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_分節閱讀_29
鮮血涌出宛如噴泉。埃蘭嗷地叫了一聲,拔出腿側“瘋狗”,在下一擊降臨時格住了對方手中的鋒刃。 火花迸射,兩把世界頂尖的戰刀被巨大的互作用力撞飛,埃蘭也乘機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叭廛姶?!”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朝面前黑發黑眼的男人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中國人!我最恨中國人!” 殺青見他像頭發怒的犀牛沖了過來,聲勢奪人,一擊強勁的高掃踢鐵斧般劈向他的太陽xue,帶著驚人的速度與力道。 沒有人能挨了這一腿后還健康無恙地活著,腦部嚴重受損而死是必然的下場。殺青不得不避其鋒芒,在對方緊逼而來的一擊又一擊的掃踢中左躲右閃。 黑市格斗的技巧其實很單調,腿法占了90%以上,頂級拳手的必殺技幾乎是清一色的腿技,能在絕大部分的角度與位勢發動致命進攻,極少近身打斗。但就是這些掃踢、側踢、騰空踢,越直接越威力非凡,只要挨實一下,絕對是骨折筋斷,甚至顱腦出血。 而殺青的搏斗風格更接近于小巧擒拿,通過近身攻擊人體關節、xue道和要害部位,使對方身體產生劇痛而喪失戰斗力——畢竟人種體型的弱勢擺在那里,你不能指望相差20公斤的兩個人能像兩輛坦克一樣互撞,比誰的rou體更強硬有力。 體型與力量上的不對等,導致技巧被壓制到了最微薄的分量。 “魔王”的稱號并非浪得虛名,埃蘭的抗打擊能力幾乎強悍到非人的地步,拼著挨上三下,只求能擊中對方一下。而殺青的心里卻十分清楚,以他的體質,只要被對方擊中一次要害,就足以丟掉半條命。 對方可以犯錯,可以露破綻,他卻不能松懈分毫。 這是一場他經歷過的最艱辛的打斗。 在對方嘗到反側關節、分筋錯骨、點xue截脈的滋味而痛苦嚎叫時,他也因體力不支而挨了好幾擊掃踢,造成大量軟組織挫傷,手臂、小腿骨裂,險些折斷了一整排肋骨。 冷汗浸透了后背,把深灰色衣料染成黑色,他的呼吸逐漸表淺,耳中聽見心臟砰砰急跳的聲音,眼前泛黑,頭暈欲嘔。他知道這是劇烈運動過度后,短時虛脫的癥狀。 而對面那個鐵塔般壯實的白種大漢,卻在痛不欲生的慘叫聲中,依舊如同不肯報廢的老式火車頭一樣,瘋狂暴烈地撲過來。 冷靜的意識告訴他要閃避,乏力的身體卻嚴重拖了后腿,殺青喘息著勉強側身,突然見一團烈烈燃燒的火焰,足有籃球大小,帶著風聲劃過半空,砸向埃蘭的胸腹間。 烈焰帶來對痛楚的恐懼,從整條右臂的燒傷疤痕上炸裂開來,瞬間席卷了埃蘭的大腦——火!焚燒!劇痛!死亡!火舌卷住他,吞沒他,地獄裂開一條深淵,他掙扎著墜落,投入沸騰的巖漿…… 如果他的心理醫生在場,會告訴他此刻的幻覺其實是一種創傷后應激性心理障礙,但很可惜,他再也沒有拜訪心理醫生的機會了。 一道黑色身影,在空中橫成一條直線,飛速旋轉了360度,長腿呼嘯著朝埃蘭臉上砍來——一個完美的旋子轉體騰空踢!血沫混雜著斷齒噴出,埃蘭踉踉蹌蹌后退,背部撞上擱滿雜物的沉重鐵架。 黑影搶身而上,如飛檐走壁般躍起,左腳踏住他的胸口,右腳靴尖狠狠踢擊他的下頜。在噴吐的血水與清晰的骨折聲中,那個黑影借力向后空翻一周,落地時腳步不穩,趔趄著摔在地上。 埃蘭被這兩記連環重踢掀翻在地。 殺青見縫插針,提身躍起,曲臂一個尖銳的肘擊,攜著全身重量砸進了他的太陽xue。 被他壓在身下的埃蘭急劇抽搐著,從鼻腔、嘴角與耳孔中,汩汩流出暗紅色的血,“安、東……”他從喉嚨中艱難地擠出兩個音節,淺黃色的眼睛中滿是無法置信的絕望,然后那猙獰而絕望的眼神就這樣凝固在臉上。 殺青的神經依然緊繃,面對這樣一個怪物般的對手,他不敢有絲毫大意,雙手抱緊對方的腦袋,發力往后一擰。咔嚓一聲脆響,埃蘭的頭顱扭轉到一個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到達的位置——面朝自己的后背,頸椎已被徹底折斷。 這一幕場景看起來很眼熟……摔倒在地的聯邦探員震撼地想起,那位值夜班的騎巡警,也是這么被扭斷了頸椎…… 擅長踢爆別人腦袋、擰斷別人脖子的“魔王”埃蘭,終于也被人踢爆了腦袋、擰斷了脖子。 這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嗎? 里奧怔怔地看著殺青。這個以殺掉連環殺手為己任的連環殺手,正坐在死亡的獵物身上,慢慢平復喘息、恢復體力。 片刻后他站起身,拾回一柄染血的56式三棱軍刺,收入袖中。然后走到里奧面前,伸手攙扶他起來,“雖然你不聽勸,擅自跑回來的行為讓我很不高興,但是,謝謝……你也救了我一次,我們扯平了?!?/br> “你殺了他?!崩飱W說,陰沉的語調仿佛敘述著一個令人心寒的事實。 殺青對他笑了笑:“是我們。你看,事實就是這樣,你是執法者,殺人無罪,而我少了一件制服,殺人就有罪了。法律就是這么個婊子,穿上衣服一副嘴臉,脫掉衣服又是另一副嘴臉,誰把她當女神,誰就是傻X?!?/br> 里奧嘴唇緊抿,臉色陰冷得像要滴水成冰。 鈴聲忽然在死人口袋里響起來,殺青彎腰摸出埃蘭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按下接聽鍵。當他開口時,完完全全就是埃蘭的聲線,帶著明顯的希伯來口音:“……沒事,電纜斷了。不是已經修好了嗎,真他媽的磨嘰,這點小事也要問……欠cao的人是你,騎兵,等著老子上去踢爆你的屁股!” 他用力按下掛斷鍵,轉頭望向里奧驚詫后若有所思的眼神,嘆口氣說:“我想現在再叫你離開也沒可能了。那么,一起上去cao他?” 里奧躊躇了一下,沉聲道:“他必須接受公眾的審判,為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他要懺悔,要贖罪,而不是毫無痛苦地死在一顆子彈下?!?/br> “啊,說得真動聽??偠灾褪墙形也灰獨⑺?,好讓你給他戴手銬,然后遛狗一樣牽上法庭,是吧?”殺青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你真以為一個亡命之徒會乖乖地束手就擒?” “如果他意識到走投無路而投降,我不準你下殺手?!?/br> “如果他負隅頑抗呢?”殺青挑釁似的問。 里奧面無表情地回答:“擊斃他?!?/br> “好極了,我想我們可以達成一個臨時的統一陣線,”殺青微笑著說,“也就是說,我暫時是安全的,不用擔心你用槍管戳著我的后背叫‘Freeze’,對吧?” “在我抓到騎兵之前,是的?!甭摪钐絾T謹慎地承諾。 殺青從埃蘭腰間拔出那把FN57,拉開槍膛看了看后遞給他:“拿著,比公家發的格洛克好用,不論威力、穿透力還是容彈量,子彈還是軍用版的,能穿過警用標準防彈衣。對了,知道黑幫管這玩意兒叫什么嗎?”他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絲哂笑:“——‘警察殺手’?!?/br> 黑發探員握住槍柄,冷冷道:“當然,我有兩名同事就是死在這種槍下?!?/br> 在他森冷的眼神中,殺青笑意一斂,回到埃蘭的尸體邊一刀切下他的右手拇指,然后轉身走出配電房。 里奧默然走在他后方三米外,一路上兩人再沒有交談半句。 他們摸上頂樓,來到一扇緊閉的全金屬大門外,門邊有一塊指紋密碼鎖的按鍵區。殺青從暗袋中掏出一些熒光粉撒在鍵盤上,用紫外線筆一照,六個沾染了皮膚殘留物的按鍵清晰可見,再插入袖珍型解碼器,幾秒鐘就解決掉了。他把埃蘭的斷指按在掃描屏上,大門向兩邊滑開。 兩人同時退到門兩側隱蔽起來,覷視里面寬闊的大廳。殺青從肋下拔出一把伯萊塔M9,左手握槍,右手掌心朝下呈碗狀蓋在頭頂上方,看了里奧一眼。 SWAT手語,“掩護我”。里奧了然地朝他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后,依托著各種遮蔽物悄無聲息地探進房間。 他們全神戒備地搜索了整個房間,卻沒有找到騎兵。在飄著白紗簾的窗前,大理石桌面上放置著一盤下過半的國際象棋,黑白鏖戰已盡尾聲。原本在F5上的白騎士被黑兵吃掉,那枚色澤灰白的人骨棋子,如今正陰險地站在棋盤中線旁邊,仿佛期待著本回合比拼中最終獲勝的那只手,將它送到目標的尸體上飽餐一頓鮮血。 里奧嫌惡地盯著那枚棋子,像看一只在廚房料理臺上抖動觸須的蟑螂。之前的兩次,他如此接近這名象征死亡的白骨騎士,以至于如今看到它,仍會產生死里逃生的緊迫感——這種情緒令他不滿地皺起眉頭。 有人在他肩膀上輕輕握了一下,帶著寬慰與鼓勵的意味。里奧轉頭望向殺青那張俊逸而虛假的面容,第一次從他漆黑的眼中發現了一絲柔和的暖意,盡管轉瞬即逝像個幻覺。 里奧忽然有種感覺,他認識這個追捕了整整一年的連環殺手——是的,他認識他,不是從模擬畫像、心理側寫上,不是在輾轉焦慮的夢中,也不是在辦公室滿滿一墻的照片與文字里。他曾出現在他的生活,或許就是買午餐時排在前面的人;或許是某條繁華街道不慎刮擦時笑著致歉的人;或許是晨練跑步時越過身旁搭訕幾句的人…… 他想自己一定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甚至曾有過某種程度上接觸,但他此刻卻完全沒有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