摸出一根細細的銀簪子,紅著臉,卻又不敢追上去。年貨是家里人準備的,簪子卻是他自己攢錢買的。閑暇時他常常替,私底下還偷偷寫過話本,積少成多就有了一些私房錢。 祁二娘趕緊說:“紀家兄弟你坐,這是送給meimei的吧?嫂子幫你轉交了?!币鸦榈呐钥偸呛軜芬忾_新人的玩笑,好在祁二娘說的話都還得體,才沒有讓剛剛進門的紀良羞得想直接從門口退出去。 祁明誠看著覺得有趣。 比起后世總把愛啊恨啊掛在嘴上的年輕男女,像紀良和趙小妹這樣的,還真是單純啊。 趙家的兄弟們顯然對于紀良這個未來妹夫很滿意,祁二娘去廚房里弄了一碗糖水雞蛋,足足放了九個雞蛋!在這個物資并不是很豐富的時代,大家只知道雞蛋是個好東西,可不管膽固醇高不高的。 雖說紀良的年紀瞧著并不算大,不過他在為人處事方面很是進退得體。知道自己吃不了九個雞蛋,他也不死要面子,喚了幾位舅兄,一碗雞蛋分作幾碗,大家分著吃掉了。祁明誠也分到了一個。 紀良估計是凌晨時就從他自己家里出發了,到達趙家時還是上午。 因為已經料到了紀良要來,為了招待紀良,趙家早上的那頓飯故意吃得有點晚,等著紀良來了以后才一起吃。而且,祁二娘做得非常豐盛。他們現在對著紀良好,就指著他日后能對趙家小妹好??! 趙小妹始終沒有從房間里走出來。 即使紀良的眼神總是忍不住朝小妹房間所在的方向瞄,舅兄們卻都裝作沒有看到這一幕,也沒有誰想去把小妹叫出來。祁二娘指揮著三郎去給小妹點了個爐子,早飯也是送到小妹房里去給她吃的。 因著紀良家遠,吃過飯沒多久,他又該回去了。再多留一留,他就得走夜路了。 當紀良要走時,三郎又去了趟趙小妹的屋子,很快就拿了一個包袱出來。 這都是趙小妹不久前剛剛做好的新衣服,紀良一套,紀良的奶奶一套,紀良的母親一套。除此以外,她還繡了一個書袋和兩個荷包,那是給紀良弟弟meimei們的。這算是一份相當不錯的回禮了。不說這些布料上就花了一些錢,也不說趙小妹的手藝又極好,最重要的是這一針一線里面都帶著心意??! 紀良摟著包袱,站在趙家的院子里局促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話來:“叫新妹兒照顧好自己?!?/br> “行啦,我的親妹子,我能不照顧好了?”趙三郎拍著紀良的肩膀說。 待紀良紅著臉離開后,祁明誠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怎么紀家就他一人來了?” 祁二娘臉上原本還有些笑模樣,聽到這話卻神色一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可不就只有他一人來?這么冷的天,紀良奶奶那個身子……肯定是出不了門的。他一人來,我反而覺得放心些?!?/br> 奶奶出不了門,那不還是還有父母嗎? 卻原來,紀家的情況有些復雜。紀良的母親后來改嫁了。 景朝的民風還算開放,所以民間女子改嫁是常有的事情。打個比方,祁渣爹在原配去世以后,不就立馬把同村的一個寡婦娶進門來了嗎?下河村里有些人瞧不上祁渣爹為人,也只是因為有流言說祁渣爹早幾年就和這個寡婦無媒茍合了,倒是從未以“寡婦再嫁”這個理由來抨擊祁渣爹和他的繼妻。 紀良的父親是個秀才,還是個病秧子。紀秀才病逝時,紀良剛剛一歲,和父親一樣體弱多病,瞧著就是個不易養活的。紀良還有一個奶奶,她的身體也是一般,兒子去了以后,她跟著去了半條命。 生活的重擔就這樣全部壓在了紀良母親身上。 因著婆婆和兒子都是藥罐子,家底很快就被掏空了。紀良的母親既要侍奉老人,又要照顧幼子,哪怕家里還有幾畝地,她也照應不過來??!她強撐了兩年,最后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只能改嫁。 紀良母親的人品、樣貌都不錯,即使是二嫁,還是有人上門求娶。 紀良母親卻直接放了話:“雖說阿良父親是個沒良心的,拋下我們孤兒寡母就這么走了,可我不能和他一樣狠心。所以,哪怕我要改嫁了,我也要帶上阿良和阿良奶奶。阿良此生姓紀,不改姓?!?/br> 這條件一出,立馬讓不少人退卻了,但有一位姓何的木匠師傅還是堅持求娶,并且他誠意十足。何師傅家里的條件不錯,有田有地有手藝,不嫖不賭不鋪張,這樣的人哪能把日子過差了?他前頭也娶過一個妻子,回了趟娘家,好端端地在娘家落水死了,家里已經有了一兒兩女。三個孩子都還小。 紀良母親就這樣帶著兒子和婆婆改嫁了。 婆媳相依為命幾年,紀良的奶奶其實舍不得兒媳婦改嫁。但是,舍不得也得嫁啊,她老婆子活著就是兒媳婦的拖累,要不是因著紀良還小,老人實在不舍得閉眼,她有時都想一根繩子吊死自己了。 按說,前頭的婆婆都同意了,而且紀良母親改嫁后還繼續奉養婆婆,她根本就沒有做錯什么,改嫁是應該受到祝福的,可是,在她二嫁的那天,紀家的宗親忽然站出來堵住了何木匠來接她的牛車。 宗親們說了很多看似有道理的混賬話,總結一下他們的意思,就是不讓紀良母親改嫁。 因為紀良的父親是個秀才,是附近幾十個村子里唯一的秀才,姓紀的人走出去都仿佛叫人高看了一眼,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給紀秀才抹黑的行為都必須是要被阻止的,秀才娘子怎么能夠改嫁呢? 紀良的母親把蓋頭一掀,指著宗親們破口大罵:“阿良父親成為秀才時,你們一個個把良田掛在他的名下避了田稅,不知道占了多大的便宜!阿良父親一走,你們要重新交田稅了,就覺得他死得太不是時候,因此一個個都轉過來恨上了一個死人!我家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你們怎么不站出來?現在眼看著我家的日子要變好了,你們又出來說些不著四六的混賬話?老天爺怎么不把你們收了呢?” 族長把脖子一梗,道:“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開祠堂,把你的名字從紀秀才的名字后劃掉?!?/br> 紀良母親冷笑一聲:“把我的名字劃了,叫阿良做野種去?他可是跟你們一樣姓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