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再見，就是5年，無論自己再有名，他，還是認不出自己。

    哪怕是再次見面時戴上了那頂當初一直在戴的黑色鴨舌帽，對方依然沒有認出自己。

    不過只是他聽眾的一員罷了，首燁然掛著嘲諷笑容的臉輕輕抬了起來，轉過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雨衣，雖然加裝了棚之后已經不會漏雨，但是他更怕的是胡亂飛濺的水會落在吉他上。

    錄一首完整的歌跟哼唱的雨量是完全不同的。

    他打開d站的首頁，登陸自己的賬號——染。

    主頁上的視頻播放量基本都破了百萬，關注也破了百萬，雖然比起自己那上億的粉絲量來說百萬是根本微不足道，但是首燁然卻更喜歡這里，在這里，他可以做自己，不用假笑，不用營業。只是唱歌，卻也能收獲快樂，特別是一個id叫姜餅人的，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每都在評論里建議他補補屋頂，影響收音，幣拿走不謝。

    從姜餅人開始，彈幕的方向整齊一致的全變為了補補屋頂，求你了。

    更有人問染是不是住在雨帶，怎么錄視頻的時候總在下雨。

    首燁然真想讓這個系著領結叉著腰的姜餅人進到自己的地下室里，看看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雨水，嚇死他。

    首燁然想到這里，哼的一聲冷笑。

    在躲著姜弈的時候，他寫了一首新歌，給他。卻說不出口，明明謊言有多少都可以說，真心卻每每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后還變成了扭曲的模樣，強迫他。

    站到頂端的時候，回過頭，卻已經看不到想看到的人，他知道，自己進演藝圈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想見他，想接近他，可是，是什么時候開始，單純的動機卻變成了不純的行為。

    首燁然至今都無法忘記，天橋下不知名的少年站在熒幕前自信歌唱時，閃耀光輝的他讓他顫栗；他也無法忘記，當自己好不容易快要接近他時，消失了的他讓他絕望；他更無法忘記，風平污濁的他讓他憤怒。

    首燁然厭惡自己alpha的身份，也同樣厭惡利用這個身份吃盡紅利的姜弈，他才想要教訓他，讓他改過，然而卻發現，是他錯了，那個保有著異能的alpha，那個心思單純的少年，一直都在，娛樂圈的真真假假，他明明知道，卻迷失了理智，就因為一條視頻，一個報道，他相信了，姜弈是所謂的omega收割機。

    可是知道錯了又能怎樣，讓他道歉？他做不到，長年累月的思念，現在變成了苛責自己的枷鎖。

    他有什么資格？連說出那一句我是你的粉絲，都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喜歡什么時候沾上了別的欲.望。

    想更靠近他，想占為己有。

    首燁然輕輕的撥動琴弦，打開了攝像頭跟變聲器，開始錄制這首在心頭上縈繞過無數次的，練習過無數次的歌曲。

    伴著從淅淅瀝瀝到瓢潑的雨聲，錄制，檢查，上傳，一氣呵成。

    首燁然從來不剪輯視頻，哪怕一點點的不如意，他寧可選擇重新錄制。

    不知道姜餅人什么時候會出現，首燁然心中有了一點小小的期待。不出意外，姜餅人的評論在刷新了幾次之后第一時間出現在第一行，卻沒有再提修屋頂的事情，只是打了一連串的感嘆號。

    首燁然看著那一串的感嘆號，想象著姜餅人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還沒來得及開心，姜餅人又發了一條評論：音準不準。

    ……

    首燁然憋著嘴，似乎不開心。

    是變聲器的錯，不是我音不準，可是他打在屏幕上的字，很快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

    最后所有的不滿變成了一身不屑的鼻音。

    還沒來得及回話，姜餅人又補上一句，曲很棒！

    果然，我首燁然只要想做，就一定是優秀的。首燁然耷拉的嘴角又再次高揚起來，過山車一般的心情早就被他忽略得一干二凈。

    謝謝兩字正想發送，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束明長的電話接了進來。

    首燁然滑動屏幕，接起了電話“嗯？”

    “查到了，姜弈的經紀人聯系了一部雙男主的戲，明天面試?！?/br>
    “導演是誰？”首燁然直覺的有些不妙。

    “周翔，就是你們上部戲的那個導演?！?/br>
    首燁然眉毛瞬間擰成了一個弧度，自己那晚偶然的遇到周翔的時候，就應該順勢而為的告誡他，不要接近姜弈。

    首燁然好不容易變好的心情此刻又陰云密布。想到那晚周翔甚至下跪都想要姜弈標記自己的模樣，憤怒的情緒就燒得更猛烈了些。

    “投資方是誰？”比起找導演，直接聯系資方是最有效的搶角色手段，只要資方不是一心一意的為了捧紅自己的新人，就決不會在聽到首燁然三個字后還猶豫。

    用了4年多的時間就站到頂流的首燁然，不單單靠的是絕美的外形，還有勤奮謙遜的工作態度、過硬的專業以及健康優良的個人形象。

    束明長已經明白首燁然的意思，可是他還是不能理解，姜弈有什么值得他改變自己一貫的作風，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首燁然真的很努力。束明長不滿的在電話那頭咋舌，“然然，檔期有沖突?！?/br>
    “束明長，我自己的檔期，我比你清楚?！?/br>
    束明長有時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經紀人，無論是日程的安排，還是職業規劃，甚至到人設營銷，首燁然都十分有計劃，甚至可以說真正的決策權，其實就是在首燁然手上，自己不過是個執行人。

    在姜弈出現之前，束明長甚至一度覺得首燁然是沒有感情的賺錢升級機器。

    現在，到底是哪里來的大白菜想拱自家的豬，束明長雖然十分氣憤，但只得把這句話埋下心里。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沒必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像以前一樣，幫我去溝通協調就可以了，明長，這些事情，我只能拜托你了?！笔谉钊粦┣蟮恼Z氣透過電話傳過去，顯得弱小無助。

    “只能拜托我了？”束明長小聲的的復讀之后，突然換上了高昂的音調說：“交給我了，無論是角色還是那個alpha，我都會幫你拿下他?！?/br>
    “……”首燁然無語的掛斷了電話，拿下？他反復嘀咕著這個詞語，嘴角邊露出了一絲危險的笑容。

    姜弈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啃著便利店買回來的飯團，手里的平板電腦開著染的首頁，設置為特別關注之后，染的視頻一旦更新，自己就會收到消息通知，不得不承認的是，染的作曲，越來越厲害了，雖然對方唱歌的音準總是有問題，可是姜弈試過拔譜用軟件編輯純曲，就更能發現對方作曲的厲害之處。

    唱歌存在的兩個問題，一個是似乎開了變聲器，二是有雨滴聲干擾聽感，還有就是似乎對方真的有些五音不全……

    但是不妨礙曲子是真的好曲子，姜弈拿出那張寫了片段曲譜的紙，無奈的嘆了口氣。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寫出過哪怕一小節曲譜來。

    姜弈登陸了自己的id，先是給對方一鍵三連，然后是評論了一堆感嘆號表達自己佩服的感情，隨后想了想，還是告訴對方音準不準。

    看著對方已經100多萬的粉絲，感慨著現在只要有想法，每個人都可以在不同的平臺展現自己，這真是最美好的時代，自己5年前，還只能在商業廣場演唱逐夢。

    明明只是過去了5年，卻像是已經過了許久，許久。

    姜弈心口突然猛疼，他彎下了腰，縮成一團，鼻腔里閃過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不想回憶，不想回憶，他把記憶一點點的凝聚成高質量的壓縮體，塞進了最深處，排著小人兒，守護著。

    他比所有人都希望有鬼魂的存在，想見他們，想對他們道歉，然而卻都是假象，就像是麥宇樺說的，這個世界上，真沒有鬼。

    姜弈此刻突然想起向洛的話來，又感覺背后陰風陣陣。

    理性上不相信，可是感情上又會害怕。

    事實證明，理性跟感性，完全是兩個不會互相影響的邏輯。

    姜弈再次點開了染的歌曲，似乎那充滿著希望的曲風，能像太陽一般，為他趕走陰霾。

    希望下一部戲，真的不要再是恐怖片了。姜弈靠在沙發上伸展四肢，自言自語的說道，在島上拍戲的時候，可是因為對首燁然的憤怒跟仇恨才轉移了注意力，現在冷靜下來，那些劇情，那些場景，都好恐怖。

    所以首燁然的恐怖程度已經提高到大于鬼？

    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讓我再碰上這個人，姜弈憤慨的繼續自言自語。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懷疑過標記的人會不會是首燁然，可是又想到對方后來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樣子，他就覺得搞笑，難道人類的本質真是葉公，憑什么他首燁然親他可以，他親了首燁然之后對方就像鬼一樣躲著自己。

    憑什么？

    姜弈心情煩躁，又再次打開了染的新曲循環播放，悠揚溫暖的音樂，足以讓他躁動的心情平復，他干脆斜躺下來，手里還握著吃到一半的飯團。

    這才是人生，有美食，有音樂。

    在被治愈之后，姜弈再次給染留言：曲很棒。

    雖然這個up主不一定會看到，但是姜弈還是一直在評論。

    對方除了時不時的上傳歌曲，就從來不與觀眾互動，連打字都不打一個。

    是真.任性up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