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四皇子也垮著臉道,“父皇,這么多年,兒臣的皇子府,養一府的奴才還捉衿見肘,哪里能養得起拿得出手的大批暗衛?” 皇帝不信,“胡說!你們少糊弄朕?!?/br>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這兩個兒子怎么跟楚瀾說的不一樣?楚瀾能一下子拿出八百人,他們兩個連這個數都拿不出來? 五皇子見皇帝不信,立即委屈地說,“父皇,您仔細想想,兒臣這么多年,能和哪位哥哥弟弟比?兒臣的外祖家,是禮國公府二房,禮國公府本就不必上幾代,二房更是仰仗大房,哪里有余錢幫助兒臣?兒臣又是個手腳大方不藏私的,出去喝個酒吃個茶,還需要母妃添補呢。說句大不孝的話,您又不寵母妃,也不寵兒臣,逢年過節,兒臣還得孝敬您?您也沒賞賜兒臣多少……” 皇帝:“……” 四皇子也委屈地說,“兒臣的母妃也不受寵,兒臣的外祖家您最是清楚,外祖父孫御史雖然出自門風清貴的孫姓大族,但他自身實在太清廉了啊,有多清廉,不用兒臣來說,您也該知道,只比家徒四壁好那么一點兒,兒臣也不受您寵,誠如五弟所說,兒臣這么多年,也磕磕巴巴的,哪里如其他的兄弟們?不是受父皇寵,就是財大氣粗,再就是有個厲害的外祖家,這幾樣,兒臣都不占啊?!?/br> 皇帝:“……” 他想反駁,但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他兒子太多,喜歡的,時常給些賞賜,比如二皇子、三皇子、八皇子三兄弟,不討人喜歡的,如大皇子、楚硯,但是這二人一個占長,一個占嫡,都不能忽略了,都帶在身邊教導過,該給的,沒多給,但也沒少過,不得他喜歡的也不是那么不喜歡的,自然也就忽略了,比如中間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這些年,他還真沒給過什么。 二人這么一說,反而顯得他這個做父皇的苛刻了他們,他雖然不太相信他們手里真沒人,但想必也的確沒多少。畢竟,養人要用錢,要費精力,要有能力,怎么看,作為五皇子外祖家的禮國公府二房,沒那個能力,而孫御史,耿直又清廉又死板,也不是個會替四皇子謀劃的。 皇帝一時噎住,看著跪在地上的四皇子和五皇子,說不出下死命令的話來。 而敬王,早在出了注意后,怕二人多想,躲避了出去,自然不知道,二人已猜透了,這一計,沒管用。 皇帝沉默了好一會兒,對二人擺手,“既然做不到,你們回去吧!” 四皇子、五皇子心里齊齊一喜,但也不敢表現出來,恭敬地起身告退。 二人離開后,皇帝讓人從偏殿叫出敬王,沒好氣地說了二人跟他好生地訴苦了一通,敬王也愣了。 敬王不太相信,“父皇,不能吧?四哥和五哥自己都是有產業的?!?/br> “罷了,他們的窩囊樣,朕能指著他們什么?”皇帝道,“你再想想,可還有別的法子?” 敬王這下子為難了,想了片刻,咬牙說,“父皇,不如請王家六郎入宮,問問他?他是王家培養的繼承人,與顧輕衍一樣,少年揚名,旗鼓相當,若是他出手,想必能達成父皇所想?!?/br> 第七十七章 有請(一更) 敬王覺得,若是王岸知出手,一定不會無功折返。 皇帝聞言卻猶豫了,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朕沒與王岸知提此事?早在中秋節之日朕暈厥醒過來后,就將他叫進了宮,他反對朕殺安華錦?!?/br> 敬王立即道,“父皇,他反對是反對,但您是皇帝,是君,您讓他做,您給他下旨,他就得遵從?!?/br>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這個國君,還有威嚴嗎?” “自然是有的?!?/br> 皇帝冷哼一聲,“他覺得朕該息事寧人,不該喊打喊殺地大張旗鼓緝拿安華錦,朕沒聽他的,如今反而找到他身上了,他豈會答應?” “兒臣聽說,王岸知和顧輕衍不合,如今不止安華錦找不到人,顧輕衍也不知道躲在哪里,但若是王岸知肯出手,顧輕衍還能躲得???”敬王動心眼真是十足十地學了皇帝,“父皇不將他叫進宮來試試,怎么知道他不答應?” 皇帝皇帝發現,敬王這個兒子,還真是在他的一眾兒子里,最像他,心計是很有,他想想也對,“那就將他叫進宮來,朕問問他?!?/br> “父皇可直接下旨?!?/br> “不行,王岸知不同于別人,他的性子,邪性的很,對朕面上恭敬,心里也沒多少恭敬,對他這種恃才傲物的人,下旨不管用,他可以陽奉陰違,必須要讓他實打實地甘愿去做,才能做好?!被实蹞u頭。 “父皇圣明?!本赐豕笆?。 于是,皇帝吩咐張公公,“張德,你親自去王家一趟,請王岸知進宮來見朕?!?/br> “是?!?/br> 張公公去了王家,傳了皇帝的旨意。 彼時,王岸知正在逗弄籠子里的鸚鵡,他說一句,鸚鵡學舌一句,張公公來傳皇帝口諭,他也沒立即出去,而是漫不經心地立在窗前,吩咐人將張公公請到他面前。 張公公見到王岸知,笑著見禮,“王大人,陛下有請?!?/br> 王岸知頭也不抬,給鸚鵡喂食,“敢問張公公,陛下召見我,可有什么事兒?” 張公公立即說,“老奴也不知?!?/br> 王岸知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繼續逗弄鳥,不再說話。 張公公等了一會兒,見王岸知沒動身的打算,心里想著,王六公子果然是心中對陛下沒多少敬意,不過他有才有手段有本事又出身在王家,年紀輕輕,與七公子作對毫不手軟,這份本事,也有恃才傲物的資本。 若是他出馬,那路上的安小郡主和七公子,怕還真是難對付。 不過,他會出馬嗎? 看這樣,不太想搭理陛下啊,不搭理最好。 他立著等了足足有一盞茶,王岸知那里才有了動靜,他離開了鳥籠子前,慢條斯理地洗了手,然后換了一件外衣,來到張公公面前,隨意地說,“走吧?!?/br> 張公公應了一聲是。 王岸知走在前面,張公公走在后面,出了王家門,二人上了馬車,一路無話,很快就來到了宮門前。 王岸知從馬車下來后,才看了張公公一眼,與他又說了一句話,“張公公,七表弟是怎么收買你的?他給了你什么?讓你這般為他效命?” 張公公一愣,很快反應地笑呵呵說,“王大人說笑了?!?/br> 王岸知似笑非笑,“是嗎?你信不信,我若是對陛下提一句,陛下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張公公垂下頭,“王大人真的說笑了,老奴是陛下的人?!?/br> 王岸知深深地看著他,“你若是陛下的人,那我還是陛下的人呢?” 張公公:“……” 他笑呵呵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咱們都是陛下的人,原也沒錯?!?/br> 這一句話似乎徹底逗笑了王岸知,王岸知哈哈大笑起來。 張公公立在他面前,只覺得這位王六公子,非常厲害,非常人所及。他若是真對陛下提一句,以陛下的性子,一定會將他五馬分尸。 不過他活了一把年紀,死也就死了。 王岸知笑罷,轉身進了宮門。 張公公跟在他身后想著,他是什么時候被七公子收買的呢?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他自小與唯一的哥哥因發大水離散,那時,年紀太小,自己養活不了自己,便自賣入宮為奴,后來,因為他機靈有眼力價,被當時還是皇子的當今陛下收用在身邊,他得勢后,派人找過他的親哥哥,一直沒找到,以為哥哥遇難了。 直到十多年前,彼時,顧輕衍還是個小小少年,因為一幅畫,被陛下召見入宮,那一日,他見了陛下后,從南書房走出來,似乎隨意地看了他一眼,云淡風輕地跟他說,他有一個親侄子,如今被人坑害入宮,已入了凈房,馬上就要凈身了,他不敢置信,顧輕衍對他笑了一下,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當時將信將疑,還是立馬趕去了凈房,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刻,救下了那個孩子,后來證明,還真是他唯一的侄子。 因為這件事兒,他對顧輕衍心懷感激。 直到,后來又經歷了幾件事兒,陛下雖看著性子溫和,但其實內里不是個好性子好伺候的主,而他又是在這個位置上,眼紅他的人不少,想收買他的人更多,收買不了,想害他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直到又一次,他差點兒被人害死,又是顧輕衍救了他,之后還是如初次與他說話時一般,似乎隨意又似無意地問他,“要不,你跟了我吧,我保你再不必日日擔驚受怕,安穩地坐你的陛下身邊的大總管太監?!?/br> 他當時愣住。 顧輕衍又說,“跟了我,成了我的人,各取所需?!?/br> 他的意思是,他保他安安穩穩,他告知他陛下身邊的一切消息,不得隱瞞。這還的確是各取所需的事兒,不像是好多人,都拿金銀珠寶價值連城的玉器收買他,那些都是死物,而他若是答應了,那就是收受賄賂,做著最危險的出賣陛下的事兒,也不見得如顧輕衍一般,有能力在他出事兒時保下他。 顧輕衍沒給他金銀珠寶價值連城的玉器收買他,只是說個各取所需,卻最是他想要的。 坐到他這個位置,金銀珠寶價值連城的玉器他都不缺,他缺的是安穩。 那一刻,他知道,論洞徹人心,普天之下,怕是鮮少有人能及這個少年。 如今,他看著王岸知的背影,這是一個與七公子一樣有才有謀有手段有本事的人,但性子,卻不同的很,一身不事二主,若是他今日揭發他,他也認了。反正,他唯一的侄子,有七公子照拂,會活的好好的。 來到帝寢殿,王岸知對皇帝見禮,面上依舊很是恭敬。 皇帝很是溫和,難得地對臣子表達歉意,能屈能伸的很,“六郎,朕是錯了,那日就該聽你的勸,也不至于如今騎虎難下,但朕的臉已經扔了出去,總不能這般灰溜溜地就算了,你說是不是?” 王岸知微笑,“陛下說的有理?!?/br> 皇帝聞言松了一口氣,“朕的大內侍衛折了一半,敬王的八百人手和京外的暗樁折了,京麓兵馬大營的兵馬,朝臣們阻礙,朕也不好強行調動,所以,朕只能叫你來,你看看,可有辦法,在安華錦回南陽前,路上給朕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你想要什么,朕都許你?!?/br> 王岸知淡笑,“陛下,如今已過去幾日了,再過幾日,安華錦就該回到南陽了,臣怕是沒法她回到南陽之前,在路上殺了她?!?/br> 皇帝立即說,“那回了南陽之后,可就殺不了他了?!?/br> 王岸知勾唇,“我不是反對陛下殺安華錦,而是覺得,陛下喊打喊殺的太心急了,更何況,宮宴之日,陛下算計安華錦本就不占理,她殺花似玉,雖有挑釁陛下的嫌疑,但她仗著就是陛下當日算計她,她才敢明目張膽趁著神志不那么清明有目共睹地動手殺花似玉,也算小報復陛下一二。若是陛下聽臣的勸,當此事沒發生,那么,再尋機會,找個理由,殺她,就能站得住腳了,您畢竟是君,要想臣死,隨便一個理由按上,她就得受著,若是反抗,就不占人心。好了,如今陛下這么一鬧,她倒是如愿離京了,怕是再難讓她來京了?!?/br> 第七十八章 喜歡(二更) 早先王岸知的話,皇帝因為花似玉被殺憤怒心情激動聽不進去,如今冷靜幾日,王岸知這么一分析,他深覺有理??墒?,已為時已晚。 皇帝敲敲自己額頭,再度認錯,“是朕糊涂了,六郎,如今朕就指著你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或者什么好手段?只要能殺了安華錦,不拘泥于現在就殺了她?!?/br> 王岸知覺得今日的皇帝看起來還有藥可救,笑著說,“臣這些年,外出游歷,在江湖上結識了些人,可以傳令,讓人在通往南陽的后半段路攔截試試,若是攔截不住人,讓她回了南陽,那么,就請陛下下旨,請南陽王進京來分辯一二?!?/br> “請南陽王進京分辯?” “沒錯,請南陽王進京分辯?!蓖醢吨隙ǖ氐?,“南陽王若是不進京,那么,就給他扣個要謀反蔑視陛下的名聲,南陽王府不是忠君愛國嗎?安家幾代打下的忠君愛國名聲,南陽王應該很在乎的吧?” “若是他真謀反了怎么辦?” 王岸知笑,“安家很在乎忠君名聲,否則這么多年,若是反,早反了,不會等到今日。尤其是老南陽王,若是安家的忠砸在他手里,想必他對安家的列祖列宗,十分愧疚的?!?/br> 皇帝想想也是,“嗯,有道理?!?/br> “所以,陛下有召,讓他來京分辯,南陽王勢必為了這個忠字,也要進京,只要進京,那就好說了,他來了京城后,陛下就扣著他,讓安華錦來京,安華錦若是不來,老王爺也不必再回南陽了。安華錦孝順她爺爺吧?只要孝順,那就得來京,人只要來京,還不是陛下說了算?” 皇帝拍手,“好好好,妙妙妙,果然是六郎有辦法!” “不過,安華錦聰明,再加上我那好七表弟,也許已經跟著她離京去南陽了,也許這一計會被他們識破,但就算識破,陛下是君,也是站在至高點上的,這一計,也許還真有用,就算沒用,不還有皇后娘娘和七殿下呢嗎?這二人被陛下攥在手中,南陽王焉能不管?” 皇帝連連點頭,“沒錯,就聽你的?!?/br> 皇帝心里很高興,又問,“你剛剛說顧輕衍也許跟著安華錦去了南陽了?此事可是確實?” 王岸知搖頭,“臣還不確定,也是猜測而已,臣離京四年,對京中之事都不甚分明,也不知我那七表弟有多少勢力,但覺得,以他的性子,那般喜歡安華錦,為了她,在宮宴那日,連身份都不顧了,對陛下的禁衛軍出手,公然帶走了她出宮,聽聞陛下取消了他們二人的婚約,他會甘心放心將安華錦放回南陽嗎?也許回了南陽,南陽王就會給她另謀嫁娶,畢竟年紀到了,他不放心跟去,也不稀奇?!?/br> 皇帝誠然地點頭,“你說的有理,也許他還真是去南陽了,枉朕還聽了小八的,以為他當真在顧家的家里躲著朕?!?/br> 王岸知笑,“敬王還是太年少了?!?/br> “是啊,太年少了?!被实蹏@息,不堪大用啊,派出的人,都折了。 “不過年少雖然年少,但敬王也是可塑之才,陛下如今春秋正盛,慢慢磨煉敬王就是了?!蓖醢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