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長,衣衫薄_分節閱讀_40
于是他聽見自己開口道,那容家的規矩,你也是時候該知道了。以后,不要叫我‘叔叔’。 而成玨似乎還不死心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抽噎著,哭著喊著,目光依舊帶著一絲茍延殘喘的希冀,然而卻被他輕飄飄遞過來的一個眼神徹底化為死灰。 那個眼神寫滿了輕蔑與厭惡。 但是他怎么舍得這樣看他? 他突然想起了所有。 那個似乎耗盡他所有演技的眼神,在轉過頭的剎那,頃刻被慌亂所取代。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就像是心頭劃開了一道口子,空蕩蕩的,還有些疼。 以前的他不懂,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那種感覺,它叫后悔。 第二十九章 又過了些日子,容庭身上的傷基本上已經痊愈。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二月份。正值倒春寒的時候,明明白天還是和煦軟暖的清風,吹動著才剛剛抽出芽的枝椏。夜晚,月光篩成一灘碎銀,本想潑撒在湖上,然而此時的水面卻凝結成一層薄冰。 這段時間,成玨依舊音訊全無。 春風料峭,窗戶上的玻璃泛上了白花花的霧凇。顧思亦剛吃完火鍋,還是放著許多辣椒的那種鍋底。她感覺身子火熱得直冒汗,于是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走過去推開窗,隨后她將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向窗外,“咦”了一聲。 她看見容庭正站在一片荷塘前面。 容家的一樓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有客廳,有茶室,更有臥室。不同于樓上的設計風格,顧思亦住的房間偏現代化一些,但床具仍是雕有龍鳳云紋的花梨木,桌上、門上都掛著幾串渾圓光亮的紫檀佛珠,許是用來裝飾或者辟邪的。 她避開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趴在窗臺上,將玻璃窗稍稍地開了一道縫隙,閉起了一只眼睛觀察著他。他現在在做什么?欣賞風景?可這枯枝衰葉的凄清之地,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這么百無聊賴地看了他許久,好半天,他才有了動作。她幾乎將臉貼在那條縫隙上,看著他從口袋里拿出幾張照片。 她的視力很好,左眼5.2右眼5.3,清楚地看見了照片上的人影。 是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小孩,朝著鏡頭一臉笑吟吟的模樣。拍攝時間應當是春夏交際的季節,他托著腮站在窗前,雪白的墻壁上爬滿了青綠色的藤蔓。 她瞇起眼睛,心底隱隱覺得這個人有點兒眼熟。隨后她驀地睜大了地跑到床頭柜的抽屜里,找到許多天以前她撿的那張照片,跟之前看到的人比對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他們是同一個人。 容庭將照片重新放回口袋,望向飄動著薄冰的湖面有些出神。 也是在去年的夏天,夕陽如血,荷花不似現在,還是亭亭玉立的模樣。 容玦跟他走在這里,突然動手給了他一拳。 其實他早就預料到的,只不過懶得躲開,就這樣被他打破了一邊的嘴角。 當時成玨的腿因為拍戲時發生的意外而導致骨折。 那會兒容玦說,他不過是你的助理,又不是你的私有物。你任意支配他又什么意義?他都傷成這樣了。 你真是一個混蛋啊。 他還沒有聽過容玦用這么重的語氣對他說話,當時的心情還蠻奇妙的,因此掩過了不知從何冒出來的酸澀。他從來沒有否定過他是一個混蛋,但是他也不會讓別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這兩個字。 可是他那時候不知怎的,一下子沉默了,停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容玦離去的背影,他突然有些迷惘,下意識地朝成玨房間的方向看了過去,一眼就瞟到了那人飛快躲起來的身影。 他不禁挑起了眉。 被他看見了。 他回過神來,望著依舊殘敗凋敝的池塘,漸漸地將視線轉移到他的房間。 然而,窗戶是緊閉的,窗簾將房間遮掩得嚴嚴實實的,看不見任何光景。 但他知道,里面的人不在了。 他突然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心中竟然生起一絲悲涼的感覺。 成玨的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因此仍然看上去像有人住的模樣。他走了進去,環顧四周。 墻壁單調,并沒有張貼過明星或者球星的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