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
“私造兵器案過去三年了,我若是當朝提起,不知道他答應不答應?!背幮睦餂]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老南陽王道,“若是陛下不答應,讓你換個賞呢?” “不換?!?/br> 老南陽王捋著胡須道,“你既然心意已決,明日就試試,如今的陛下,能屈能伸的很。大體會答應的?!?/br> 楚硯頷首。 皇帝提問楚硯回京了,完好無損,他并沒有讓人傳旨,而是等著楚硯進宮,可是沒想到,他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楚硯進宮。 第二日早朝,皇帝臉色十分不好。 早朝上,他掃尋了一圈,也沒見到楚硯的影子,皺眉問,“七皇子呢?怎么沒來上早朝?” 朝臣們搖頭,張公公也搖頭。 皇帝沉著臉吩咐,“打發人去問問,怎么回事兒?” 張公公立即派了一名小太監前往七皇子府,見到了楚硯。 楚硯“哦?”了一聲,看著小太監說,“父皇沒說解了我的禁?!?/br> 小太監:“……” 是啊,陛下沒下旨說解了七皇子的禁,七皇子自然是沒法上早朝了。 小太監立即回去復命。 皇帝一聽,也愣了,他這才想起來,的確是沒下旨,不過如今的楚硯,還是這么聽話的人嗎?若是他不放他出府,他就不出府了嗎? 不等他琢磨,朝臣們便有人奏本,請陛下下旨恢復七皇子一應職務,解了他的封禁,讓他上早朝。 有一人出頭,緊接著,朝堂上便有一大半出列的請旨聲。 顧輕衍倒是站著沒動,而王岸知,今日又沒來早朝。 所謂大勢所趨,不過如此,如今的皇子中,還有誰能是楚硯的對手?不是他想不讓他解禁就能行的了?;实凵羁痰匾庾R到,哪怕楚硯還是遵照他的話,但是朝臣們可不會干的,如今都向七皇子靠攏了。 皇帝臉色不好看,但還是吩咐,“傳朕口諭,解了七皇子的禁,讓七皇子立即來上早朝?!?/br> “是!” 小太監匆匆又去傳旨。 皇帝擺手,示意早朝繼續。 早朝上到一半,楚硯來了,他還是昔日的模樣,沒胖沒瘦,面色冷漠寡淡,一雙眸子沒什么情緒,他來到早朝上,平平常常地對皇帝行禮。 皇帝看著楚硯,他這個兒子,是所有兒子里面最優秀的,也是他最不喜歡的,如今,喜歡的一個個都不爭氣,死的死,式微的式微,被貶黜的被貶黜,最得他支持的楚瀾也落了個革除一切職務閉門思過的下場,怕是翻身很難了,畢竟手里沒人可用了,就算與楚硯爭,看來也爭不過了。 他沒想到,在宮宴之日,楚硯與他作對,不依照他安排,在這幾個月里,能如此安生地忍得住,耐得了門庭冷市,受得了極大的落差。當然,如今也能一舉地借由五峰山平叛,在不給他一兵一卒的情況下,殺了楚瀾、四皇子、五皇子傾巢而出的兩批人,完好無損地回來。 若他不是流著一半安家的血脈,他將是他最喜歡的兒子。 皇帝平靜地擺手,“平身吧!” 楚硯站起身。 皇帝對他問,“五峰山之事,朕聽聞你圓滿解決了?” 楚硯頷首,“五峰山之事已處理妥當,依照父皇旨意,已封了五峰山。從今以后,天下再沒有五峰山和五峰山的道士?!?/br> 有的只有塵封了的五峰山和去了南陽的一群道士。 皇帝點頭,他派去五峰山和楚瀾派去五峰山的人、一個都沒回來,四皇子五皇子派去五峰山的人,回來一人,但也就說了一句話而已,后來他又派去了幾個大內侍衛前往五峰山打探消息,同樣沒回來,所以,他這個兒子,如今如何說,他也只能這樣信了。 畢竟,就連他這個父皇,如今也沒辦法探查他的底細。 皇帝面色和緩了些,問,“你平叛五峰山之亂,立了大功,想要什么獎賞?” 楚硯直視皇帝,“父皇,兒臣要什么獎賞,您都會賞賜給兒臣嗎?” 這一句話,可以說是十分大逆不道了,若是以前,皇帝一定會當朝讓人將楚硯拖出去,但是如今,形勢比人強,他只能忍著。 朝臣們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暗想著,不愧是七殿下,也就他,陛下問他獎賞時,敢這樣對陛下說話。 不過,也是他如今真有實力。 皇帝深吸一口氣,同樣盯著楚硯,“你說!” 他就不信,他敢說要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若是堂而皇之讓他退位,這是大不孝。會載入千秋史冊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楚硯,屏息凝神,等著他開口。 楚硯語氣平靜,“兒臣請父皇放出大皇兄!” 第七十七章 父子(二更) 楚硯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誰也沒想到,楚硯是這個請求,包括穩穩地站在朝堂上的顧輕衍。 他訝異地轉頭看了楚硯一眼,見他面色平靜,語氣平靜,一雙眸子如湖面一般平靜,顯然這個討賞不是他心血來潮,也不像是試探皇帝,而是實打實地想要。 他若有所思。 朝臣們都震驚了,雖然都知道七皇子和大皇子感情好,但是也沒想到,七皇子用這么大的功勞來請求陛下放出大皇子。封王封地,不好嗎?讓皇帝立她為東宮儲君不好嗎? 一時間,朝臣們都不知道怎么夸楚硯好。 以為皇家沒兄弟情,如今看來不盡然,但是也沒想到,這個兄弟情,是在最冷漠對人情寡淡的七皇子楚硯身上體現了,這可是開了眼了。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等著皇帝看怎么說。 皇帝也愣了,不止愣,也迷惑了,他看著楚硯,一時間臉色變幻,沒言語。 在這滿殿無聲的靜默中,所有人都想著當年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發后的事兒。 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發后,皇帝雷霆震怒,第一時間命人押了大皇子,抓了所有涉嫌私造兵器案的人,要殺了大皇子,朝臣們只有少數零星的幾個人敢替大皇子求情,都被皇帝氣急之下推出去打了板子,這少數人里,有當今的皇后娘娘,還有七皇子楚硯。 那是朝臣們第一次見到皇后娘娘一改端莊,拼死保大皇子,只為了大皇子在他膝下的教養之情。 最后,皇帝改了主意,大皇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殺他,卻將他圈禁了起來。 一夜之間,大皇子消失在了朝堂不說,京中沒人再敢提大皇子楚賢的名字。 當年的私造兵器案就是陛下的逆鱗,這三年里,在皇帝面前,提也不能提。 如今,三年過去了,沒想到,楚硯今日,在朝堂上提了出來??粗庢偠ㄆ届o的模樣,實在讓人唏噓。 “他犯的是死罪?!被实鄢谅暤?,“朕當年沒殺他,已格外開恩了?!?/br> 楚硯平靜地看著皇帝,“朝廷的軍器監的確陳舊落后,多年不改建兵器,何談強軍強兵?大皇子幾次請柬父皇,父皇都不批準,大皇兄也是無奈之下才私造兵器庫,如今三年已過,大皇兄已知罪,兒臣不求封賞,只求父皇放出大皇兄,便抵了兒臣的賞賜了,望父皇恩準?!?/br> 皇帝不批準改建軍器監,這是共所周知,但即便如此,也無人如楚硯這樣堂而皇之說出來。 皇帝果然臉色沉了沉,“改建軍器監,是大事兒,豈能輕易改造?朕也是一直在斟酌,他卻私造兵器庫,枉顧國法!” 楚硯面無表情,“如今三年已過,父皇可斟酌好了如何改建軍器監了嗎?若是已經斟酌好了,不如將大皇兄放出來,他畢竟有經驗,讓他將功贖罪?!?/br> 皇帝不語。 他壓根就沒想著改建軍器監,南陽王百萬兵馬,已如此強大,若是再將兵器改建了,那他還壓得住嗎?只不過,他以前沒想到,三年過去了,軍器監雖然沒改建,但是他也壓不住南陽軍之勢了,因為,南陽有個安華錦,反骨的很。 “請父皇放了大皇兄!”楚硯見皇帝不語,再度請旨。 朝臣們對看一眼,既然七皇子說放出大皇子,那他們此時不表忠心何時表忠心?他說如何就如何。于是,一個兩個三個……朝臣們都陸陸續續地站出來。 “臣附議!” “臣附議!” “……” 不多時,便有一大半人出列附議。 皇帝穩坐在金椅上,目光掃了一圈,落在紋絲不動的顧輕衍身上,他并沒有出列附議,他開口詢問,“懷安,你有何意見?” 顧輕衍出列,拱手,“回陛下,七殿下與大殿下手足情深,三年了,大殿下想必也早有悔過之心,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就依七殿下所言,放大皇子出來將功贖罪?!?/br> 皇帝垂下眼皮,“就依愛卿所言?!?/br> 楚硯平聲道,“多謝父皇!” 朝臣們立即齊聲,“陛下圣明!” 于是,這個早朝,這一件大事兒就這樣定了,大皇子被圈禁三年,終于解禁了。 下了早朝后,皇帝傳旨,赦免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之罪,放出圈禁之地,一時間,京中嘩然。 當年私造兵器案鬧的有多大,所有人還歷歷在目,都以為大皇子這一輩子完了,沒想到,三年后的今日,七殿下當朝請旨,以自己平亂的功勞,換了大皇子自由。 這一則消息如滾雪花一般地滾出了金鑾殿,滾出了京城,滾遍了四面八方。 就連因受張宰輔案牽連的三皇子在府中都驚的半天沒回過神,他好一會兒才轉頭問身邊人,“楚硯請旨以功勞換楚賢出圈禁之地?” “回三殿下,是這樣,就在早朝上,如今外面都傳遍了,小人打探了,是屬實?!?/br> 三皇子楚毓嗤了一聲,“楚硯是在做什么?太子位沒到手,便放出來一個與他爭大位的楚賢嗎?” 身邊人沒法接話。 楚毓冷笑,往香爐里扔了一塊香料,也不再說話。 下了早朝后,不少人都圍上楚硯,無非是七殿下顧念手足品性高潔云云的奉承夸贊之詞。 楚硯雖然對圍著他的朝臣不甚熱嘮,但也沒有不理人,一如以前,尋尋常常。 朝臣們更是對楚硯另眼相看,想著七殿下大起大落,低谷時不自暴自棄,起復后不張揚囂張,沒有楚瀾的對比,以前還覺不出楚硯有多好,如今有了楚瀾幾個月的對比,真是覺得七殿下不錯。 與眾人寒暄之后,皇帝派人傳話,讓楚硯去南書房,眾人才散開。 楚硯來到南書房,皇帝已換了朝服,便裝而坐,見楚硯來了,緊緊地盯著他,“朕問你,你為何要放楚賢出來?” 楚硯直起身,平靜地說,“不為何,兒臣只是覺得當年大皇兄沒做錯,但凡為天下百姓著想者,皆不是錯。大楚的兵器都老化生銹了,父皇還讓將士們用二十幾年前的老舊兵器,多少士兵亡在兵器下,多少妻離子散,這些,可都是大楚的子民,當年玉雪嶺之戰,便是教訓。都八年了,父皇還不下令改造軍器監嗎?” “你在教訓朕?” 若是以前,楚硯自然會說“兒臣不敢”,但如今不是以前了,他直視皇帝,“父皇問兒臣理由,兒臣已經說了,這就是兒臣的理由。大皇兄有愛護士兵愛護子民之心,兒臣自然不能讓他一輩子被父皇圈禁?!?/br> 皇帝冷笑,“楚硯,你若是想要大位,一個合格的帝王,在沒做穩位置之前,可不應該顧念什么手足情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