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膽_分節閱讀_7
“你明明知道我們是戀人,你不僅無禮而且越界了?!背嘣粕袂橐粍C,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游一鳴進門時就帶著探詢,而他到底沒能得體地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質問。 就像斯諾克,計劃好的球路在半道打滑,兩顆心永遠掉不進同一個球袋。 顧則鈞忽然笑了:“所以你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喔,別這么激動,游一鳴對吧,你要為了他在平安夜挑我的毛病,破壞我們的重聚?畢竟我只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說真的我正等著他理直氣壯反駁我你們感情有多好,然后以男主人的身份邀請我上來呢?!?/br> “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想快速結束冷戰,如果你想聽,我這就道歉——” 顧則鈞微微側頭,以便用楚青云最容易被激起愧疚的角度,用一種受傷的神情看著對方。盡管他心里那絲尖刻的憤怒正在抓撓,但他還不打算把這些負面情緒放出來,至少他沒說假話,他受不了再和楚青云冷戰了。 而在這種狀態結束之前,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阻止他們回到原先的親密關系里。 “恐怕你的道歉不該對我說,說了也沒用?!背嘣苽壬肀苓^顧則鈞伸出的手指,自己挽了挽頭發,冷淡地偏過頭去:“趕緊把小維送回家?!?/br> 顧則鈞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歡楚青云若有似無的回避,好像這點微不足道的抗拒就能動搖他們十余年友情一樣。他想表現出一點憤怒,作為和解的佐料,好讓楚青云能夠正視他。但他到底有些忐忑,故此只笑了聲,有短促而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鏘然落在他隱約的惡意里。 楚青云看著顧則鈞走向簡維,在沙發前蹲下,握住簡維的手從手腕開始親吻,眉頭浮動著略顯浮夸的溫柔—— 也許他不該加這個定語,畢竟顧則鈞唇邊愛憐的微笑那么真誠,情人間的細吻就算在懵懂時也別有情味。簡維低哼了一聲翻過身去,卻并沒有抽回手,也不知道醒來了沒有。顧則鈞一徑低語,不知是不是在懺悔,不過就算他偽裝,至少他還愿意裝。 若非站得太高太直,楚青云也想佝僂身軀緊攥心口。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完了,如果勤勉工作,下半生或可同自己的看護互相陪伴。更糟糕的話,他得雇一個人睡在自己家里,只為了那點涂抹出來的溫柔。 這是很可悲的事,連新聞聯播都有真情實感的觀眾,他自以為精彩的一生卻連一個肯免費下載觀看的人都沒有,他還得倒貼付費。 顧則鈞大二的時候喜歡一款燒顯卡的游戲,燒了自己的電腦后新電腦沒到貨,手癢之余就用他的電腦。那時候楚青云正在忙學長牽線的一個項目,電腦里存滿了重要文件,顧則鈞無視他的警告安了太多MOD—— 楚青云“啪”一聲打了自己腦袋一下,從此之后每份工作文件他都要用兩個U盤拷兩遍才放心。 顧則鈞當然道了歉,并表示這個月氪金太多手頭緊張,下個月賠他。楚青云氣得腦仁直跳:“你懂不懂我早就不從家里拿生活費了?!別說電腦,我下個月的衣食都著落在這些文件里!” 顧則鈞瞬間從椅子上暴跳了起來:“我不懂!我游手好閑還浪費,不懂你的辛苦!” “你知道就好……”那時楚青云真是縱容他到了極點,眼見他又露出被嘲諷的脆弱,立刻先軟了語氣。只因他總有一種感覺,顧則鈞對待別人的話永遠不會像對待自己的一樣敏感,正因楚青云是特別的,他才會更加挑剔。 ——這和“為了愛”忍受家暴的斯德哥爾摩婦女有什么兩樣? 楚青云又揪了自己頭發一下,他又在把罪名強加于人了。 憑心而論顧大少沒有那么糟糕,他是沒管住自己的火氣,但他回頭送了楚青云一臺外星人。全宿舍的人都喊著“顧大少快來玩壞我的電腦!”,好像有錢就能解決一切一樣—— 最天真的年紀說“錢不能解決一切”,是指無法解決對自己而言不公之事。但當他們快到了而立之年,難免會失望,因為如果錢真的是一把萬能鑰匙,他們也不必鎖著彼此的心門漸行漸遠。 他們互送過多少禮物,如果物質真能填補,何以顧則鈞仍然不懂他? 楚青云輕輕唏噓,決定趕走顧則鈞,然后在陽臺上抽一夜的煙:“趁小維還沒醒,你趕緊把他帶回去。一晚上我不管你干什么,總之明天早上他睜眼之后——我不想再聽到關于你的更多丑聞了,你最好讓他快點原諒你,好對得起你的戒指?!?/br> “你說這個?”顧則鈞親了親簡維的臉頰,幫醉后熟睡的戀人掖了掖毛毯,大笑著轉了轉手上的骷髏頭戒指:“路過幾個學生支的小攤,看他們直凍得流鼻涕我就包了,做回圣誕老人,雖然圣誕老人沒我這么帥?!?/br> “好久沒戴這些小孩子的東西,合金真不舒服……” 楚青云已經在幻想里揪起他的領子把他丟出了門,但在顧則鈞問“但是意外地還挺合適的?”時,還是先給了自戀的顧大少一個肯定的回答:“嗯?!?/br> 之后他深呼吸了五次,在顧則鈞好奇的眼神下抓著玻璃杯里的白開水當酒一樣咕嚕咕嚕猛灌下去:“你到底把承諾當什么……你的戒指呢?!” 不要打擾簡維,不要打擾簡維—— 楚青云近乎麻木地在腦內復誦著,而顧則鈞挑起眉,顯然有點惱怒,但還是把拴著戒指的項鏈從領口拽了出來:“在這兒?!?/br> 顧則鈞自以為給了老友一個完滿的解釋,然而他期待中因錯怪他而愧疚的神情并沒有出現,楚青云真的提起了他的領子——可悲在即使這樣楚青云也不愿弄亂顧則鈞的領口,他大概只提了一個衣角——把他推向內室:“別打擾小維,你給我過來!” 他的舉棋不定令兩人的行進看起來很滑稽,他就像一架輕飄飄的推車,而顧則鈞是腿上長了滑輪的英俊布景板,跟著他挪來挪去。 楚青云看了眼臥室,在踏入前的一瞬陷入了猶疑,顧則鈞剛要開口“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你老人家——”,便看清了臥室。 顧大少立刻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介意:“你不用怕小維醒來看見,身正影子直。而且你臥室的隔音這么好——” 他舔了舔嘴唇,刻意說得曖昧,連自己也不知為何。 楚青云五指放松,忽又聚攏,這次終于實打實地把顧則鈞領口的布料抓握出了一團褶皺。他把顧則鈞拉到書房,終于提高了音量,憋屈得只覺渾身燥熱:“你不戴戒指是為了什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以未婚身份挑逗無數陌生人,然后在一夜情之后無所謂地解釋你脖子上的戒指只是個裝飾?” “你氣憤得好像你才是和我結婚的那個人?!鳖檮t鈞不再生氣了,他確信他找到了更有效的方法堵住楚青云明顯有些精神緊張的嘴。 楚青云果然連連后退:“我不是,但我是你婚約對象的好友?!?/br> “哈,好友?!鳖檮t鈞臉色冷淡:“有時候我在想,小維是不是對你太依賴了——依賴得讓我該有一些合理的懷疑。他第一時間來找你,而不是別的什么人?!?/br> 楚青云受夠了他轉移話題的方式,但又不能不解釋,然而他的手剛剛抬起,顧則鈞便看準空檔擠進了他推拒的空氣里,古龍水的氣味陣陣飄過他鼻翼,而顧則鈞那醋栗紅色的純羊毛馬夾正急切地摩擦著他光裸的手臂,他們的姿勢幾乎像在擁抱了——離擁吻也差不了許多。 “別解釋——噓,我只是開玩笑,我不會真的吃醋的,我們認識這么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人……青云,你知道嗎?還好那小子否認了你們是‘朋友’,他根本不配,連做你的朋友都不配?!?/br> “就因為我們交往過?”楚青云掙扎不開,但也無意縱容顧則鈞虛偽的咒罵和高漲的氣焰:“沒錯我們是暫時分開了,但那完全是我的錯。而且我并不認為我會因此疏遠他,他是很好的朋友?!?/br> 楚青云確認顧則鈞從自己眼里看到了那層傷人的暗示:比你更好。 顧則鈞急促地眨著他濃密的眼睫,斷續的急喘令人聽不清是糾結抑或冷淡:“如果是我,不會和已經沒有感情的人做朋友?!?/br> “你憑什么認定我和他之間沒感情?” “因為如果有,他就會坦蕩地承認,你也早就追出去了。但我沒看到你追出去,你仍然留了下來,開門,迎接我。如果真的有,你們的感情還真脆弱?!鳖檮t鈞微笑看著楚青云臉色遽然青白:“而且你本來就不可能真的和他交往,因為——” 楚青云在他說出不可挽回的話之前攤開手掌捂住了他的嘴,然而顧則鈞一揚脖頸挨著他濕熱的手心蹭了過去,兩人的下頷便以一個微小的角度相貼著,可能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只是在嘴對著嘴講悄悄話—— “你們在干什么……?”簡維一邊向懷里卷著拖地的毛毯,一邊遲鈍地抬手揉了揉眼睛:“雖然我喝多了、呃我確實喝了大半瓶……但我還是覺得——” 他的嘴唇大張成“O”型:“我發現你們在接吻?!?/br> “你,我愛人;你,我朋友——”簡維把拖地的毛毯連連向懷里卷,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哈欠,說著令對峙著的兩人寒毛倒豎的話,語氣卻一點點變得懶散:“接吻?……我這什么鬼夢!” 他卷起了毯子又覺困倦,靠在門廊上頭一低便要睡去,手里的毛毯像煮沸的開水壺,圓滾滾咕咚咚地跳躍到了地面上,驚得楚青云趕緊伸手去攙扶:“小維?” 他連喚了數聲,確定簡維是真的一臉無憂無慮地睡了過去,才“嘖”一聲彎腰抱起毛毯。顧則鈞也終于醒過神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幫他收毛毯,卻被楚青云攔?。骸澳氵@時候管什么毯子?把戴著你結婚戒指的人抱走,快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