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燕京的街道嶄新,街道兩邊的房屋也嶄新,走在街道上,凡人們的衣著一樣嶄新。 嶄新帶來了不一樣的精神氣,看著就讓文鴻舒服。 按理說凡人不能進修士坊市,但如今在燕京,似乎沒這條規矩了。哪怕其他凡人不像文鴻熟人這樣有修士陪伴旁側,他們也能自在行走,不會被修士驅趕。 “畢竟上仙們的寶貝們,好些我們也能勉強用了?!笔烊说?,“大部分活計賺的是貢獻值,但也有幾個人撞大運,賺到靈珠,可以買坊市里的寶貝?!?/br> “竟然還能賺到靈珠,”文鴻深思道,“聽上去很不錯啊?!?/br> “那是,”熟人驕傲笑道,“有一個撞大運的家伙,就是我兒子!他賺到了一枚普靈珠呢!” 一枚普靈珠而已,在修士坊市里只能買點雜草了。 一般修士聽到這樣的話,恐怕會直接發出嗤笑,但文鴻卻是訝然后也笑起來,夸道:“你兒子真是了不起!” “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對話引起旁邊路過修士的疑惑目光。 文鴻并不在意。 曾經的長盈界,修士與凡人的隔閡,比過去的昆源界還深。 而且,初期因為戰況不利,長盈仙盟放棄了很多凡人,中后期勉強支撐時,又因為慈航道的攻擊術法很容易造成波及和傳染……間接死在他們手上的凡人數量,不多,但也不少。 但在那種境地下,那種修士都開始感到麻木的情況下,還有許多凡人,和他們一樣,在麻木中掙扎求生。 最后,長盈界的修士和凡人,成為了戰友。 文鴻對熟人道:“那一戰之后,我意識到,我等修士和你們,其實并無區別。所以青華道接走你們安置燕京時,我還擔心你們還會被安排繼續過曾經那樣的日子。好在現在看來,青華道的夏掌門,是個有大智慧的,他找到的這個方法,或許能真正改變凡人的處境?!?/br> “是啊,雖然我不認識青華道的掌門,但青華道的仙兵老爺們可有趣了?!笔烊诵Φ?,“其實大家并不能這么快振作起來,但那些仙兵老爺……哈哈哈哈哈,他們很厲害,讓大家也能開心起來了。本地人也接納了我們,因為大家的經歷都是一樣的嘛?!?/br> “經歷是一樣的,”文鴻不禁點點頭,“這句話沒錯?!?/br> “仙兵老爺還帶大家喊號子呢!為了更好的昆源,為了更好的燕京!”熟人連眼角的皺紋都盛滿了溫柔笑意,“真好啊,長老,雖然他們描述的未來,只有夢里才會出現,但聽他們說了后,我也會忍不住想,昆源以后大概會真的變成那樣……”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那眼角的皺褶里,笑意散去,卻盈滿了更多溫柔。 “……文長老,你說,長盈以后,能不能也變成那樣?” 長盈,才是他們的故鄉啊。 “……” 文鴻突然沉默。 自前日起,他就沒能再得到長盈界的消息,而前日那最后一道消息,是掌門告訴他,除她以外,全部不愿離開長盈的解脫門弟子,都已陣亡。 “……吾解脫門的掌門,冀謠仙君,還在長盈界奮戰呢?!彼銖娦Φ?,“放心,遲早有一日,我們可以——” 文鴻剛買的影門戒指,突然響了一聲,打斷文鴻的話。 他神識探入,發現是這影門戒指收到了一條來自什么運營商星鯨的消息。 看著這條新消息,文鴻突然沒了聲音。 而熟人收拾好思鄉之情,重新翹起嘴角,轉頭對文鴻道:“文長老,你還沒見過我新家吧?接下來不如——” 轉過頭的熟人看清文鴻表情,不禁震悚住嘴。 他一直尊敬的解脫門文長老,此刻一臉悲傷夾雜恍惚震驚和出離憤怒的猙獰。 熟人愣愣和文鴻對視,片刻,年過百歲,中年人模樣的文鴻,當著他的面,睜著眼潸然淚下。 第180章 玉皇界。 神庭道主人霍然睜開眼。 只是一瞬間,他的身形就已經從殿中消失, 須臾, 一方色澤暖黃, 泛著溫潤靈光,方圓有玉皇界一半大, 背面九龍虬結扭交的玉璽,出現在玉皇界上空。 同一時刻,虛空中四面八方, 已經有無數光芒跨越光年計數的距離, 來到玉皇界前。 最先趕到的, 是一輪熊熊燃燒的火紅巨日,一出現便暴喝: “周燁赫!” 火紅巨日中傳出的, 是一高昂如鳥鳴的女聲。 這位大日道的仙君似是怒極, 伴隨暴喝, 火紅巨日溫度迅速上升, 先變成明黃,最后又透出了一點點白。 過于靠近的極致高溫, 讓下方昆源界內, 不少地方突然著火。 更多仙君緊隨其后趕來, 有看上去如一團藤蔓般的逍遙道仙君, 有身體完全由機械組成的東鐘道仙君, 有化身為劍的四方道仙君,亦有是一副虛實變幻畫卷的風雨道仙君,是普普通通手持一冊書卷而來的太學道仙君, 是一枚古樸銅錢模樣的明隱道仙君…… 仙君們從四面八方而來,齊聲喝問: “周燁赫! “七圣二祖在上! “觀星臺指你神庭道勾連魔神引入大劫強奪各界云中匙!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眾仙君的喝聲,在這沒有空氣的虛空中,層層回響。甚至,以玉皇界為中心,相隔甚遠的許多諸天界,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無論是正在和妖魔人魔戰斗,還是正倉皇逃離,都聽到了這直接回響于腦中的質問。 大半個三萬諸天的人動作一致,驚詫抬頭,化身為九龍玉璽的神庭道主人周燁赫,卻只是呵呵一笑。 他笑完,并不在意有太學道仙君,將他聲音擴大到半個三萬諸天能聽見,冷淡道: “朕早說了,縱橫道那種小手段,上不得臺面?!?/br> *** “陛下怎么能這么說!” 被小顧以方寸道手段藏匿在虛空中的先生一行里,那一直看不慣杜少白的童子,聽到神庭道主人的話,滿臉不敢相信,“先生您一直為陛下奔走,說服其他諸天界的人加入咱們的大業,勞苦功高,甚至去魔神那邊當說客的,也是先生您!陛下怎么能這么說!” “閉嘴?!本S持眾人隱匿的小顧道。 小顧只有元嬰境界,這方虛空如今不知道來了多少位大佬,他要藏下這么多人并不容易。 雖然方寸道的仙君好像沒有趕來,而是都去了觀星臺,但小顧也不敢大意。 “呵?!币恢比f事盡在掌握的先生,此刻也板著臉。 他捏了個隔音術,才道:“讓魔神為先鋒,使得其他諸天界混亂,再打著為皇子復仇,支援他界的旗號,便可趁其混亂奪取云中匙。我的計策并沒有問題,可一旦暴露,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目的是云中匙的情況下,就沒有用了。陛下說上不得臺面,并沒有錯?!?/br> 先生說到這里,頓了頓,難得皺起眉,似是自言自語,有似是向在場其他人提問,道: “講到底,為何會被觀星臺發現?” 神庭道的仙君,早已在各界仙君到來前,就拿著背云紋白玉鏡進入玉皇界,這藏匿虛空的一行,就先生并小顧,再加上杜少白等三個童子。 聽到先生這么問,跟隨先生許久了的兩個童子先陷入思考;至于杜少白,他低著頭,雙手攏在袖中,沉默不敢在旁人說話前說話;而小顧再帶著一行人退遠,到了一個他覺得安全的距離,才道: “先生,諸天間一直這個說法,觀星臺的嫡系方寸道修士,可能有測算之能?!?/br> “是有這說法,但若是測算,何不在我等開始為這個計劃動作時測算出?”先生擰起的眉頭松不下來,“若是測算,在我等以這般手法取到第一枚云中匙時,也該測算出了,為何偏偏是今日?今日的大動作,只有取走了長盈的云中匙……難道是長盈那里,出了什么疏漏?” 聽他這么說,幾人都開始回憶長盈界內,是否發生了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杜少白攏在袖中的右手,握住了戴在左手臂膀上的一枚臂環。這臂環光潔如冰,透明如冰,不見一絲雜色,握住就凍得杜少白打了個寒顫。 下一刻,這股寒意環住杜少白的神識,強行穩定住了他的心跳,同時僵住他的表情。 “先生說的沒錯,”他立刻道,首先給先生拍了一句馬屁,“若觀星臺是因為測算得知此事,那他們應該早就知道了。但觀星臺是在長盈云中匙被我們取得后,才獲知這件事,這說明,定是長盈界出了變故?!?/br> “長盈界出了變故……” “要說長盈界和以前有什么區別,那就是你被先生選為隨侍了吧,杜師弟!” 一個童子從杜少白這句話里想到什么,立刻指著他道。 “這……” 杜少白一愣,仿佛完全沒料想竟然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慌張抬頭想看先生,但動作又頓住,然后咬咬牙,直接對著先生跪在地上。 他沒有求饒,只砰砰砰對著先生,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毕壬?,“少白你先起來?!?/br> “請先生聽我說一句!”杜少白等先生開口后,才抬頭道,“我覺得……我覺得,慈航道修士向來以很難真正殺死著稱,或許,或許,冀謠仙君先前并沒有完全死去,所以發現了我們?” “你想怪昭陽仙君的律令雷霆放水了嗎!”另一童子下意識就堵住杜少白后路。 “閉嘴?!辈荒蜔┞犨@些小孩爭端的小顧喝道。 “少白啊,你這倒是太想當然了,”先生道,“不過我是知道你一片忠心的,先起來吧?!?/br> 杜少白沉默,并沒有起身。 先生這句知道忠心的話,仿佛只是隨口一說,見杜少白不起,他也沒有多勸,而是視線透過小顧的遮蔽,繼續看他的皇帝,神庭道主人那邊。 *** 周燁赫道:“沒錯,是朕?!?/br> 虛空群星閃爍的光輝,仿佛都在此刻停滯了一息。 下一刻,在場全部仙君,陡然爆發。 術法靈光幾乎將這片虛空照得宛若仙宮,卻沒有對周燁赫造成任何傷害。 九龍玉璽上虬結扭交的九龍里,一只龍扭動著抬起頭來,吐出口中含著的金珠。 遠看這金珠極小,但以九龍玉璽這覆蓋玉皇界一半天空的大小,金珠一吐少說也是一個衛星。金珠上面,是和神庭道幾個仙君化身石碑類似的密密麻麻文字,但不等人看清,金珠上的文字就幾乎全熄滅,只留下一條—— 吐出金珠的九龍之一,以周燁赫的聲音念出金珠上的字: “凡朕所在,既是王土! “王土之內,嚴禁暴行!” 話音一落,眾仙君的攻擊,竟然直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