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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怡紅樓眾人陸續起床了,開始整頓收拾,準備新一晚的生意。 安樂跟仆人們打聽到了紫蘭姑娘的房間,拿著一瓶活血化瘀的藥油,想去敲她的房門。 哪知一到門口,就聽見里頭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關你什么事,要你狗拿耗子!”紫蘭叱罵,“我不想看到你,滾!” “呸,不識好人心!”另一個姑娘罵道,說著恨恨地一腳踢翻了矮凳,轉身猛地打開房門,差點和安樂撞個滿懷。 安樂嚇了一跳,仔細一打量那女子,原是昨日照過面的。此女長得頗有幾分姿色,性格又開朗,一身紅衣風風火火,乃是怡紅樓里當紅的姑娘之一,名喚紅鶯。 安樂忙行禮道:“紅鶯jiejie?!?/br> 紅鶯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喲,這不是小樂么,這聲jiejie我可不敢當,該我尊您一聲哥哥才是,以后少不得要你照應呢?!?/br> “jiejie客氣了?!卑矘返?,“你也是來探望紫蘭jiejie的嗎?” “誰要探望她了?我就來看看她死沒死?!奔t鶯囂張地一甩帕子,“瞧她罵人這大嗓門,多半死不了,真是禍害遺千年?!?/br> 眼看紅鶯扭著腰走了,安樂略一踟躕,敲了敲房門,邁進了紫蘭的房間。 這間屋子的環境比之安樂的房間有天壤之別,它在朝北的暗處,房間小又潮濕,亂七八糟地堆著些雜物,連桌子都是瘸腿的,房間角落里放著五六張床,顯然像紫蘭這樣不紅的姑娘并無獨立的房間,是與四五個姐妹同住的,只不過正巧那些姐妹吃飯去了。 紫蘭此刻正偷偷抹著眼淚,見安樂進來,忙不迭擦去了,問道:“你來做什么?” “紫蘭jiejie,你還好么?”安樂從袖子里掏出藥油,“我給你帶了點藥,你擦擦,說不定舒服點?!?/br> “你們一個個真可笑,說得挺關心我似的,都是來看笑話的吧!”紫蘭嗤笑。 安樂不生氣也不反駁,他一進門就注意到桌面上的一個藥瓶,此時拿起來聞了聞,把自己的藥油收了回去,“紫蘭jiejie,這個藥好,是紅鶯jiejie拿來的吧?我剛剛聞到她帕子上就是這個味道。這比我的好,你用這個吧,傷好得快?!?/br> 紫蘭聞言一怔,皺了皺眉,嘀咕道:“誰知她是不是想害我……” “這藥珍貴,不是凡品?!卑矘返?,“jiejie有所不知,我小時候得過一場怪病,吃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藥,現在一聞就知道是良藥還是毒藥。我不清楚你倆之前有什么過節,不過她這次真是好心,我不騙你?!?/br> 紫蘭默默低下了頭,沒由來地又紅了眼眶。 “紫蘭jiejie,你先抹藥吧,我在外頭等你?!卑矘氛f著站了起來,“多吃飯身體才好得快,我跟你一起吃?!?/br> “你到底想干嘛?我跟你又不熟?!弊咸m叫住了他,“說來也怪,你一個大男人,有手腳的,干什么不行,何必來做這行當?” “我自有我的苦衷?!卑矘返?,“jiejie不也是?否則為何會淪落青樓?” “我與你怎會一樣!”紫蘭說著像是有些動怒,“我是被人賣了來的,我能怎么樣?!” 安樂心中一凜,警覺道:“你是被拐賣的良家?為什么不報官?” “我是被我丈夫賣掉的,報什么官,什么官能管?”紫蘭苦笑一聲,“說什么良家,進了這火坑一天,就稱不得良家了,即便回去了又怎樣,怕口水淹不死人嗎?” 安樂沉默了,確實自古賣妻鬻兒都算“正當”,不算拐賣,紫蘭這件案子他無法插手。 “跟你說這么多干嘛,我真是閑的?!弊咸m說著,將藥油小心收進懷里,站起身來,“走,吃飯去?!?/br> 安小樂這人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不到一個時辰就與jiejiemeimei們打成了一片,一群人嘻嘻哈哈嘰嘰喳喳地坐在院里聊天,好不熱鬧。 鴇母乍一見到還有些詫異,她心中防備未消,生怕這小樂別有企圖,便偷偷躲在廊后偷聽。 安樂眼尖,已然瞧見她了,于是沒再繼續打聽消息,轉而道:“姐妹們,你們知道王老爺為什么喜歡我嗎?其實這跟我好不好看是不是男的都沒關系,他喜歡看人打拳?!?/br> “哈?有這種事?” “別說,我真信了。我以前聽人說起過,說那王老爺家呀常有武林人士出入,他恐怕還真是個尚武的?!?/br> “難怪呢,我說他這么多年都沒看上咱這的姐妹,小樂一來就不一樣了?!?/br> 安樂說著站了起來,一挽袖子:“jiejie們,我教你們一套木蘭拳吧?英姿颯爽可好看了,還能強身!” “好呀好呀!”jiejiemeimei們跟著把手上的團扇一丟,加入到了習武隊伍。 龜公問:“mama,不管管嗎?這可亂套了?!?/br> “嗨,這不挺好?!兵d母美滋滋道,“都說那王老爺是咱這的‘時尚風向標’,指不定以后客人都不愛看歌舞,愛看打拳了呢?!?/br> 龜公:“……” 光陰荏苒,一眨眼安樂已在怡紅樓呆了半月有余。 平日里他除了接待王同濟王老爺,其他時間便在樓里四處走動,與jiejiemeimei們聊天。吳mama先前還提防他,后來確定他就是個話癆,就懶得管他了。更別說后來還真流行起了看姑娘打拳這種新奇娛樂,別家都沒有,就她的怡紅樓獨樹一幟,當真給她得意的要命。 凌無奇則暗地里一間間搜查遍了所有人的屋子,以尋找蛛絲馬跡,再在午夜時分王老爺驅車回家后,偷偷溜進安樂的房間,與他窸窸窣窣地小聲討論案情。 “都查遍了,沒有線索?!绷锜o奇道,“你那里打聽到什么了嗎?” “我這暫時也沒進展?!卑矘返?,“凌大哥,照你所說,吳mama手里有賣身契,怡紅樓的姐妹們不是被家人賣掉的,就是自愿賣身的。你不覺得奇怪嗎,怎么有人會自愿?比如小晴姑娘,賣身契上寫的是‘天生yin賤,甘愿為妓’,可我覺得她根本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她不識字,也許都不知道賣身契上寫的是什么?!?/br> “你說得對?!绷锜o奇點點頭,“如此,只能繼續探查了,或者等那人販子自己撞上來?!?/br> 安樂想了想,又道:“凌大哥,明日王老爺要外出行商了,我這邊會空閑些,到時候我會繼續探查。等天亮了你去找一下童大人好嗎?傳個口信,就說此事得從長計議,讓他先回縣城去等我們的消息。過幾日就是中秋佳節了,想必他家人很掛念他?!?/br> 凌無奇道:“好的。先睡吧,別想案子了?!?/br> 嘴上說著好的,心里說著去他媽的,這就是凌無奇,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