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溫書瑜還沒徹底回過神,倒是先感覺到了臉頰與耳尖充血的熱意。 她……又把他當成大哥,然后抱錯了人? 窘迫之后,隨之而來的是惱怒。 她驀地抽回手退后兩步,迅速拉開距離,抬起下頜盯著他, “什么小朋友, 我已經二十一了?!?/br> 一切幻想都起始于那一聲“小朋友”,也終結于她還是個孩子的輕視。 即便現在她不會再因此難過,但也不代表在面對他時愿意再被戳這個痛處。 梁宴辛故意這么說,是想再用這個取笑她, 讓她難堪? “當然啦,”驀地,她笑了笑, 怒氣把杏眼染得格外的亮, “對于梁叔叔這個年紀來說,我可不就是小朋友了嘛?!?/br> 男人唇角弧度慢慢放平。 “自己抱錯了人, 還這么大脾氣?”他理了理搭在臂彎上的西裝外套,手插進褲袋里。 “我可沒有,梁叔叔想多了?!睖貢た匆谎鬯蹚? 抬眸接著道,“這是我哥的外套吧?我聞到熟悉的味道才認錯了人,如果冒犯到您還真是不好意思?!?/br> 一口一個“梁叔叔”, 讓梁宴辛想起在行人腳邊纏來繞去的貓,總是尾巴時不時掃一下再喵喵叫兩聲,不痛不癢地鬧騰。 他垂眸盯著她。 鬢發微亂,臉色泛著一點激動的情緒帶來的薄紅,貓眼似的一雙眼睛水光氤氳。 溫書瑜和面前高大的男人對視著,對方淺棕的瞳仁因背光而微微發暗,深邃的眼窩在某些時候會顯得他有種散漫的輕佻。 或者說,看上去更像是他很少會將什么真正放在眼里。 他目光幽深難測,就像是在好整以暇地端詳著什么。 這種對峙中,她忽然變得像身處童年在家長面前擺弄蹩腳把戲的時候——長輩就會望著她笑而不語,或者大人們會心照不宣地對視。 想到這,她微微一抬下頜,鎮定自若地守住“陣地”。 男人挑了挑眉,唇角短促地浮現出淺淡的笑弧。 忽然,走廊一端身后忽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梁宴辛抬眸轉過身,看見溫朗逸和溫治爾出現在走廊上。 “眠眠!” 她立刻掠過他,快步走過去時裙擺紛飛,露出纖細腳踝,“哥!” “沒嚇著吧?”溫治爾擰著眉一臉擔憂。 “沒有,停個電有什么好怕的?!?/br> 剛一說完,溫書瑜臉色就僵了僵。她記得自己認錯人的時候,一下撲到梁宴辛懷里說“剛才嚇死我了”來著…… “那就好,走吧,帶你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會?!睖乩室蓍_口。 說完正要轉身,突然聽見有人叫住自己,一回頭,梁宴辛抬手將臂彎上的外套扔過來。 “你的衣服,拿好?!?/br> “謝了?!?/br> 溫書瑜垂著眼沒回頭,等溫朗逸接過外套,她就跟著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梁宴辛淡淡瞥一眼,轉而看向放慢速度走到自己身側的溫治爾。 “宴辛哥,剛才謝了啊?!睖刂螤栃α诵?,“要不是你眠眠肯定掉水里了。你這算是幫了我個大忙?!?/br> 不然他自己心疼不說,回家也得被父母劈頭蓋臉罵一頓。 梁宴辛神色莫名地扯了扯唇角,無聲笑了笑沒說話。 隔著一段距離,他瞇了瞇眼,看著換了一條藍色長裙的人走在溫朗逸身側說著什么。 她眉眼間都是受了氣的忿忿不平,還有面對親近的人時獨有的嬌嗔自如。 他攥緊手里的打火機,指腹摩挲著冰涼堅硬的金屬外殼。轉而想起的,是剛才不假思索將人一把抱住時小臂、右手與胸膛的觸感。 柔軟,纖細。他腕間的表恰好無意中抵住她的腰。 不知怎么回事,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幾年前的某一幕——原本應該模糊的畫面,被幾筆潤色清晰。 記憶里某個小姑娘坐在他車里,俯在膝上哭得格外委屈,驚惶轉頭時一雙淚眼掛著可憐的霧氣與紅暈。 和她在甲板上受了氣回擊的模樣不太一樣。 但是卻和剛才燈光驟然亮起時的樣子隱隱約約重合。 ——靠在他懷里輕輕抱怨,結果發現認錯人后臉上撒嬌的笑意與紅暈凝結成慌亂與震驚。 梁宴辛若有所思地盯著走廊墻壁上的壁畫,忽然想起在機場看見她時她纏繞在手腕上的領帶,以及那聲親昵的“阿周”。 還有剛才秦家那小子充滿敵意的樣子。 他眉眼間神色驟淡。 “你去哪兒?”看見梁宴辛轉身朝另個出口走,溫治爾問。 對方淡淡扔下一句:“找個清靜地方待著?!?/br> …… “哥,施晴的事情怎么處理?監控調取出來了嗎?” “嗯,”溫朗逸沒多說,“這事秦老爺子會給交代的,你不用擔心?!?/br> 溫書瑜點頭,沒再多問了,“秦栩和葭檸呢?” “剛才甲板上的電力也受了點影響,他們一個安撫賓客,一個坐在包廂休息?!?/br> “葭檸沒嚇著吧?” 溫朗逸目光一頓,轉頭笑了笑,“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怕黑?” “我現在已經不怕了!” “好,你說了算,不怕就不怕?!?/br> 電力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半路溫書瑜去了一趟化妝室,整理剛才在更衣室沒來得及仔細整理的儀容。 頭發和裙子都沒什么大問題,她又俯身湊近鏡子,撥開頸間的項鏈端詳著。 她渾身上下沒什么斑點疤痕,只有脖子上有一塊小而淺的粉色胎記。特殊顏色的胎記長在特殊的位置,免不了引起遐想與誤會。 小時候大多穿帶各種領子的上衣,所以基本能擋得住,可現在她為了好看挑選的那些衣服就沒辦法做到這個了,只能用遮瑕膏遮蓋一下。 來來回回看了會,也只發現遮瑕膏在邊緣處脫落了不明顯的一小塊,項鏈擋住后基本注意不到。溫書瑜放下心,轉身推門出去。 經過電力故障這個小小的插曲,晚宴縮短了時間提前結束。 原本只身前來的溫朗逸竟然破天荒同意送某位晚宴上認識的女人回家,溫書瑜詫異之余,只能放棄了讓他送宋葭檸回家的念頭。 “跟我一起,讓二哥當司機先送你回去?!?/br> “好啊,”宋葭檸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笑著說,“那就麻煩治爾哥啦?!?/br> “真的不用我送你?”秦栩開玩笑道,“畢竟是我今晚的女伴,是不是最好有始有終,接你過來再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們這么熟悉了還客氣什么?!睖貢げ灰詾橐獾財[手。 溫治爾站在一旁,聽見她這么說,有點不痛快的臉色才恢復如常。 侍者恭敬列隊送賓客下了游輪,停在江岸邊的一輛輛價格不菲的轎車陸續開走。 “今天哥他可真反常,”溫書瑜放松地靠著后座,看著窗外隨口道,“讓他帶女伴來晚宴都不愿意,怎么就突然送女生回家呢?!?/br> 溫治爾笑兩聲,“大概是跟媽意思意思妥協一下?!?/br> 宋葭檸坐在后座另一側默默聽著。 “你別總幸災樂禍,下一個就該你了?!睖貢ず眯奶嵝?。 “急什么?!睖刂螤柺樟耸漳樕系男?,不以為意,“真說起來,宴辛都還沒動靜,最該著急的也不是咱媽?!?/br> 溫書瑜一愣,張了張嘴,“……他沒有女朋友?”如果沒有,那天在他車里的是誰? 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身旁的宋葭檸投來揶揄的目光,她飛快轉頭瞪了對方一眼。 這一眼意思很明顯:隨便問問而已。 “沒有?!睖刂螤柎?。 溫書瑜慢吞吞點點頭,下一秒卻聽見宋葭檸問:“梁少不像是這么……的人啊?!?/br> 她一怔,抿著嘴唇又沒好氣地瞪了第二眼。 宋葭檸眨了眨眼,露出個狡黠的笑。 “論挑剔,他排第二,就沒人第一。認識這么些年,我還從沒聽說過他正兒八經有過什么女人?!?/br> 這么些年……都沒有? 溫書瑜愣愣地看著窗外飛掠的夜色,片刻后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和大哥不也一樣呀?!?/br> 這回,溫治爾頓了頓才回道:“我跟溫朗逸是潔身自好?!?/br> 溫書瑜順著他的話附和幾句,分心拿出手機敲了句話發出去: 【別問我二哥了,一會他多想了怎么辦?!?/br> 發送之后,她朝宋葭檸使了個眼色。 后者乖乖點開消息,看了之后無奈回了個“投降”的可愛表情。 【好嘛好嘛,不問了,我錯啦?!?/br> 宋葭檸表面安撫著,心里卻忍不住嘀咕:傻。 * 梁氏公司大樓內,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市場部經理正要劫后余生地從總裁辦公室退出來,又忽然被叫住。 “梁總,”他渾身上下又緊張起來,“您還有什么吩咐?” 辦公桌后的人抬眸,“暗格的新一期雜志怎么樣了?!?/br> “已經投入市場售賣,反響非常好?!彪m然不知道總裁為什么會問起明明說過不再過問的雜志社,但市場部經理還是一五一十地匯報了自己知道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