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進來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同樣穿著學士服。

    “喲，我好像聽到我的名字了?！蹦猩呛堑卣f。

    同學馬上噤聲不語。

    陸茸喊：“……陸、陸然?！?/br>
    男生“哦”地一聲，仿佛這才看見陸茸：“陸茸你也在這啊，真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彼麑χR子整了整領結，“陸茸你知道嗎？今天爸爸會過來?！?/br>
    借著鏡子看到陸茸臉上的表情，男生非常滿意。

    “我會把女朋友帶給爸爸看?！蹦猩懭?，邊說話邊逼近，最后湊在陸茸耳邊壓低聲音說，“你敢讓爸爸知道你喜歡男人嗎？你敢不敢讓爸爸知道你喜歡張開腿被人cao？不敢對不對？像你這種惡心的同性戀，天生就該像老鼠那樣活在陰溝里，別出來丟人現眼！”

    二十五

    更衣室里的人都跑了。

    陸然在學院里還是挺有名的，他爸爸是陸氏娛樂的董事長，和院長他們交情好，哪怕他畫得再差勁，在學院里也可以橫著走。

    相比之下，陸茸可以說是默默無聞了。

    若不是陸茸不聲不響拿過幾次獎，恐怕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畫得挺好。

    更衣室里只剩下陸茸和陸然兩個人。

    陸然把陸茸逼到墻邊。

    陸茸握緊拳頭。

    他說：“不、不是?！?/br>
    陸然勾唇一笑：“怎么？你不是同性戀？”

    陸茸仰起頭看向陸然。

    陸然對上了陸茸的眼睛。

    他討厭陸茸的眼睛。

    陸然抓住陸茸的下巴：“你不是喜歡男人？”

    陸茸說：“……是，我、我是喜歡男人?！彼秩ダ懭坏氖?，“但、但是不惡心。不、不管喜歡男人，還、還是喜歡女人，都、都不惡心。喜、喜歡一個人，想要為、為他變得更好，是一種很、很正常、很好的感情?！?/br>
    所以陸然討厭陸茸。

    明明膽子那么小，明明被欺負了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憑什么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憑什么還能有這樣的眼睛。陸然冷笑：“可是你還是得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溝里。你敢把你喜歡的人喊過來嗎？敢和他光明正大地站到所有人面前嗎？”

    陸茸臉色白了白。

    陸然說：“不敢對吧？”他乘勝追擊，“陸茸，你怎么還這么天真呢？什么很正常很好的感情，什么想為了喜歡的人變得更好，這年頭男人和女人都不敢保證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更何況是你們這種陰溝臭老鼠。瞧瞧，你喜歡的人也不怎么樣，我欺負你的時候他可從來沒出現過。嘖嘖，真有人喜歡你這樣的嗎？”

    陸茸用力推開陸然。

    陸然面色陰沉地站在原地，死盯著陸茸。

    陸茸說：“爸、爸爸不喜歡我的，你、你不用這樣?！币恢币詠戆职侄紴闆]搶到哥哥的監護權而憤怒，mama也因為搶到哥哥的監護權而總是在爸爸面前炫耀哥哥多有能耐。后來陸然長大了，跳級和他上同樣的年紀，比他受同學歡迎、比他成績好，什么都比他強。但是陸然還是討厭他。陸茸仰頭與陸然對視，鼓起勇氣說了實話，“我、我也不喜歡爸爸——也、也不喜歡你和你mama?！?/br>
    陸然的目光變得陰鷙無比。

    陸然一拳擂在陸茸旁邊的前面上，惡狠狠地說：“誰他媽管你喜不喜歡？”

    陸茸沒有害怕，他認真地說：“所、所以我不會和你搶的，我、我不喜歡?！?/br>
    陸然盯著陸茸的眼睛。

    對，就是這樣的眼神。明明就一無所有，他爸媽都不要他，也沒人喜歡他，還是能露出這樣的眼神，好像只要他傻傻地相信一切會好起來，一切就真的會好起來。憑什么呢？

    陸然冷笑：“你就不怕我把你是同性戀的事告訴爸爸？”

    陸茸安靜。

    “果然還是怕的吧？”陸然收回拳頭，“裝什么裝！”

    陸然沒再多說什么，轉身走出更衣室。

    陸茸看著更衣室晃動著的門許久，收回了目光。

    他不怕。

    陸然不會往外說的。

    陸然也不喜歡爸爸。因為爸爸除了他mama之外還有別的女人，除了他之外還有別的私生子。陸然mama要坐穩陸夫人的位置很辛苦，從小就要求陸然樣樣都要比他強。

    所以陸然也過得很辛苦。

    每個人都很難過。

    所以他不喜歡爸爸。

    陸茸拿出手機，點開消息窗口。

    他盯著上面未發送的短信。

    你……你明天有空嗎？

    陸茸把那行字一個一個刪掉。

    陸茸看向門外。

    門外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