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有枯榮_分節閱讀_27
柏尹的哥們兒說,柏尹打工的火鍋店出了事,兩群醉漢打了起來,柏尹上前勸架,后腦勺被酒瓶子砸了,左手臂被劃了很長一道口子,出了很多血,現在正在火鍋店旁的社區醫院止血。 榮鈞無暇思索柏尹怎么會去火鍋店打工,生怕柏尹會變得像自己一樣,慌亂之下轉身往回跑,想麻煩馮立送自己去社區醫院,身后卻閃過一道車燈的光。 急促的腳步聲濺在濕漉漉的地面上,顧葉更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榮鈞!” 他轉過身,還沒來得及開口,肩上就已經被罩上一件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 顧葉更只穿了件襯衣,右手舉著傘,左手將他攬進懷里,冷硬的五官在夜色中多了幾分焦灼,“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穿外套不打傘就出來了?” “我……”他打了個哆嗦,忽然拽著顧葉更的襯衣大聲道:“柏尹受傷了!葉更,你可不可以送我一趟?” 顧葉更從未見過他如此急迫的樣子,連忙扶住他往車邊走,上車就給他裹上毛毯,將暖風開到最大。 車一路向西疾馳,榮鈞呼吸急促,雙手緊緊抓著毛毯,中途手機又響了一回,那邊說手臂的血止住了,沒傷著動脈,不過柏尹昏昏沉沉,抱著頭說難受。 榮鈞更加緊張,一雙眼瞪得老大,不停自語道:“不會,不會,柏尹不會變成我這樣,他那么聰明,不要讓他變成我這樣!” 顧葉更握著方向盤的手泛出青白色的骨節,心痛如潮,卻只能壓著情緒安慰道:“不會有事,別擔心,已經聯系好人民醫院的教授了,馬上就能轉過去?!?/br> 兩人趕到時,柏尹正躺在病床上,左臂纏著繃帶,渾身是血,迷迷糊糊地喊著:“哥,我痛?!?/br> 榮鈞忍著眼淚,抓著他的手,不停摸他的額頭,哄道:“沒事沒事,哥在?!?/br> 顧葉更神情嚴肅地站在一旁,又打了個電話,三分鐘后,救護車停在社區醫院外,榮鈞跟著醫護人員跌跌撞撞地跑,險些摔倒。 顧葉更一把扶住他,在陪著柏尹前往仲城市人民醫院的路上,再沒松開他的手。 各項檢查有條不紊地進行,病人們被推進推出,走廊上等待結果的親人們卻心急如焚。榮鈞一身冷汗,身體不住地發抖,顧葉更拍著他的背,時不時安慰一句:“相信柏尹,也相信醫生,一定會沒事?!?/br> 折騰半宿,醫生終于帶來好消息——柏尹只是輕度腦震蕩,現在已經清醒了,沒有大礙。 榮鈞連忙跑近病房,滿眼通紅看著柏尹。 柏尹摸著手臂的繃帶,擠出一個灑脫得十分刻意的笑,“哥,我沒事,你別擔心了?!?/br> 榮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顧葉更自覺有些多余,只好靠在門邊默默地看著。 以為榮鈞會哭起來——就像很多心疼孩子的家長,片刻后卻聽榮鈞突然厲聲喝道:“柏尹,我讓你好好在學校念書,你背著我去火鍋店打工?難怪你每天晚上做作業做到凌晨,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去上晚自習?” 柏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旋即緊皺起眉,不耐煩地擺手,“我怎么沒好好念書?學習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就別瞎cao心了,晚自習又沒老師講課,反正都是做作業,早做晚做有什么區別?” “你還犟?”榮鈞提高聲調,“學生就該好好學習,高三是最關鍵的一年,你去打什么工?” 顧葉更抿唇看著榮鈞,眼中勾過訝異與困惑。 若說十年前的榮鈞能夠氣勢十足地訓人,他絕對相信——盡管除了最后決裂那次,榮鈞從未對他說過狠話。 但十年之后的榮鈞病弱自卑,說話時總是習慣性地低著頭,身體里那股盛氣似乎早已消失殆盡。 顧葉更一度認為,呵斥、訓斥這種動作再也不會出現在榮鈞身上。 可現在,那個時??s著肩的人竟然站得筆挺,看向柏尹的目光有如一把利劍。 恍惚間,顧葉更甚至覺得看到了十年前那個鐵骨錚錚的兵哥。 柏尹似乎也沒想到榮鈞會突然發飆,愣了半天,心虛又惱怒地喊:“這是我的事,打工怎么了?明年我保證考上好大學!” “不準再打工!給我老實在學校待著!你聽話念書就行,不用cao心錢的問題。柏尹,我還養得起你,供得起你,不用你拿學習的時間去賺錢!” 被說中了心思,柏尹頓時臉紅,心情也更加急躁,脫口而出:“我不想你這么累!你身體不好,還想攢供我留學的錢,怎么攢得出來?累出病來了怎么辦?哥,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受過傷??!” 顧葉更眸光一動,上前幾步,孰料榮鈞絲毫未被打動,仍舊沉著臉,擲地有聲,“受過傷我也能供你,你別不相信!” 柏尹咬著下唇,未來得及反駁,又聽他道:“今天你沒受太重的傷是僥幸,真傷了腦子怎么辦?回去立馬把火鍋店的工作辭了。你還沒成年,沒考上大學,翅膀還沒硬,就得歸我管!” 顧葉更與柏尹皆是一怔,幾秒后柏尹又“我”了一聲,但氣勢明顯弱了下去,而榮鈞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盯著他,他就徹底xiele氣,低頭別扭地認錯:“知道了,未來一年絕不打工。哥,你……你供得起我?!?/br> 顧葉更看著似乎有些陌生,又分外熟悉的人,心臟沒由來地漏跳一拍。 病房安靜了半分鐘,直到榮鈞猛然向后踉蹌一退,右手扶住額頭。 “榮鈞!” “哥!” 顧葉更與柏尹同時出聲,榮鈞一陣眩暈,栽進顧葉更懷里。 淋了雨,又心急如焚,身子疲憊不堪,一頓呵斥抽走了僅剩的力量,停下來時連天地都開始旋轉。 因為生病,榮鈞不得已請了三天假,顧葉更最近比平時更忙,除了應付商場上的事,還得抽空與部隊高層打交道,但每天都會到家里看看他,不是監督他喝藥,就是陪他吃飯。 三天后,榮鈞在家里睡了一上午,自覺身體沒什么問題了,便像平時一樣乘公交車去星寰。 家與公交站隔著一個十字路口,紅燈熄滅時,一個小女孩突然從人行道沖上馬路,而不遠處,一輛面包車正疾馳而來。 榮鈞瞳孔一緊,不假思索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小女孩,猛力向前一躍。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幾輛車停得橫七豎八,面包車司機摔門而出,急切地喊道:“兄弟多謝!有沒有傷到哪里?快起來我看看!” 膝蓋和手肘傳來悶痛,榮鈞吃力地撐起身子,被救的小女孩驚恐未定,眨巴著眼,愣愣地看著他。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碰了一個孩子。 司機將他扶起來,小女孩看到他身上的灰塵,怯生生地喊了他一聲“叔叔”,伸出一雙小手,用力拍著他腿上的灰。 他退了一下,有些尷尬。 司機趕著送貨,不敢耽誤太多時間,給他留了個號碼,說如果摔傷了,盡管打電話,他笑了笑,一瘸一拐往路邊走。 小女孩追上來,見他坐在綠化帶邊休息,立即跑去附近的報刊亭買來一瓶水,小聲說:“叔叔,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