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閱讀_136
我沒回答他,反問道:“周行,我能問您個事兒嗎?” 我把從金剛那里聽來的建筑業年會時發生的情況挑挑揀揀的跟他說了一遍,當時周行就在現場,他看著清清楚楚,而以我對周行的了解,他不會說謊騙我。 “是有這么回事,你就是為了這個?”周行表情里閃過一絲懷疑。 “對,就是因為這事兒,姓王的隨便幾句話就把韓暮雨給抹黑了,而且是當著全市的建筑業經理人,他們高層沾上這事兒都急著撇清怕惹麻煩,更何況他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民工,有這么個名聲,他以后在建筑業還能有什么發展?” “說這話王行確實是有點兒欠考慮,可是,你也不能打人???再說了建筑業不成,你那個姓韓的朋友還可以換其他的行業……” “是可以,”我點頭,牙齒咬得喀喀響,“可憑什么,憑什么他一張嘴就毀了別人的努力,憑什么他隨意就左右別人的方向,他當別人是什么?他他媽的以為自己是誰???這種人渣我沒打死他算是便宜他了……” “安然,你冷靜點兒……”周行的語氣緩和下來,但是卻更嚴肅,“你闖禍了你知道么?也許你有你的道理,可是傷人肯定是不對的。我也是從一線干起,三十年到現在這個位置,我明白有時候當領導的一句話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了一個人,這是現實,你沒法改變。你處在底層的位置決定了你沒有辦法按自己的想法走,別人動動嘴皮子就能抹殺你所有的付出,沒什么道理可講,世界就這樣兒?,F在你怎么氣都沒有用,當務之急,想想接下來怎么辦,怎么跟王行賠禮道歉讓他原諒你,前提還得是他沒什么大礙……” “賠禮道歉?”我冷笑著,“我寧愿跟他遺體告別!” 周行拍桌子,“安然,我知道你在總行有親戚,可是,你打得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你還想干下去的話就別這么犟……” 我麻兒利兒地把掛在胸前的工牌摘下來,拍在桌面上,“我不干了?!?/br> 周行一愣,“你說什么?” “我,不干了?!蔽仪宄刂貜土艘槐?。 這話說出來,感覺很……神清氣爽!靠,早知道這么痛快,當初有照片出來我就干脆承認了多好,那時候磨磨唧唧、提心吊膽的,既然暮雨現在擇不清了,干脆我也破罐子破摔,有什么啊,不就換一工作嗎? “你……你……”周行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安然,別這么沖動,你以為現在像咱們單位這樣的工作好找是嗎?你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里擠?為朋友出頭也要適可而止……” 我要說話被開門聲打斷,李行從外面進來,后面跟著曹姐、高哥,還有其他幾個部門的經理。李行趕緊問,“王行情況怎么樣?” “醫院給檢查著說頭骨沒事兒,有點兒輕微腦震蕩,外傷縫了十幾針,恐怕得留下疤,受驚嚇很嚴重,醫生給打了鎮定劑情緒才穩定下來,他家人已經過去照顧了?!崩钚泻唵蔚匕亚闆r說明,他看著我,眼光帶著很強大的壓力,“安然,你給我們解釋一下……” 要是以往,我還真有點怵頭跟李行這么說話,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我也豁出去了。讓我說,好,我說。我把姓王的如何在暮雨上班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尋釁滋事、又如何在建筑業年會上故意散布謠言讓暮雨沒法在L市立足的那些事都擺在桌面上,讓他們看看這人有多惡心。 不過這些人一點兒都沒表現出驚訝或者懷疑的情緒,他們聽我說完都是一副無奈的平靜,說是冷漠也不像,我忽然明白了,這些人整天跟王某人打交道,當然比我更了解他的為人和行事風格,估計覺得他做些事兒根本沒什么好奇怪的。曹姐站在人群里望著我,我看得出她眼中的焦急和無力,畢竟,這個場合她沒有什么發言權。 “無論你有什么理由,打人都是錯的,單位肯定得處分,因為情節嚴重,要上報總行;至于要不要追究法律責任還看王行他個人的意思?!崩钚姓f的很客觀,其實我一向敬重這個領導,至少他對事不對人。 “姓王的想怎么地隨他,至于單位的處分,該怎么罰怎么扣我都認了,這些年單位給了我不錯的收入和安穩的生活,甚至給了我很好的發展機會,是我辜負了各位的期望,”說到這里,我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圈,平時接觸最多的曹姐幾乎是驚恐地沖我搖頭,高哥也暗暗朝我使眼色,我給他們一個笑容算是安撫,其實,跟他們在一起是輕松愉快的,我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不是工作本身單調乏味,不是因為某個人不對路,不是不得志,而是一種大行業環境下的制度和意識上對我們這種小眾情感性向的排斥不容,這種對立讓我只能二選一,結果根本毫無懸念,所以,“感謝各位這些年得照顧和包容,本人能力有限,確實不適合銀行的工作,我現在正式提出辭職……辭職信等我寫好就交到辦公室……” 這下且不說別的人,連一向沉穩的李行都驚訝了,“你辭職?” “是,我辭職!” 曹姐兩步走到我面前,拉著我胳膊罵道:“你胡鬧什么?誰說一定要你辭職了?” 我扯下她的手,“姐,我自己想辭職,我不想這樣,忒難受了……你不明白?!蔽颐髅鲪哿艘粋€人,卻要扮成普通朋友的樣子。 “小李怎么辦?她那么喜歡你?!?/br> “李琳啊,”對她我總覺得有些愧疚,卻還是故作輕松地說,“她自由了?!?/br> 我轉身往外走,同事們挽留的話在身后落了一片。離開這個地方,不管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我很堅定。容不下我愛暮雨的地方,我不想多呆一分鐘。 “安然,”許久沒開口的李行忽然叫住我,“你考慮清楚?!?/br> 我聳聳肩繼續走。 “安然,“李行再次開口,“你說的那些理由,你不計后果大打出手,說起來都不是為你自己,你執意辭職,也是為了你那個朋友?” 我回頭,李行看向我,目光如炬。 之前照片事件那些虛張聲勢的調查,大部分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是有人想要留下我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搞這些東西,來給出一個留人的理由。這些淺顯的手段,做了十幾年高層的他怎么會看不透。 “那真的就只是個朋友?”他問。 笑著搖頭,我抬起右腕,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把一個吻印在那條仍然明顯的傷疤上,反問道,“你說呢?” 管你怎么想!不理身后那些表情各異的人,我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一零七 半夜十二點多,吹了一路冷風的我晃進了江南水郡小區的大門,抖抖索索地打開家門,悄悄潛入暮雨的臥室。 室外的光線透過窗簾照進屋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床上的人睡得挺沉沒有發現我這個不速之客。光著腳屏著氣無聲地摸到床邊,本來我還壞心眼兒地想要嚇嚇這個人,無奈夜幕如紗,那張隔了幾層紗般的恬靜睡顏硬是讓我雜念叢生的心安定下來。本來還被酒精燒得腦子發熱呢,而看著他,就像某根弦忽然松了,有種脫力般的疲憊涌上來,我想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覺,今兒是耍得挺痛快,從明天開始估計有我煩的。 我一點兒都不后悔,只是怕麻煩。 躡手躡腳脫了衣服,我拉起被子一角鉆進去,因為手腳冰涼我也不敢靠他太近。誰知剛背對著他躺好,一只熱乎乎的手臂就伸過來,緊接著暖和的胸膛貼上我的后背,冰涼的腳趾也被壓在某人小腿下…… 還是把人給吵醒了,我默默地想,卻沒吭聲。 包裹在暮雨溫暖的氣息中,我覺得自己因為寒冷而瑟縮的身體慢慢舒展開,像是泡在熱水里的茶葉。 “不是說不過來了嗎?”身后的人在我耳邊小聲地開口,聲音軟軟的,帶著睡意朦朦。 我往他懷里縮了縮,太舒服了,讓我忍不住想要靠得更緊,“喝多了,走錯門兒了?!蹦切┳屓藷┬牡氖聝好鲀涸僬f吧,我可以肯定,只要暮雨在,無論發生什么,我的世界都不會失衡,而此刻我只想好好享受那個人的擁抱。 幾個淺吻落在脖子和耳后,暮雨低聲哄著我,“睡吧,有什么事醒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