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膽_分節閱讀_3
楚青云無奈地笑了,總是比較要面子的人先讓出臺階:“如果有人一直同你曖昧,那么普通朋友和好朋友的區別幾乎沒有,總之永遠不會是戀人?!?/br> 期望不多,只要得到過,你身旁,那寶座—— “如果你還當我是好朋友,那就把這句話當成忠告。別讓小維為你傷心?!?/br> 話說得太明白了,幾乎不像是楚總悶sao的作風。 顧則鈞不解,抱臂挑眉看他:“你的意思是從此以后我把你當成普通朋友也無所謂?一年到頭只有喜事和喪禮才能見上一面也沒關系?” “看來我還真是給楚總添了不少麻煩??!” “你有任何問題隨時歡迎來‘麻煩’我,但不要留到太晚。你已經給了小維承諾,就別再拉近其他距離,不止對我,你是時候收收你那少爺脾氣了?!?/br> 楚青云十分誠懇,甚至語重心長。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想明白,這番重話撓下去,顧則鈞一定被刺激得惱恨他,甚至故意同他冷淡。只要自己熬得過那道分寸,從多年摯友變為“好久不見,有十年沒有?”的點頭之交,也是如沖開一杯熱奶粉般容易的事—— 只要火候一到。 “看來你演得太逼真,連自己也忘了你先是我的朋友,而后才是小維的?!鳖檮t鈞忽而靠近他,楚青云退后一步,一縷凌亂發絲卻勾留在顧則鈞胸前的鉑金北斗星掛墜上,霎時間進退不能。 “你從小到大轉遞給我的那些情書,我可還都留著呢?!?/br> 楚青云瞳孔緊縮,顧則鈞緩緩摘下自己胸前的掛墜,溫柔地沒有扯痛對方的頭發,讓它帶著自己身上的雪松木香一起合攏五指,攥進楚青云掌中:“別想分得一干二凈,我們在一起過了太多個圣誕了。如果今年你愿意,我可以接著陪你過。你每次往烤箱里放烤雞都會放翻,又怕燙不敢掀錫紙……我可以幫你搬棵好樹,小維的廚藝也比你好太多?!?/br> 楚青云握緊手中棱角分明的飾物,剛剛才沉入美好愿景的心忽而下墜,他不失分寸(他僅有的分寸,僅有的掩飾遍體鱗傷的盔甲)地微笑:“然后呢?讓我看著你們在槲寄生下接吻,再替你們選最佳角度拍照留念?” 從最心酸的視角,用最渴望的眼光,一定能將平凡擁吻也拍得幸福到令人嫉恨。 事實上他已經這么做了好多年,圣誕假期前還會替顧則鈞處理年表賬務,好讓他騰出時間聚會玩樂。 楚青云不是沒有鼓起勇氣過,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用盡全身氣力無聲吶喊著告白,若彼此有默契,他早該知道有人等在原地;若彼此毫無默契,難道全靠自己一個人勉強拉長風箏線才拖曳這段“友情”到如今? 他很多次把自己的情書混進顧大少為數不少的仰慕者來信中,顧則鈞不知明不明白,抖著噴了香氛的精致信箋朝他笑:“這字跡好像是個基佬?!?/br> 顧大少雙腿交疊搭在搖搖晃晃的課桌上,教室的舊窗下擺了一盆蔫頭耷腦的植物,只有一朵小紅花因值日生格外鐘意而開得茂盛,向陽而生。 在楚青云看來,顧則鈞就是那朵觸手可及的花,同時也是那顆遙不可及的太陽。 “就算真是男的你又想怎么樣?拿來我看看,我還沒收到過呢!看完就幫你撕掉?!背嘣拼蠹s想要掩飾心虛,伸長手臂去夠信箋卻撲了個空。 顧則鈞“誒”了一聲大聲念了起來:“顧同學你好……”楚青云再看不下去他那一臉戲謔的笑,恨不得用鋼筆自戳雙耳。大約見他實在窘迫,顧則鈞哈哈大笑著繞過一張課桌猛拍好友肩膀:“逗你的,這封寫得還不錯啊,可惜不是你寫的,如果是你寫的——” “如、如果是我寫的又如何!” “——那我就更不能和你交往了,畢竟對象那么多,結了婚都能離,兄弟一輩子可只有一個?!鳖檮t鈞無視楚青云眼底的失落,兀自給自己的拒絕找了解釋,哼起那時流行的《真心英雄》。 從此之后楚青云再也不肯輕易失態,如果正常相愛是互相肯定,無望的暗戀便是單方面人格透支。每次多余關心都只得到他同新伴侶的近況,嫉妒是酸液,會腐蝕一個人的存在。 唯一能支撐著他繼續扮演老友角色的,也只有這點無關高傲的姿態。 顧則鈞心知肚明,故此仍然悠然地等他拿出鑰匙,開了家門,一如往常歡迎自己。楚青云卻拽斷了發絲,不由分說把掛墜塞回他手里。 “你應該下次再還我?!鳖檮t鈞委婉地暗示,這是個見面的好理由。其實他這樣做既“貼心”又諷刺,楚青云都數不過來自己為了接近他買過多少沒用的東西,最可笑的一次是替簡維帶了不留刀痕的切菜板,從公文包里掏出切菜板的樣子像足了電視廣告推銷員,然而他不為業績,他只想能留下吃頓飯。 楚青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舉動煩人且刻意,此后他也盡力榨取那塊天藍色菜板的價值,若有還無提出:“小維你會清理嗎?如果有漬住的地方我可以幫你看看?!?/br>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楚青云快要裝不下去了,但他還是頑固地磨蹭著大衣兜內鑰匙的紋路,笑聲低沉:“不,我還是不能請你上去?!?/br> 顧則鈞理所當然地變了臉色,而楚青云不得不彎腰道歉:“今天我們都應該冷靜冷靜?!?/br>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慣于奉獻的對自己所有舉動都會心虛得無地自容。 顧則鈞見他深深低頭,口腔里涌進寒流,冷霧凝結得像淚痕,終于也軟了神態,只微笑著將掛飾收入暗袋內:“那圣誕我們一起過,你也可以帶上你的男朋友,如果到時候你還有的話?!?/br> 這樣“玩笑”在此時堪稱惡毒,顧則鈞也不知自己是怎樣幼稚地脫口而出。他捻著北斗星圖勾留的那幾寸發絲,想這也算一種藕斷絲連,竟有種溫存蠢蠢欲動。但隨即他便想起楚青云用的是別人喜歡的洗發水,同寢時身側也躺過了數不清的陌生人,霎時莫名煩躁便迫他做出了決定—— 他擺擺手,瀟灑地獨自離去,沒有開楚青云的車。這種舉動不是懲罰自己,而是懲罰楚青云。就像小孩子故意絕食引大人注意,顧則鈞最明白世上誰會為自己心疼。 他近乎帶著幾分得意地等著楚青云追上來,拉住自己的衣擺,請求送自己回家或者讓他留宿。 然而楚青云只是靜靜地目送他,同他一樣落了風雪滿肩,若要感冒誰也不比誰無辜,那么為了正常工作,楚總只有優先照顧自己—— 要付出多少自我懲罰的代價,才能在面對他時學會自私。 楚青云不想讓顧則鈞見到游一鳴還有一個很滑稽的原因,游一鳴是他歷任男友里最像顧則鈞的,他可不想被揍出一頭血后慘痛分手。 楚總通常不吃窩邊草,奈何這棵設計繪圖部的嫩草長得太對他胃口,教他在面試時便天雷轟頂,念念不忘。 其實乍一看游一鳴并不是很像顧則鈞,但他們是越看越覺得像的人。好像女媧摶土造人時原本捏了一個,又從泥里另造出一個,互為影形,神態相近得讓人簡直以為是親兄弟。 游一鳴比一米八三的楚總還要高大,偏偏常年伏案得了近視,戴著笨重的黑框眼鏡,也塌著腰,有點懶散,和走路時時恨不得孔雀開屏的顧大少完全不同,楚青云約了他幾次之后越來越懷疑自己看走了眼。 直到游一鳴第一次正兒八經請他約會,用飯卡,在員工食堂:“我剛入職,前兩天太忙所以耽擱了,你請我吃飯太多次現在我要補回來?!?/br> 說罷豪氣地點了大份宮保雞丁和魚香rou絲,想了想又添上一整塊排骨。接著“啪嗒”掰開一次性筷子(鼓起了飽滿的肱二頭?。?,坦然地請一向以講究聞名的頂頭上司開吃。 楚青云哭笑不得,看了看周圍,他光是來員工食堂吃飯就已經引起不小sao動了,偏偏這個傻大個還這么洋洋得意,這種厚臉皮的地方很像顧則鈞。 游一鳴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張可以拍時尚大片的男模臉,也習慣用萬年不變的IT碼農標配大褲衩白T恤掩蓋一身結實肌rou,這點讓楚青云有些微妙的放心和失落。他會想象如果顧大少也這樣老實,自己是不是就能靠得更近一點,但如果顧大少真的這么老實,自己還會不會看上他? ——難道他這單相思也不過是膚淺的一句:看臉。 暗戀已經很悲痛了,如果再沒有一點悲劇色彩做遮羞布,楚青云會直接羞憤跳樓。好在游一鳴總能給他驚喜,悶頭吃掉了一整盆米飯之后隨意地任由楚青云替他捻走唇邊米粒,楚總對下屬下手,做賊心虛手速飛快,這個新人卻一點也不懂得避諱,唯我獨尊地挑眉按住他手腕,慢條斯理地用他手里的餐巾紙擦嘴。 淳樸的地方完全不像,放肆的地方又太像,而且像得甜蜜,像得簡直夢幻。 “我能不能和你同居?”游一鳴理直氣壯地問,隨即補上理由:“楚總你家很大,我可以放得下我的稿子和畫架?!?/br> “宿舍不合適?”如果是別人提這種要求,楚青云可能會直接開了他,但游一鳴厚顏無恥得那么耿直,讓人感覺他好像只是在問:“再來碗飯?” “嗯,太擠了,而且我想每天能看到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