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閱讀_17
他拿手背把水滴擦掉的同時,似乎是無意識地舔了舔唇邊融化的水,直到我看著他抿抿嘴唇,喃喃自語地說出“冰塊不甜!”后,我才反映出來,那個在我手掌里一晃而過的軟嫩觸感是什么。 我絕望地看向屋頂,忍著心臟難以負荷的狂跳,在渾身的顫抖經由胳膊傳遞到手掌之前,把我的手指們撤離了他的臉頰。 “哪有冰塊還加糖的?”我說。 他點頭,默不作聲地從可樂紙杯里倒出冰塊,學著我所做的樣子敷在嘴角。 如果當時他肯看我一眼,必然會發現,面前的安然強自鎮定的外表下,那顆魂兒幾乎無措到惶然。 謝天謝地,很久,他都沒有抬頭。 那天晚上從麥當勞出來,我說陪他去藥店買點消炎藥膏涂涂,他說不值當的,就跑了。好吧,既然你都不嫌疼,我也別追著趕著婆婆mama了。 元旦那幾天氣溫大降,老娘打電話過來,囑咐我要多穿衣服,別感冒了,要戴厚手套,不能凍手,我跟老娘說:“就沒有您這樣兒的,我不是五歲不是十五歲,我都二十多了,你還囑咐我這些?您老這么惦記我得惦記到什么時候?您累不累???當媽的是不是都這樣兒???沒法兒說你們呢?哪會兒才能不cao心了呢您?您老這么慣著我以后我生活不能自理了都怪您!”娘親聽著我的油腔滑調一邊罵我一邊笑,她說,等我找著了能照顧我生活的人,她就不用惦著我了。我說行,您等著吧! 以前上網的時候,我也曾在微博上貼過幾張日常的照片,結果居然引來無數星星眼,那時我很得意地指著微博上滿屏的留言,跟我娘親說,這些都是我粉絲。娘親問,什么是粉絲,我說就是很關注我、對我說的每句話、干的每件事、心里的每個想法都有興趣的人,結果我娘親特別詫異地說:“這些都是???我以為這樣的人只有我跟你爸兩個呢?”我一下子就哽住了,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是從我出生就存在的兩個最鐵桿兒的粉絲,他們的眼睛就從沒離開過我,他們的心一直栓在我身上,他們知道我所有的好和不好,在意我最細微的想法,從小到大記不清有多少次我把他們氣得死去活來,但即便我做了再出格兒的事兒,即便他們無法理解我的感受,卻無礙于他們對我付出原諒,他們給我的,永遠都丟不下,甩不開,還不起。 跟這倆人比起來,別的粉絲都浮云了。 所以我覺得把爹娘哄開心了,比哄那些相親認識的女孩子有意義得多。 掛了電話,我掐指一算,好像好久都沒回老家看看了,于是決定周末回家一趟,把老娘喜歡的那個新型九陽豆漿機給她買回去。 次日上班的路上的寒風證明了一個真理,不管人長多大,娘的話還是要聽的。那小風嗖嗖地輕易就打穿了我的棉服,還好我聽話戴了最厚的手套,在全身都涼透的情況下,手居然還有點冒汗。 在前臺,最開心的莫過于趕上大雪冰雹、狂風暴雨,天氣越是惡劣,咱們越開心,原因很簡單,壞天氣辦業務的人就少,我們前臺就清閑。 當然,人少,并不代表沒有,事實上,即便天上下刀子,也照樣有人往銀行跑。 金剛夾著他的小皮包雙手攏在嘴邊呵著熱氣進大廳時,小李同志正在跟我炫耀她網購的“暖寶寶”。 我說她這是純粹的燒錢。 其實,無論外界氣溫如何變化,我們所在的營業室里幾乎是沒有春夏秋冬的,溫度一年到頭大概徘徊在22到28度之間。原先存在于我們體內的跟大自然同步的生物鐘被打亂,同志們個個都像農民種在大棚里的蔬菜一樣,季節概念模糊。只有出了那個監獄似的玻璃籠子,來到天空之下,大伙兒才驚覺,我們在恒溫的環境中把自己裝扮得頂花帶刺兒,實際上卻是根反季節的黃瓜。 ☆、十五 “安會計,上班兒啦?這天兒可真冷?你們怎么就穿件兒襯衣???”金老板兩頰凍得紫紅,手指頭跟紅糖熏出來的豬爪兒似的。 “金老板過來啦!我們屋里熱得很,西裝根本穿不住?!蔽疫吀e話,邊接過他遞進來的支票一張。這么多客戶里,他算是跟我比較熟的,喜歡找我辦業務,我待他也向來和氣。 幫他填好了支票和進賬單,驗完了印章,我在電腦里記賬的時候就見金剛靠近了窗口,壓低聲音跟我說,“安會計,我急著用錢,你看能不能多取給我點兒?” 大部分的銀行都有規定,如果客戶在同一網點兒累計取款超過五萬要提前一天跟該網點預訂,以便銀行能準備充足的現金,雖然,銀行法規定: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可是,如果客戶沒有預訂就要取超過五萬的現金,我們是可以拒絕的。老有客戶質問,“錢是我的,你憑什么不給我???”你還別覺得這有什么不合理,哪個銀行都一樣,反正錢不取給你,你一點兒輒都木有,隨你投訴到哪里!有時候銀行就是這么不講理。 我們行的現金管庫員比較死板,一般沒有預訂大額取現的,她都一句話給打發了,除非是VIP客戶。 “想取多少啊你?”我問金老板。 他伸出兩根手指打個叉,“十個,行嗎?” 我有些為難,這要跟管庫員一說,肯定不行,我看看自己手里的現金,好像不夠。 “安會計,你幫幫忙!工人等著發工資呢!本來頭一個星期就該發,拖到現在,全是因為這張支票來晚了……要光是工資用不了這么多,倒霉的,一個工人從架子上摔下來,腰摔壞了,我得給人看去……怕是會落下殘疾……” 聽到這里,我的心猛地揪緊了。 “誰???誰摔了?”我脫口而出,“姓什么?” “姓廖,你認得?”金剛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不認得,就是隨便問問……”我暗暗地松了口氣,萬分慶幸他說的不是韓,他要是說姓韓,我想我得……我得……我也想不出確切的我會怎么樣,我討厭這個假設,所以決定不再去想。 “那……這錢?”金剛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工人的工資怎么拖欠呢,你那里的民工掙得都是血汗錢,該給必須得給,及時足額地給!”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正義和公理的代言人,“別說十萬了,二十萬也得給你湊!” 一種叫做感動的表情出現在金老板小眼睛大嘴巴還有些酒糟鼻的臉上,“謝謝,謝謝安會計!” 我回身還沒開口說話,小李同志已經趴在桌子上笑得渾身亂顫了,“安然,你啥時候這么好心眼兒了?” “借我五萬塊錢……”我說。 小李把五沓百元鈔票托在手里,問道:“我那個暖寶寶真的是燒錢么?” “怎么可能,大冬天的那是暖手必備的東西,而且你買的那么便宜,絕對一居家過日子的好手!”我面不改色地否定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謬論’。 小李笑嘻嘻地把錢遞給我,“就是,說實話多好……” 我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