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做到一半方其然進來找了個碗，把口袋里一小袋狗糧倒進去，俞往從盤子里拈起一只蝦遞到他嘴邊，方其然張嘴吃了，有點驚喜，“好吃?！边€沒等俞往把那句經典的“好吃我就給你做一輩子”說出口他又跑出去了，俞往無奈地吮去指尖的醬汁，方其然太滑溜，他這張網都快套路不住他了。

    小餐廳里飄進來一絲未干的漆味，俞往擺了兩個香薰蠟燭試圖遮蓋一下，誰知道方其然坐下的第一句就差點把他噎死，“咱們不會吃著吃著甲醛中毒了吧？”

    “我用的都是環保材料，真是謝謝你了?！庇嵬严灎T往他那邊推了推，“你不夸夸我就算了，只擔心中毒，吃人嘴短知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br>
    “和我一起中毒你就該偷著樂了，再沒有比這更好聽的了吧?！狈狡淙恢涝趺磳Ω端?，毫無誠意地道，他吃了幾筷子，味道確實很好，米飯又松又軟，吞進肚中讓他也軟乎了一些，“什么時候學會做飯了？”他輕輕地問。

    俞往往高腳杯里倒礦泉水的動作一頓，隨即笑道，“在外面的時候，中餐要么不地道要么吃膩了，只能自己開發了?！?/br>
    方其然聽了有點難受，他看了俞往一眼，眼睛里閃爍著跳動的燭火，襯得他眼底亮亮的，俞往受不了他這樣可憐兮兮的眼神，安慰他道，“我們天才，學什么都很快的，要不是回來，我都要被攛掇著在那邊開個中餐廳了?！?/br>
    “那你回來干什么，祖國的餐飲行業發達得不得了，用不著你來支持?！狈狡淙豁樦脑掝^接了一句，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抱怨的口氣了，他又閉了嘴，化羞憤為食欲。俞往怔了怔，方其然這個嬌撒得他有些猝不及防。

    等到菜盤漸空，方其然已經塞了兩碗飯了，他優雅地端著礦泉水小口喝著，使勁憋著打飽嗝的氣兒。

    俞往起身收拾，把盤子摞在一起，從方其然身邊走過的時候說，“我只希望我回來的不太晚?！?/br>
    總共就半杯水方其然喝了許久，完了他把杯子一放，轉身去了廚房，俞往背對著他洗碗，聽見他的腳步聲也不說話，方其然靠在他身后的料理臺上，想說點什么。

    他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當初熱情洋溢地能滿出來，恨不得整天膩在一起，奈何變故來的太快，他們死犟著沒有相互道別，各自熬過了蛻變的幾年，重逢是理所應當，復合是心知肚明，畢竟他們一直在努力，在時機沒有成熟的時候，努力不相行漸遠。

    俞往把最后一只碗沖干凈放在碗架上，擦干凈手，轉身對著他，料理臺和洗碗池之間隔了半米多，俞往又朝他走進了一步，兩人腳尖對腳尖，他無言地朝方其然張開手臂，方其然胳膊在臺邊一撐，輕輕地撲進俞往的懷里。

    胸膛相貼，兩顆心的跳動頻率你追我趕地逐漸同步，就像當年在那個昏黃的畫室，方其然好像又聞到了色彩的味道，俞往緊緊地摟住他，極其忍耐的輕吻落在他的耳朵上，“然然?！?/br>
    “嗯?！?/br>
    俞往深吸了一口氣，嘆息道，“我現在能說愛你了嗎？”

    第23章

    方其然把頭枕在俞往肩膀上，他吃飽了又開始犯困，他呢喃道，“俞往?！?/br>
    “嗯？”

    “你走了之后，我有很乖的吃飯，睡覺，看書，不信你可以問大壯?！狈狡淙徊洳渌?，，俞往抱著他晃了晃，“我信，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可是我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擔心，她那一陣子變老了好多，都是為了我?！?/br>
    “高考完我在家睡了一天一夜，醒的時候看見她在我床邊哭?！?/br>
    “她看到我醒，撲上來抱著我，她說我睡著睡著沒有呼吸了，叫也叫不醒，我爸從客廳沖進來，我才知道他打了急救電話?！狈狡淙痪透谡f別人的事一樣，俞往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他不知道的那些時光在他平鋪直述的語氣中逐漸被填補起來，他親了親方其然的臉頰，問道，“然后呢？”

    “然后，他們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開了一堆藥，還老是拉著我聊天，每次聊完天我就很累，我明明什么都不想，但是醫生老是讓我想起你，想起你我就特別難過?！?/br>
    俞往一顆心揪得滴血，方其然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不是那種難過，只是我一想起你就忍不住想去找你，但是又去不了，我生自己的氣?！?/br>
    “后來我好了很多，我媽卻病倒了，她當了這么多年的老師，積勞成疾，又因為我勞心費神了幾個月，她住了好久的院，醫生說她不能再cao心了?！?/br>
    “去年她辦了提前退休，跟我爸回老家修養身體去了，她走之前問我，后不后悔?！?/br>
    “我說不管你指的是什么，我都不后悔，她說不后悔就好，她和我爸不管我了，讓我自己看著辦吧?！?/br>
    方其然松開俞往，“熱?！庇嵬兄难阉诺搅侠砼_上坐著，這個姿勢方其然要比他高一些，他看到方其然嘴角邊的淺笑，雙手撐在他身體兩邊，仰頭問道，“那你是怎么辦的呢？”

    “我先是想，買張機票去找你，”方其然歪著頭，依稀能見以前的天真少年模樣，“后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那個時候我剛好實習期，在另外一個學校，他們那兒也有個畫室，但是豪華多了，我經常去看那些孩子畫畫，他們沒有一個像你，后來就不去了?！?/br>
    “在你回來之前，我給咱們學校投簡歷了，聚會之前收到了回復，讓我假期完了去面試?！?/br>
    “我本來想，要是通過了，我就去找你，要是沒通過，就等心情好點了再去找你?！?/br>
    俞往笑，被方其然捏住了臉，“笑什么笑，我說真的，我還特地查了查怎么托運寵物，要是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我就放南瓜咬你?！?/br>
    “結果你先回來了?！?/br>
    俞往攏著他的脖子拉低，和他頭碰頭，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不怪我回來得太晚了嗎？”

    方其然搖搖頭，“我覺得剛剛好，早一點兒吧，我又怕我媽鬧心，而且我好不容易才胖回來一點兒，也就以前的五六分帥吧?！庇嵬此@么乖的樣子，心里疼惜泛濫得一塌糊涂，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回來晚了，方其然卻看出了他的內疚，反過來安慰他。

    他正準備說些什么，方其然又笑起來，“說起來也是巧，碰見你那天，我還差點成了別人對象?！?/br>
    “......”俞往一腔深情倏然間被堵得滴水不漏，感覺一口老血哽在胸口要吐不吐的，方其然沒等到預期中的醋意，拍拍他的臉，“喂，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說什么說，我腳疼。俞往邊腹誹邊配合他露出一點怒意，“誰??？敢搶我的女...男人?！?/br>
    方其然噗的一聲，兩條細長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對方就一小屁孩兒，牛里牛氣的，還挺好玩兒?！?/br>
    ‘牛里牛氣的小孩兒’收攏手臂，把自己埋進方其然懷里，無力道，“你別想了，小孩兒都喜歡小孩兒，你就湊合跟我過吧?！?/br>
    “你還別說，那小孩兒還挺能聊，我今天還跟他回憶往昔來著?！狈狡淙话抢念^發，低下頭在他發心親了一下，“我有點困，你這兒床夠大嗎？”

    那必須大啊。俞往牽著他去洗漱，小套間一房一廳還挺緊湊，南瓜關在臥室外，方其然洗過澡一身水汽鉆進被子里，俞往放下手機抱住他，“你說了那么多，我也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準了?！狈狡淙淮蛄藗€哈欠，俞往拉黑了床頭燈，聲音又低又沉，“剛去那邊的時候，我特別想你，那個時候畫什么都畫不成，一落筆就是你?！?/br>
    “我上相，七百二十度無死角?！狈狡淙徽f。

    俞往笑著吧唧一口親上他的額頭，“把我爺爺氣的啊，拐棍換了兩三根?！?/br>
    “教我的#￥老師特別嚴厲，但是他也很厲害，就是跟我爺爺一樣脾氣不好?！?/br>
    方其然動了動，“啥老師？”

    “#￥，”俞往又說了一次那個很繞口的發音，方其然放棄了，頹廢道，“你們搞藝術的，不起個晦澀點兒的名都不好意思出來混吧?！?/br>
    “是，越拗口越牛逼，我以后也得起一個?！庇嵬樦脑捰珠_始瞎說八道，“他在學?？粗?，回家我爺爺看著我，老頭子知道我想回來，但是他當時和我說了一句話，我就冷靜了?！?/br>
    “說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