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英豪_分節閱讀_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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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苯瓝P松開手,“我一直在等你主動說?!?/br> 凌寒簽下自己的名字。他記得加入外勤組的時候,他先簽了字,那時候10歲,寫楷書,工工整整,但是“寒”字寫得有點大,超過了劃線。旁邊是父親的簽字,沉穩堅定,像林帶護著沙漠綠洲?,F在,他寫行楷,端方飄逸,旁邊是江揚的簽字,一樣銳意,卻多一份義無反顧地支持和維護。 “我瘋了。那些日子里,是把自己切成棱角分明的兩塊,殊死搏斗。但無論哪一塊贏了,流血的都是自己?!绷韬o咖啡加點糖,細碎的顆粒滾進顏色明亮的液體中?!拔野l現我做的,和現實差距太大,觸動根基,我找不到繼續的勇氣?!?/br> “0734,只是一個普通的行動。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近距離格殺?!?/br> 凌寒苦笑:“相信我,江揚,如果隔壁的炸彈沒炸,如果,哪怕只有一個人質活下來,心理輔導師會告訴我,金舟,你是對的,格殺一人,挽救一人,生命守恒。但0734是悲劇?!?/br> 江揚點頭:“不成功便成仁,聽來壯美,其實成仁……一點兒也不美。人不是活在劇中的?!?/br> 小點心也送來了,手工的奶油冰淇淋混了綠茶曲奇顆粒和朱古力豆。兩人都沉默地吃了一陣子,凌寒忽然笑起來:“別用這種氣氛行麼,像追悼會一樣,雖然我是在心里追悼‘金舟’?!?/br> 江揚吃了一大口,從喉頭一直冰爽到心里:“對於我過去的一些行為,如果想要找補回來,我隨時歡迎?!?/br> 凌寒黑色的眸子狡黠一閃:“別後悔?!?/br> 江揚舌尖一轉,輕巧舔去了嘴角的奶油:“我賭你心胸開闊?!?/br> 凌寒真心實意地大笑起來,弄的江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頭一次,在凌寒面前恢復了弟弟的形象,略帶靦腆地低頭哼笑了一聲,接著用吃冰淇淋掩蓋自己的真實表情。 “養傷的那段時間,我思考得太多了……”凌寒戳著綠茶曲奇,“肺底的傷不樂觀,我被固定住。整天除了思考,無所事事。鉆了牛角尖以後,我拒絕再想下去。誰勸都是耳邊風,我不是不理解,而是懶得再去想。你知道,每想一次,我就在失落和驚懼里離正常人遠一步?!?/br> 江揚點頭。 “後來我給曾澤打了個電話,關鍵是謝謝他的報告?!绷韬?。 江揚挑眉:“我忘了,你是特工,想要一個大學老師的電話,太容易了?!?/br> “事實上,是你某次轉接外線的時候報了一次完整號碼,我記住了。曾澤說,她很驚訝?!?/br> “關於你,還是關於方法?” “你說呢?”凌寒瞪了江揚壞笑的臉一眼,“你那也叫方法?” 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偷著樂,但是不露聲色。 “她說我應該感謝你,不管如何,幫助別人思考,於人於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不想說謝謝,沒必要?!绷韬难劬τ心Я?,那是一雙職業特工的眼睛,安靜,卻讓人在對視的緊緊被吸引住,不自覺地掏出自己的秘密。江揚聽完這話,猛然看了他一眼,立刻覺得自己的慌張和愧疚被全體掏空了,因此格外不安。 凌寒把簽了字的入職確認書對折再對折,隔著桌子插進江揚的襯衫口袋里:“我選擇加入飛豹團。厚禮吧,你得還一輩子?!?/br> 冰淇淋已經見底。江揚下意識地用勺子循環驅趕著殘余的綠茶曲奇,終於釋然一笑。凌寒,就坐在他對面,帶著一如既往的清淺微笑和自信,用迷人的眼神把服務生勾過來:“來份黑森林蛋糕?!?/br> 曾澤的打扮非常簡樸,坐在國安部部長辦公室的真皮大沙發里,更像個學生。凌易忙完了手里的工作,親自倒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謝?!?/br> “我只是開了個報告?!痹鴿梢幻?,就知道這是最好的人參烏龍?!按蟛糠謺r間,是江揚上校和凌寒在一起。我大略猜得出……呃……”她征詢地望著凌易:“可以直說嗎?” “請?!绷枰c頭。 “我大略猜得出江揚怎麼對待凌寒,不得不說,很有手段,很有效果,很認真,很負責?!痹鴿蓮陌锾统鲆晦窈竦墓P記來,“每晚他會傳真今天的進度給我,我能看出其中的不易?!?/br> 凌易的臉上有微笑。對於一個長期在國安部做事的領導來說,這表情變化已經讓人吃驚:“小寒是痊愈了,還是暫時穩定?” “應該說是暫時的,但是只要再沒有重大刺激,他會恢復?!痹鴿杀傅匦π?,“當初……或許我這麼說有些唐突……您不該把他關在醫院里,應該陪著他?!?/br> 凌易揉了揉自己緊皺的眉頭,苦笑道:“我們這些父親,統統是不合格的?!?/br> “倒也不用自責,”曾澤完成了最後的匯報工作,準備告辭,“您為他挑的飛豹團和兄弟,實在是出人意料的好?!?/br> 凌易信服地點了點頭。電腦桌面上的郵件信使亮起來,來自“兒子”的郵件立刻自動打開。凌寒掃描了一份入職確認給凌易看,底下只有短短一句話:“爸爸,我才知道,簽字原來不容易?!?/br> 幸福時光58(失去和擁有) 人生從不存在完美和滿分,有時候夙愿得償是另一種絕望和破碎的開始。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天,蘇朝宇平平地躺在家里主臥室的雙人床上──一家四口,忽然少了一個,然後又少了一個,最後,終於只剩他一個人了。 一個月前,他從杜利達回到家的時候,是凌晨,打開門就看見一片漆黑的房間里,莊奕睡在沙發上。電視仍然開著,一遍一遍地重放著之前比賽的精彩鏡頭,她的整個身體蜷成一團,那麼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動物。蘇朝宇走過去吻她的眼睛,她在夢中勾住了他的脖子,輕聲地說:“對不起?!?/br> 盛夏,蘇朝宇卻因為悲傷感到冷,他俯下身子伸開手臂把她攬在懷里,她半夢半醒,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那樣,非常安心地把自己沉溺在一種熟悉的保護中。蘇朝宇閉上眼睛,空氣里是熟悉的家的味道。淡淡的路燈的光芒透過薄薄的紗簾投進房間里來,夜風晃動紗簾的時候,整個房間里的影子都像是活了一樣。蘇朝宇跪在沙發前摟著女友,蟬鳴幽幽的晚上,他靜靜地看著這個最熟悉也最多記憶的地方,內心深處最柔軟角落痛得他想放聲大哭,可是人卻好像失去了如此暢快表達喜怒的能力。他跪在那里,修長美麗的身體彎折成一個充滿了悲傷的弧度,頭抵在沙發的靠背上,雙臂溫柔地環著他這世上最後一個最親密的人,徹夜難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