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大宋安泰。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王旦的做事風格: 王旦在中書政事堂,做事直接負責,有文件拿來往往批示后就執行。這事在陳彭年和幾位同事看來未免大權獨攬,且不經請示皇帝就執行,未免□□得可以。所以,在他參知政事之后,就向王旦提出了這個意見。 王旦極為自信,只是對他們的批評表示感謝,但堅決不改。 隨后,這幾位同僚就在向皇上奏事時,不退。 等到王旦走后,真宗發現他們不走,就問:“你們有什么事,怎么不跟王旦在一起?” 幾個人就向皇上說了王旦不經皇上預覽就批旨奉行的事。 這事要是遇到秦始皇漢武帝明成祖清世宗,估計王旦危矣,但真宗對當朝宰輔的信任真是無以復加。他聽后對這幾個告狀者說: “王旦在朝廷多年,朕知道他在政府,從無絲毫私欲所求。自從東封以后,朕已經告訴他一些小事可以獨自裁定奉行。你們就去恭敬謹慎地奉行好了?!保ā洞笏蔚蹏倌?》) 2.大宋歷史上接下來的格局: 公元1017年,宋天禧元年的六月七日,首相王旦終于cao勞過度,心神交瘁,因病罷相。在這一年的十月六日,他死了。享年六十一歲;八月二十八日,王欽若卷土重來,他打破了宋朝南人不許任宰相的成規,一躍成為了大宋的首相;再往前數,公元1013年二月二十七日,劉娥已經受封為皇后。 這樣宋朝的格局就變成了皇帝暈病、首相去世、寇準被貶、皇子年幼、皇后精明強干,而jian邪之流像王欽若等人卻激流勇進,攀上了政壇最高峰的局面。 3.寇準的脾氣再作補充 寇準是個欺負人的人,要獲得寇準的尊重,那實在太難了。歷史早已證明,你是他的上司不成,他甚至會找辦法搞垮你;你是他的下屬更不行,他對你呼來喚去,如使奴仆,如曹利用;你就是皇帝,他都能把你按到椅子里,何況他是你的恩人,而你還低三下四……唯有你既有才華,又有原則(別是個性,不然就掐起來了),還得自尊自重,這樣才能千辛萬苦地獲得寇準的低頭——比如王旦,那過程多艱難。 (《如果這是宋史2》)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因病休職了近八十日后,王旦再一次出現在了中書省。 雖知他定是病得不輕,但真正看到形銷骨立的首輔,大多數還是頭一回,不禁暗暗吃了一驚。 王旦對他們投來的諸多目光宛若無覺,只沉默地坐回案前,一如既往地處理起這段時間由次輔分擔、仍積壓了不少的政務來。 除了他那讓人觸目驚心的骨瘦如柴外,他那波瀾不驚、風雨不變的神容氣質都如往常。 唯一不同的地方,恐怕是他隨身帶來的一個孔明瓶口,正冒著淡淡的藥氣。 王旦為相已有十數年之久,在中書政事堂的權威之高,絕非朝中任何一人能比得的。 親看看到他的回歸,就如落下一根定海神針般,讓這段時間里跟著心思浮動的眾人,在不知不覺間受到感染,跟著平靜下來了。 王旦對周遭人情緒上的微妙變化宛若無覺,只專心致志地篩選著手中公務,手持墨筆,全神貫注地批注著在臥病期間里列出前后優先等級的事務來。 然而他的心情之所以平靜,卻非是因病將痊愈之故——而是因知藥石罔效,又著實掛心未安頓好的事務,不甘心在纏綿病榻間撒手人寰,才寧可要了虎狼藥服下。 既然時日本就無多,多幾天少幾天,也無太大區別,倒不如將有限的日子派上最大的用場。 ——他需要保護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王旦面色沉靜地一條條批示下去,讓人具體執行,效率竟比病前還快上幾分。 對于他越過問詢皇上這一步、直接負責經手過的大小事務的做法,從陳彭年的狀告落得鎩羽而歸的結果后,就鮮少有人會去質疑了。 此時也沒人自討沒趣地去撞那槍口。 他們在暗暗驚嘆于王相公病了一場、竟好似變得更具銳氣了后,皆自然地選擇了服從。 王旦的重新歸位,很快在波瀾丈起的朝中又掀起了一陣暗潮。 既然王相公病好了,那以陛下對其的極致恩寵,根本沒有別人的事了啊。 原是對首輔之位最有競爭力的寇準,在感到幾分意興闌珊之余,倒也沒有不服氣的意思,而是很淡定地接受了。 換作任何一個別人他都不會服,但說起王旦的器量的話,那是真真當得起宰相之位的。 趙恒卻敏銳地嗅到了幾分不對勁的地方,并未急著歡喜,而是在早朝之后,將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頭的王旦叫進宮來,心驚膽戰地詢問道:“王相公,真要好全了?” 王旦默然片刻,一俯首,選擇了實話實說:“不敢瞞陛下,臣下至多還得半月可活?!?/br> 這話一出,趙恒整個人都愣了。 等回過神來,他居然有了幾分如墜冰窟的絕望和恐懼,盯著目光仍如往常的溫和、卻帶著幾分歉意的王旦,喃喃道:“那你,這是……” 王旦坦然相告道:“若無此病,臣下亦有壯志未酬,不愿輕易離去。然天意難改,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趙恒還想說些什么,但在看出王旦面上的寧靜釋然,以及堅毅之后,就不禁將話咽了回去。 他賜下的賞賜,王旦堅決不受;他派下的御醫,不起效用;而造成王旦積勞成疾的罪魁禍首,歸根究底,還得落到他自己頭上。 “王相公啊?!?/br> 過了好半晌,趙恒才心痛難忍地接受了這一噩耗。 他努力振作起來,考慮更加實際的問題了:“那依你之見,半月……之后,何人堪當首輔之位?” 王旦毫不猶豫道:“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擇之?!?/br> 趙恒苦笑:“都什么時候了,還要說這種話么?” 王旦聽出帝王話中那顯而易見的哀意,心中如何不有觸動? 他正躑躅,趙恒看出他的為難之意,索性將心里的幾個人選逐一拋出:“張詠如何?” 王旦不言不語。 趙恒便知道他是不同意了,又道:“馬亮如何?” 王旦仍不作答。 趙恒無奈道:“張馬二人皆為尚書,皆可為丞相平章事之備選。既然王相公不同意,那究竟屬意何人呢?” 王旦先是默然,在給出答案之前,卻先以感嘆和遺憾的口吻,輕輕揮動了下朝笏,說了這么一句:“……若再過十年,狡童應可當此任?!?/br> 他說得實在太輕,趙恒又是心亂如麻,以至于并未聽清楚,不由追詢道:“王相所言何人?” 王旦不疾不徐道:“以臣之愚見,宰輔一職,莫若寇準?!?/br> 趙恒猝不及防下聽得寇老西兒的名字,不由嘴角一抽。 他有多喜愛寇準的才干,就有多厭煩對方的脾氣。思及寇準當初為相時一手遮天的霸氣做派,他便頭疼得很,哪兒會樂意給對方再來一回? 他無可奈何道:“寇準素來剛愎強猛,而宰輔之職,除佐理國政外,更需燮理陰陽,他如何能擔當此任?” 官家所指出的問題,王旦如何不知? 然而王旦對此思慮已久,明白世間并無萬全之策。 哪怕是他,兢兢業業數十載,但在未能攔下天書鬧劇時,便已失了臣體。 之后的費心勞力,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 日后波瀾若起,所需的并非是精明能干、善于挖掘人心、保存自身。 不如讓名望甚高、資歷亦大、脾氣剛猛、僅是小節偶虧的寇準來主持局面。 他話出口前,就已猜出趙恒的心思,但也不如對方心愿那般,給出第二個名字來,只直白道:“他人,臣所不知也?!?/br> 趙恒一臉失望,王旦已俯身行禮,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退了出去。 “唉!” 王旦前腳剛出,滿心郁悶的趙恒就嘆了口大氣:“怎么兜來轉去,還是那寇老西兒?” 一想到又要讓那人揚眉吐氣,自己則憋屈地被批得時常說不出話來,甚至是被按在椅子里的…… 他實在是不甘心??! 同樣糾結得很的,還有遠在汾州的陸辭。 陸辭一邊打包行李,一邊唉聲嘆氣地給友人們寫信。 尤其晏殊,他毫不客氣地讓人做好請客吃飯、接風洗塵的準備。 寫完信后,陸辭就軟軟地癱在了搖搖椅上。 當初他為了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上混日子,鬼迷心竅地接受了王旦的好意。 如今看來,卻是他悠閑日子結束的前兆。 ——世上最不該欠、最不好還的,定是人情債。 更別說他的負債狀態,還一直在持續:之后每道奏疏能被順利送上去,而非埋沒在諸多案宗之中,讓他在這不需配置通判的完美地方隨意發揮,王相公那無微不至的庇護,顯然是功不可沒的。 等打包好行李,做好隨時要被調任的準備后,陸辭白日去廳里時,就將重要的事務進行轉接和收尾了。 話雖如此,他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畢竟接任知汾州事的人選,當然是由朝廷決定的,根本輪不到他去cao心。 他倒是省事不少,然而弊病也很明顯:他所推行的新策,除鼓勵養鴨、經濟作物的轉型上可以稱得上是穩固盈利,執行起來也十分簡單,不大可能被接任者廢除外,其他的大小州政,則或多或少地有著風險。 其中最讓他掛心的,便是才開不久的八大科的分舍了。 盡管得到了王旦的批示,也招入了第一批生源,陸辭密切關注下,是知道大有可行的。 但這在整個大宋還沒有過前例,也不知結果如何。 若是新知州是個一心想平平穩穩地混得資滿,以博升遷的想法,便很難維系下去了。 倒也情有可原:此策為陸辭開辟,贊賞已叫他得了,現起初的運作亦是不錯。 這就意味著,后來的汾州知州,不但難以做的出彩,且一旦出了任何差錯,就將被拿去與前任知州比對一番,極難討好。 這么權衡下,對方會將此策悄無聲息地廢除,也不出奇。 在陸辭意識到自己竟為此一直憂心忡忡了好幾日,連豆角燜面都換不回好心情時,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他何時也成了拿著白菜錢,cao白汾心的圣人了? 不等陸辭調整回曾經的心態,王旦不惜性命、拼死累活的成果也很快下來了。 隨著王相再次因病休職的消息傳開的,是陛下終于確定了以皇子趙禎為東宮太子的重大喜訊。 陸辭上一刻還感嘆著王相公爆發時的能耐之強悍,將此事發布在官榜之上,下一刻就接到了升他為太子左諭德,即日回京赴任的消息。 左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