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點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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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熙并不常見好天,如今入了冬,倒多了幾日晴爽的天色。 上玉飽飽地睡了一覺,推開門,看見天井中有幾個人彎著腰在灑掃。 皆因殿主人乖僻的綠化愛好,這里的落葉比其他處多了幾倍。 “好!” 仿佛下定什么決心,上玉擼起袖子,跑步上前,攔住一個正在掃地的人:“姊姊,我來幫你?!?/br> 那人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她后,立刻慌得跪下:“這是婢子該做的事,請娘子不要為難婢子?!?/br> 上玉嘿嘿笑:“我這不是想幫你來著?不礙事的?!闭f著,就要去拿那人手中的竹帚。 “不不不......”那人仿佛護犢的母雞般把竹帚藏到了身后:“娘子,娘子放過婢子吧,要是被那一位知道,婢,婢子就.....嗚啊啊啊——” 上玉::“......”小姊姊你為何如此抓馬? 誰知更抓馬的還在后面,其余眾人見狀,紛紛扔掉掃帚,下跪道:“求娘子放過婢子們?!?/br> 語音語調都出奇地一致。 上玉:可以可以,集體抗議。 她只好牽著裙子溜了,踏著步來到后頭,那里一處矮樹下,有幾個宮人在聊天。 一個瘦高女拉了拉肩上的披帛:“唉,你聽說了嗎?” 另幾人:“什么?” “哎呀,就是不久前剛進來的那位女侍呀,”瘦高女挑著丹鳳眉:“聽說是蕭寧夫人賜給侯爺的?!彼娙耸沽藗€‘你們懂得’的眼色。 “這有什么稀奇的?”眾人接嘴道。 瘦高女眉頭一蹙:“你們這幫小蹄子,好沒眼力,咱們在闕中服侍了這么久,哪個入得了侯爺青眼?可那位新來的......” “她...怎樣?” “她呀,一來就住進偏殿不說,跟前還有人伺候,諸事不做,每日只管吃喝,這...這哪像個下人?倒像個祖宗?!?/br> 瘦高女越說越來勁,其余眾人卻有些興致缺缺,這些事大家早知道了,不過總有某些見不得別人好的,成天瞎抱怨。 誰都不愿得罪人,只有一個年紀小的嘴快,捅了瘦高女一下:“金姊姊快別說了,meimei知道,姊姊這是嫉妒了,”眼尾一挑,說出來的話刀子一般:“可姊姊再嫉妒,又能怎樣,橫豎侯爺愿意,若姊姊也能讓侯爺這么對你,那才算有本事的人呢?!?/br> “你...” 周圍人捂起嘴偷笑,瘦高女面子掛不住,又因被揭破了心事有些發虛,無奈只得忍了:“瞧meimei說的哪里話,我可沒有這種意思?!?/br> 大伙各自七嘴八舌了一會兒,不知怎么,話頭又繞回新來的女侍身上。 一人說:“我瞧那女侍模樣平平,也就一雙眼珠子水亮些,皮膚略嬌嫩些,不知侯爺為何如此寬待于她?” “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必是瞧上她了唄?!?/br> 另一人掖著袖子道:“可之前傳言不是說,侯爺心悅新殿的那位同族公主嗎?” “哎呦,你們吶,果真年輕不曉事,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稀奇的?再有,我聽說,新殿那位公主脾氣大的狠,是個素愛抓尖要強的人物,男人么,誰都喜歡溫柔小意些的?!?/br> “也是。你看那新來的,人倒是瘦瘦小小一只,嗓子也軟,長得一副狐媚樣,難怪能把侯爺迷住?!?/br> “唉唉——”一個矮胖女突然出聲道:“你們說,那新來的,會不會使了什么手段?” “哼,瞧她那模樣,十八般武藝怕是沒少使?!币蝗藭崦琳f道。 其余人交換眼神,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偷聽的上玉:“......”心情復雜。 她倒不介意這些人說她什么,畢竟日子無聊,需要解悶的玩意兒,昔年她在掖庭時,也慣愛聽這些男女間的小風月。 只是闕中的宮人這么嘴碎,卻不是個好現象,自己本是來此避難的,自然是越不顯眼越好,可如今竟都成談資了。 上玉:果然后門不是你想開,想開就能開。 她又看了那幫宮人一眼,才牽裙走人,自從上回答應那提議后,自己便成了蕭寧夫人賜給華陰侯的女侍,隔天就搬到闕中,至于新殿那兒,由鷂子留守,對外就稱公主患病,暫時保得風平浪靜。 只是她在這兒的特權,沒想到被宮人們傳得那么......離譜。 看來是不能再繼續了,原本一開始是要讓她做他的貼身侍女,只不過她看著那張笑得人畜無害的臉,心里直打顫,還自行腦補了如下對話: 上玉:貼身侍女的尺度在哪兒? 華陰侯:沒有尺度。 上玉:我會看到你身子嗎? 華陰侯:你要是愿意,還可以上手揉捏。 上玉:你發誓,不會誘惑我! 華陰侯:我發誓,會把你的身子掏空。 上玉:...... 針對以上腦補做出風險評估后,她認為自己絕不能做什么貼身侍女,太危險。 不過他在她面前一向都很好說話,她說打算享受一回特權主義,他那時正在翻閱帛書,聞言不過笑了笑,立刻就答應了。 “公主還有什么要求盡可以提?!?/br> 上玉:“......”怎么有種被包養的感覺? 她學他的樣子負著手踱步:“你真的什么要求都能滿足?” 他看著她,眸色很溫柔:“是?!?/br> “嗯......”上玉眨了眨眼:“我想,我想吃人rou,你能滿足嗎?” 小姑娘露出一抹惡意的笑。 男人先頭愣了愣,薄唇牽起一道揚弧,他放下帛書,緩緩地踱到她身前,修長身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上玉:“做...做什么?” 他拉開闊袖,露出底下瓷白的手肘,伸到她唇邊:“吃吧?!?/br> 吃...吃你奶奶個嘴! 上玉發現,自己真的太低估這個人了,昔日彼此間交往得循規蹈矩,她雖然知道他不善,但做派氣度是沒得挑的,如今熟稔些,才發現這個人居然還會耍無賴。 相比大漠中不聞喜怒,仿佛怪物一般,如今忽而有了幾分血rou之軀的真實感。 這樣......其實挺好的。 她有時候會想,是不是熊孩子的某一部分鍍在了他身上? 太陽升的有些高了。 上玉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口數螞蟻,同時也在等他回來,既然決定老實地當個侍女,就得盡早跟人說一聲,也好重新安排。 真是,事兒多。 早知如此,一開始別想著開后門就好了。上玉數了一會兒螞蟻,抬頭望一眼,冗長的宮道上不見一個人。 華陰侯早上出去了,原本她還以為他是不出門的,沒想到幾天下來,發現他還挺忙,罩著大氅匆匆來去,可惜啊,她不能跟著出去。 雖然鷂子用脂粉青黛修飾了她的樣貌,但想在宮里自由穿行還是不成的,畢竟瑾玨公主現下可是呆在新殿養病啊。 所以——只能數螞蟻了。 小姑娘托著腮,略略前傾,衣裳被扯動,露出了一段白嫩的后脖頸,一片丹紅的花瓣打著旋兒落在上頭,有些癢癢的。 上玉探手抓了一把,把那花瓣葉子揉碎了,擠出了紅色的汁子,大約就是胭脂了。 提問......一個男人的住所種著這種花,這代表什么? 上玉:噫,變態。 她沉思片刻,招了幾個人過來:“姊姊meimei們,不如咱們去摘點花做胭脂吧?!?/br> 眾人面面相覷:“胭脂?怎么做?” 上玉:“就那邊的花,采下來洗盡搗碎便是了?!闭f著,用手比了比。 眾人:“娘子,我們可不敢,那花是...是侯爺親手種下的,打理了好一陣子才開的?!?/br> 提問...一個男人在住處親手種下這些花,這代表什么? 上玉:噫,好變態。 不過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對眾人道:“摘了吧,我教你們做胭脂,屆時要是侯爺問起,就說是我帶的頭,如何?” 聽她這樣說,眾女子們就都同意了,畢竟胭脂嘛,哪個女兒家不喜歡; 再者,如今的上玉在她們眼中,可是主子爺跟前的大紅人。 各人去拿了籃子來,挽起袖子準備采花,上玉摸了摸花枝子,又道:“姊姊們悠著些,一是切莫碰壞了枝椏,二是不可太過貪心了?!?/br> “是?!北娙她R聲應道。 上玉:老天,這女主人的即視感是怎么回事? 果然人多力量大,眼瞅著大家一會兒叫著“啊,有蟲子!”,一會兒又叫:“啊,衣裳臟了!”然而還是摘下了不少胭脂花,上玉左右看了看,頭疼病突然犯了,這些小姊姊真是有集體精神,都說了要分散發育,她們倒好,非在一只羊身上薅羊毛,最粗的那棵花樹直接被她們薅禿了半邊,遠遠望去,宛如一棵半剃頭的陰陽樹。 這下子......那人回來...也許...可能...大概...會發火吧。 上玉:媽的要火葬場了。 這時候,宮人們拿了臼杵過來,還有盛花汁用的小盞子,眾人將花摘洗干凈,仔細捶搗研磨起來。 這算是上玉近來最為娛樂的活動了,她立刻忘卻了方才的煩惱,開心地加入到研磨的隊伍中。 新鮮的花汁可用,不過要成胭脂還需得晾幾天,做口脂倒是可以。 女孩子們圍在一起,對著銅鏡,各自涂抹,此花有股淡淡的幽香,搗碎后變得更為濃郁,一時間,整座院子里都圍繞著這股香氣。 上玉自然也點涂了,不過她涂得不好,好些都弄到嘴唇外邊了,正打算擦掉,一個眼尖的宮人突然大喊了一聲:“侯...侯爺回來啦!” 眾人一時都頓住,上玉忙道:“快快快,姊姊們快收拾一下?!?/br> 至于她自己,也想搶先打個預防針,一邊擦嘴一邊跳到門口打算截住他。 原以為在門口不會出事,誰知—— 一身淡紫衣衫的華陰侯身邊,除了黃鐘,竟還跟著個手持塵拂的陌生人,瞧樣子,應當是內侍一類。 不好! 上玉急忙轉身回避,然而已經遲了,那人看到了她,并以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身旁的人:“侯爺,這位是......” 上玉身上不同于普通女侍的衣物,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玉:爸爸給這運氣跪了。 黃鐘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此時,從容揚起的闊袖緩步上前,輕柔地按住她的肩,將她半轉過來,上玉略帶尷尬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眼中有淡淡的笑意,食指擦過她的嘴角,檀香混著花香,他笑問道:“怎么把口脂點成這般?” 他細心地替她一點點擦去,闊袖遮住了她半張臉,只露出兩丸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擦了好一會兒,仿佛才想起旁邊還有人在,華陰侯恰到好處地偏過頭,略略抱歉道:“見笑了?!?/br> 黃鐘:“......” 疑似內侍:“……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