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鱗30
杏眼怔怔的,顯而易見的脆弱幾乎滿溢。 陸尋音抱緊她,抿了抿唇,卻不知說什么好,心里無端后怕起來,他之前還卑劣地想著用孩子留住她…… 如果……如果他的銀鱗也因此遭受這種事,他怕是會痛苦得自裁吧…… 他那時怎么就沒考慮到女人產子是多危險的事! 看著懷里的人,紅綢,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吧??伤麨榱俗屗粼谏磉?,對營救紅綢之事是一拖再拖……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行動的……”陸尋音愧疚到無以復加,“對不起……銀鱗,你怪我吧……” 銀鱗搖搖頭,“紅綢……是自愿的?!?/br> 她脫力地倚著陸尋音,閉上眼,“陸尋音,我突然好困倦……” 他拉著她的手,“那回家睡吧,走過兩個月亮門,我們就回家了?!?/br> 回家…… “好啊?!便y鱗翹起嘴角,有些彷徨地隨陸尋音回去,院落華麗,廊腰縵回,眼前穿梭著衣香鬢影的人,水榭樓臺里盡是歡聲笑語,隨處是香花美食,與記憶里的骯臟污濁,饑餓寒冷形成鮮明對比。 她看著走在前面的男人,他是屬于這里的,這個錦衣玉食長大的美男子,怎么會喜歡上她這樣的人呢? “陸尋音?!?/br> “嗯,怎么了?”他聲音輕得如同一片落花,生怕驚擾了她。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踏進屬于兩人的院落,還聽得到遠處的喧囂。 陸尋音有片刻的怔愣,隨即莞爾,反問她,“為什么不喜歡呢?” 見她迷惑,他拉著她繼續前行,聲音輕巧隨意,像是風過耳畔,“因為我的生命中只有你闖得這么深入,我又覺得你無一不好,便再容不下其他人?!?/br> 兩人到了屋前,他打簾入屋,轉身看著她,有些寵溺有些無奈,“自然只有喜歡你了?!?/br> 銀鱗默然。他們之間,說到底,是她招惹的他。 如若不然,他應該會娶個門當戶對又于他仕途有益的賢妻,借著家族勢力和自己的才干平步青云,斷不會把時日荒廢在她身上。 “陸尋音,那你……”娶我快樂嗎?銀鱗問不出口。 “我很快樂”陸尋音在一瞬讀懂了她,“也不后悔,甚至慶幸?!?/br> 陸尋音帶著人到床前,“你很累了,睡吧,我陪著你?!毖粤T拉著人蹬鞋上榻。 枕在陸尋音臂彎里,銀鱗還很恍惚。仿佛剛剛的紅綢,只是一個遙遠的夢境。 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的肩背,像哄小孩子入睡。 實在倦得不行……竟真的被他拍睡了。 再次睜眼,依然在他懷里,她偏頭看他,他正注視著她。 “你沒睡嗎?我睡多久了?” “沒多久,才一小會兒?!标憣ひ舯ё∠肫鹕淼娜?。 銀鱗又躺回他懷里,“我感覺睡了很久……” “銀鱗……” “嗯?” “這些日子……你……避子了嗎?”陸尋音小心翼翼道。 銀鱗側眸瞥他一眼,“怎么問這個?”說完才回過味,“你是怕……” “嗯,”陸尋音難得打斷她,似乎不想那些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生怕她說出來,也會跟著沾染不幸,“有沒有?” 銀鱗以前每次與他歡好后必會吃藥,但新婚那晚之后,她卻沒有吃了。 她也不知為何。 或許,是他的溫柔太動人,讓她眷戀,忍不住也想和他產生更深的羈絆了吧。 “有?!?/br> 陸尋音心里的大石落下,松了口氣,“那就好?!?/br> 紅綢死的消息銀鱗沒有立刻送回第一樓,陸尋音帶來首輔的話,說紅綢葬在芳山,她躊躇很久,也沒去,只每日與陸尋音嬉戲打鬧,樂此不疲。 即使知道這樣日子是鏡花水月,她也想貪歡一場。 再第叁次殺掉來報仇的人時,銀鱗一邊擦拭著臉上溫熱的人血,一邊看著窗外當值時間偷閑摸魚回來的陸尋音,他滿心歡喜地帶了一個食盒,定是又去哪兒找的時興吃食。 她把尸體提到角落,拉過屏風遮住,洗了手臉,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身為第一樓首座,她殺人無數,仇家多得她記不清。 即使第一樓殺手身份隱秘,但仍有比他們消息更靈通,更厲害的大人物知道他們的事,仇家能找上門她一點都不意外。 而且……她停留在這里的時間,太長了。 剛剛死的少年,大概又是哪個被她殺了的人的兒子?弟弟?未婚夫? 她真不知道。 “銀鱗!” “嗯?”銀鱗蹦跶幾步竄到他面前,“帶了什么好吃的?” “烤鴨!說是刷了蜂蜜,甜味的?!标憣ひ臬I寶似的給她打開荷葉。 “嘔……”銀鱗打了個干嘔。 陸尋音抬眼看她。 銀鱗嫌棄地擺手,“這油膩味兒,齁得我想吐!” 陸尋音下意識胡思亂想,蹙眉道,“會不會……懷上了?” “怎么可能,我吃了藥的!”銀鱗理直氣壯道,瞥了眼烤鴨,“這顏色倒是亮澤,就是太油了!” 她靈動的眸子轉了轉,“看你專門帶的份兒上,我姑且嘗嘗吧?!闭f著扯了個鴨腿來啃,吃了一口,驚道:“居然……還挺好吃的!” 陸尋音笑道:“喜歡就多吃點?!闭f著自己也學她直接扯了rou來吃。 銀鱗點頭,“好吃!明天再來一個!差點被它這油膩味兒給勸退了?!?/br> 一只烤鴨,銀鱗吃了大半,晚飯也吃不下,說膩得慌,想跑兩圈兒消食,還硬要遣陸尋音去大哥那兒,要點上次吃過很喜歡的蜜棗兒。 她則躲進無人的林間,吐得連膽汁都出來。 因擔心陸尋音回去發現屏風后的尸體,起身擦了嘴角的污物,簡單清理了一下,立馬飛身回了。 第二天陸尋音卻沒有給她帶烤鴨,這還是第一次他忘記她的要求。 銀鱗懟了他,陸尋音抱著她告饒好久。 氣消了,他卻還不撒手。 “銀鱗……讓我好好抱抱你?!?/br> 銀鱗疑惑地看他。 “銀鱗,我真的什么都不怕?!标憣ひ粝掳偷衷谒^頂上,“我就怕失去你?!?/br> “……” 當夜,帶毒的釘子釘在了她與他安睡的床頭。 銀鱗點了陸尋音的睡xue起身追出,來人看來也是不想主動招惹了首輔和陸家這樣的權勢,但實在想要她的命。 可銀鱗依然擔心他們會對他造成不利,連夜追了幾十里,殺了幾個人,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更多的人藏在他們身后。 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搏斗完,一直隱隱作痛的小腹一陣強烈墜痛,銀鱗捂著小腹蹙眉,難道她小產了? 花落了一地,也沒人清掃。 自從少夫人丟了,這幾日,陸尋音不許任何人進來,正待陸夫人準備強行進入時,院門開了,陸尋音走出來。 陸夫人愣在原地,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頹然。 陸尋音對母親行禮,笑道:“母親,兒子正要去應卯,有什么事嗎?” “沒……”陸夫人好生打量了下兒子,見他身著官服,清爽干凈,竟真是去應卯,狐疑了片刻,道:“行,你去吧,早點回來??!” “那兒子先走了?!?/br> 陸夫人看著兒子高挑的身影漸漸走遠,嘆息一聲。 “真是奇了怪了,陸大人這幾天怎么都不請假了?”同僚議論著,見陸尋音來了,便沖他打招呼。 陸尋音神采奕奕地拱手回禮,回到自己的位置忙碌。 秋露降下的時候,陸尋音又被上頭表揚了,首輔大人推波助瀾,一時間陸大人的名聲深入民間傳得很遠。 銀鱗坐在茶館聽聞,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心道這說書人肯定被塞了不少銀子。 陸尋音全身心投入仕途,似乎早已忘了入門不過半年就“暴斃”的新婚妻子。 只有貼身小廝知道,陸大人總會在宵禁后流連于留音閣附近,似乎總盼著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