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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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城西寶月閣新到了一批寶貝,祁文府又領著蘇阮出門去瞧熱鬧,把案子扔給了他,瑞王簡直被氣笑了。 “他一個瞎子,成天沒事領著她媳婦出門看這看那的?他能看嗎?!” 南元山坐在一旁,聞言說道:“王爺慎言?!?/br> “我慎什么言!” 瑞王橫了南元山一眼,之前沈鳳年被處置之后,南元山便頂了沈鳳年的相位。 瑞王也知道南元山想說什么,沒好氣的說道,“他自個兒不也成天拿著自己是瞎子說事,尋他做什么都是他眼睛不便,實在難以分擔朝政……” 瑞王剛開始還真以為祁文府是自卑,覺得他自己眼睛不便,陛下又還對他委以重任,他怕出了差錯,所以朝中之事才屢次推脫,有什么大事幾乎都交給他和安陽王,要不然就是南元山等人。 那會兒他還覺的心有不忍,覺得當初意氣風發少年入朝便一步登天的祁子嶸落得這般處境,多可憐啊,所以便覺著能幫一把是一把。 可后來漸漸的,瑞王卻是有些咂摸出不對勁來。 誰特么成了瞎子,還跟祁文府似的活的那般逍遙自在,領著次輔的俸祿,享著閣老的權利,卻半點兒責任不擔的? 當初南元山當次輔時忙的跟狗似的,起早貪黑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夠用,可祁文府倒好,隔三差五就領著他那瘸了腿的小媳婦出門溜達。 遇著有人尋他,就一句“我是瞎子”推了,就恨不得在腦門上刻著“我瞧不見”幾個大字。 他自卑個屁! 瑞王當初多自由啊,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享著親王的尊貴,每天飲酒作樂詩書琴畫,想揍人就揍人想胡鬧就胡鬧,身寬體圓逍遙自在。 可是如今呢? 才短短小半年,他累的下巴尖兒都出來了,哪還有半點以前的富態? 瑞王說起祁文府來就一肚子的氣,“上回吏部尚書為著今年吏部考核的事情去找他,他借口身子不好,需要靜養,讓人把事兒交給我和安陽王叔,轉過頭就跟著蘇阮一起去梨園春聽戲?!?/br> “你說我生氣才剛去找了下陛下,連狀都還沒告呢,可他倒好,入宮之后就垂著眼睛嘆氣說他眼睛不好,怕有人渾水摸魚,耽誤吏部考核?!?/br> “我就說了一句他身邊不是專門配了人給他念各地考勤的政績單子,他只需要點個卯就行,可他怎么說的,他居然就說我嫌棄他是個瞎子,也知道他自己不配次輔的位置,不該蒙受陛下厚愛……” 祁文府長得本來就好,慣常又會作戲。 往日里他還總冷肅著一張臉瞧著極為正經,可如今成婚之后也不知道打哪兒學來的那套,眼睛一垂,臉色一暗,跟朵大白蓮似的什么話都不說,就一個勁兒的幽幽嘆氣。 結果陛下乃至于當時在場的所有的朝臣都覺得他過分,一個個開口說祁大人身子不好,說祁大人多有不便,讓他多替祁文府分擔分擔,別太斤斤計較了,結果搞到最后連他自己都有種他變成了壓榨祁文府的惡毒監工似的。 瑞王不僅挨了一頓指責,接了吏部的差事,回去時祁文府就叫人送了一大桶黃精巴戟燉鹿鞭來。 他當時也沒留意,恰逢肚子餓了,聽說是祁文府叫人送過來的,他還以為是祁文府為著宮里的事情賠禮道歉來著。 可誰知道悶口喝了之后,當夜就流了一宿鼻血,那幾日險些沒忍住去給他家乖寶找個后娘。 瑞王一想起那幾天他滿嘴燎泡,火氣上涌,動不動就流鼻血的慘狀,還有祁文府滿臉無辜的說他只是想替他補補的樣子,氣的咬牙切齒。 “你說說,你們說說,他這干的是人干的事兒嗎?!” 南元山和旁邊幾人都是嘴角抽了抽,雖然覺得瑞王挺可憐的,可只要想想祁文府干的那事兒卻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有人說道:“王爺,人家祁大人新婚燕爾,與夫人黏膩些也正常,這朝里的事兒你就多幫著分擔分擔唄?!?/br> “我呸!” 瑞王毫無半點形象的啐了一聲,“誰家新婚燕爾都燕了大半年了,他就差拴在蘇阮褲腰帶上了。不行,今兒個我得去找他去,這督巡府的差事是陛下給他的,本王可不干!” 瑞王氣沖沖的走了,南元山他們想攔著都來不及。 施河忍不住開口:“相爺,這……我這到底該找誰???” 南元山低笑:“等著吧,待會兒瑞王就得回來了。他呀,不是祁文府的對手,你瞧著,這差事還得落他頭上?!?/br> 其他幾人都是直笑。 “這瑞王爺每次鬧,每次不成,回回都被祁大人吃的死死的?!?/br> “我瞧著祁大人就是吃準了瑞王了?!?/br> 一群人哄笑之后,還打賭著這次瑞王能堅持多久。 人群中有人卻是忍不住說道:“不過說來也是,祁大人這般年輕就入了閣,又深得陛下信任,可每次這朝政上的事兒他都是能推則推,就連陛下交給他的差事也一股腦的推給瑞王,他就不怕真惹惱了陛下?” 南元山聞言看了說話那人一眼:“那你可有見陛下對他動怒的?” “這倒是沒有?!?/br> 新帝對于祁文府的信任,遠超于任何人。 照理說以祁文府這般行事,連朝上的事情都不上心,陛下交代的事情也大多交給旁人,陛下早該動氣才是,可偏偏他待祁文府卻一如之前。 不僅引為半師,禮重有加。 宮中賞賜常有,而朝中但凡大事也必會詢問他的意見,就連對著那位祁夫人也十分敬重。 朝中許多都想不明白,新帝到底看重祁文府什么。 南元山瞧著那人茫然的樣子,低笑了聲:“想不通?” 那人搖搖頭。 南元山說道:“這就是你不如祁文府的地方?!?/br> 或者說,他們都不如祁文府。 祁文府看似日子過的閑散,萬事都不上心,對于朝政上的事情能推則推,可實際上陛下登基這大半年來,但凡交給他的事情,卻從來都沒出過任何差錯。 當初御正殿里的事情南元山是知道一些的,是祁文府逼著明宣帝退位,也是他讓得皇權早早移交到了新帝手中。 如若新帝登基之后,他還處處勤勉、萬事上心,甚至將朝中事情全數攬在手下,難免會叫人覺得他會不會是下一個沈鳳年,亦或是當年的薄家。 可就是因為他懂得急流勇退,不居功,也不曾太過殷切。 陛下才能安心用他,而哪怕到了現在,也依舊只記得他當初勤王的恩情,卻絲毫不會懷疑他別有異心。 其實不止是南元山,朝里其他人中也有不少都看出了祁文府的心思。 欽羨佩服是有,可若說是與他一樣,卻沒幾個做得到。 他們身后都有氏族,有靠著他們庇佑之人,好不容易爬上高位,又有誰是說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不是誰都是祁文府,對新帝有從龍之恩,于他有半師之誼,城府謀略心術德行樣樣讓新帝折服,又能將進退之度拿捏的爐火純青。 祁文府退了,他還年輕,新帝也記著恩情,再差也不會讓他退的太遠。 可是他們退了,誰能保證還有機會再回到如今的位置? 別說是其他朝臣,就是南元山自己,哪怕為著他身后的南家,為著南氏子孫也不可能做到祁文府那般地步。 南元山見身前那人疑惑的樣子,輕嘆了口氣:“祁文府啊,是朝中最精明的人了,你我都不是他,也永遠都做不到他這樣的?!?/br> …… 另外一邊,祁文府和蘇阮正在寶月樓里。 蘇阮坐在四輪車上,而祁文府坐在她身旁。 兩人身前的桌上擺放著一盆十分好看的雪珊瑚,寶月樓的掌柜的正說的天花亂墜, “祁大人,祁夫人,這珊瑚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br> “你們瞧瞧,上下雪白如玉石通透,外層晶瑩滑潤,而且這么大的完整未曾破損的雪珊瑚更是少之又少,這若是放在那月色下一賞啊,定然能驚艷所有人?!?/br> 祁文府視線有些模糊,能瞧見那珊瑚的確是不錯,只是他卻依舊佯裝著扭頭對著蘇阮問道:“阮阮,你覺得怎么樣?” 蘇阮伸手摸了摸雪珊瑚,“的確不錯,比之祖母那盆還要好上一些?!?/br> 祁文府聞言便道:“那就這個了?!?/br> 掌柜的聞言頓時喜笑顏開,高興道:“好嘞,我這就去尋個好的盒子替您二位裝起來,祁大人,可要我讓人直接給你們送去府上?” 祁文府搖頭:“不必了,讓人好生裝起來,等一下我讓人帶走?!?/br> 那掌柜的連忙應了下來,就小心翼翼的捧著那珊瑚朝外走,而金寶則是跟著過去付銀子。 蘇阮抬眼見掌柜的離開,才忍不住低嘆了聲說道:“咱們尋了這么久,也就只找到這么一盆與祖母那雪珊瑚有些相似的,你說祖母會喜歡嗎?” 當初謝家下獄之后,整個宣平侯府也被抄了。 等著謝家人洗清罪名重回宣平侯府時,朝廷里也將之前查抄之物歸還,可是到底是經過好些人之手,而且查抄那一日為著翻找謝淵父子“謀逆”的罪證,官兵入府時可半點都不溫柔。 謝家有很多東西都損壞遺失,偏當時人太多還不好追查。 其他那些個金銀首飾也就算了,新帝登基之后,便讓人折算成現銀還給了謝家,甚至還另有厚賞,可是謝老夫人當成寶貝放了多年的雪珊瑚卻也不見了。 謝老夫人明面上毫不在意,只說不見就不見了,只要大家人安好就行。 可是蘇阮卻是聽柳mama說,她卻時常見著老夫人望著原本放置珊瑚的架子出神。 蘇阮知道那珊瑚是謝老侯爺送給謝老夫人的,也是她多年念想,她一直想替謝老夫人把東西找回來,可是費盡周折,連祁文府也幫忙找了,依舊沒什么音信。 眼見著謝老夫人快要生辰了,恰好寶月樓這邊說是得了尊雪珊瑚,蘇阮便想買了回去送給謝老夫人。 雖然意義不一樣,可多少總能哄謝老夫人開心一些。 祁文府能瞧見蘇阮有些擔心的模樣,柔聲道:“放心吧,只要是你送的,祖母肯定會高興?!?/br> 蘇阮嗯了聲。 祁文府說道:“之前咱們來時,掌柜的說他們新上了不少首飾,你也選些回去?” 蘇阮忙搖頭:“不要了,這段時間你買了多少東西回去,我哪兒能用得完?況且我本也不愛戴這些東西,插頭上重的慌?!?/br> “不如去一趟玉寶齋吧,買幾本書回去?!?/br> 祁文府聞言揚唇:“好,聽你的?!?/br> 金寶付了銀子出來之后,手里就捧著那雪珊瑚,“四爺,夫人,東西裝好了?!?/br> 祁文府說道:“那就走吧?!?/br> 金寶完全不知道祁文府早就已經能瞧得見東西,只伸手扶著祁文府朝外走,而那邊的采芑則是上前推著蘇阮。 一行人走到門前時,金寶扭頭說道:“四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呀?” 祁文府說道:“夫人想去玉寶齋買書,你先把東西放好,別碰壞了?!?/br> “好嘞?!?/br> 金寶扶著祁文府站在一旁,轉身就想朝著馬車上去,先把懷里的錦盒放好,可誰知道身后突然就闖過來的人影,因為走的太快來不及收腳,直接就和轉身的金寶撞了個正著。 祁文府只模糊瞧見金寶身子一歪,手里的東西便直接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