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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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宮中,鷂子就從新殿急急地跑過來,拉著她左看右看:“您可有受傷?” “沒呢?!鄙嫌駬u搖頭:“好姊姊,我就是有些餓了?!?/br> “那快進吧,婢子已把膳食備下了?!?/br> “嗖嗖嗖”喝下兩碗粥,再洗了個澡后,上玉直接沉沉地睡了一覺。 等醒來,早過中午了。 鷂子聽到里頭的動靜,合袖走進來,趁著她抻懶腰的功夫,道:“方才,丹熙天子派人來過,說是例行慰問,婢已將人打發了?!?/br> 例行慰問? 上玉狐疑:“從前沒有過啊,好端端的,”她突然壓低了嗓:“是不是昨兒晚上的事......” 鷂子拿起外衫與她穿上:“婢覺著應該不會,昨兒您同華陰侯遲遲未歸,黃鐘大人即刻做了準備,說是不好驚動宮里人?!?/br> “那就怪了?!边@位老天子打得什么主意? 莫非,昨晚上那馬車是他派的? 上玉突然敲了敲腦袋。 鷂子:“......”經驗告訴她,就當沒看見。 又磨蹭了一會兒,上玉才起身:“你替我收拾一下,過會兒我要去闕中一趟?!?/br> “闕中?”鷂子挑了挑眉:“您才剛同侯爺見過,這就又......” 言辭間難免有幾分曖昧。 上玉當然聽出來了:“不是,我有正事找他?!?/br> “即便如此,您究竟是女兒之身,萬一被人瞧見您頻繁出入男子寢殿,恐怕......” 鷂子一如既往地,為女兒家的名節cao碎了心,上玉卻突然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她。 見小祖宗神情不對,她適時掐了話頭,問道:“您這又怎么了?” 殿中一時安靜,外頭的涼風倏忽吹散了漆柱上的紗縵。 鷂子走過去,打算將紗縵捋好,聽見身后人低喚了一聲:“鷂子?!?/br> 素手徒然一頓,她從來沒有這么叫過她。 上玉的表情很嚴肅,但也只有嚴肅。 “好姊姊,你……其實是他的人吧?” 心里“咯噔”一下,鷂子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您為何這么說?婢是楚國公主的人,公主將婢派到您身邊,您應該很清楚?!?/br> 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恰恰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上玉的纖睫微顫,猜測得到證實,不過瞬間的事。 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直到——打理好紗縵的人悠悠地嘆息一聲。 “您是怎么知道的?”她認輸了。 “婢從未與侯爺單獨相見,就連與黃鐘也無甚聯系?!?/br> 上玉:“胡亂猜測?!?/br> “猜測這種事,也能胡來?” 小姑娘笑了笑:“自然有依據的。如今既知,我至丹熙并非偶然,昔日以為楚國公主對我懷恨在心,有意捉弄...”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如今明白了,沒有什么事是偶然的?!?/br> 回頭看看這一場虛封公主,遠質異國,其實有些可笑。 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卻一而再再而三遇險,這一切,都是從她遠赴丹熙開始的。 脫離了大辰,楚國公主一個深宮婦人,縱然本事通天,也難保千里之外不會有什么變數。 除非,有人讓她這么做。 合作也好,交易也罷。 其實上玉一開始也不是很確定,方才故意試探,恰恰坐實了猜測。 鷂子看著她,有些無奈:“您真的很聰明?!?/br> 上玉沒說話,這種聰明不是她喜歡的,如果可以,她倒更愿意研究研究怎么發家致富。 “...您,就沒什么要問的?” 她聞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姊姊希望我問什么?” 鷂子顯得有些窘迫。 上玉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我沒有什么要問的,旁人的事我不想管; 若說你在我身邊的目的,不過也就那么幾個,我既然都知道,便不想揣著明白裝糊涂?!?/br> “大約是我......也不愿再聽假話了?!闭f到最后,是有幾分心酸的。 鷂子一急,道:“您誤會了,其實侯爺他......” “甭管他怎么樣,都與我無關?!鄙嫌袷媪丝跉猓骸拔也幌矚g這樣彎來繞去地,總是故作神秘?!?/br> 不是一路人,從來南轅北轍的性子,她沒什么抱負,只想過點簡單悠哉的生活罷了。 侍者在前頭領路,一路前行,來到一片芳草萋萋之地。 那侍者悄悄退下,上玉四下一看,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這好像是......昔日他為她烤魚的河邊。 正想著,前頭半人高的蘆葦后,傳出了一陣鮮美的香氣。 上玉走過去,撥開層層葦葉。 ......好吧。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簡易烤架,一樣的鮮魚,還有一樣的男人。 他穿了過去不常穿的紫衣,頭發未束,隨意地攏在頸后。 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這衣裳穿他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別扭。 正在烤魚的華陰侯注意到她,抬頭淡然一笑。 上玉:傻笑什么?!二愣子! 她頗有氣勢地走過去,他自動往旁邊挪了挪,底下墊著食單,剛好還有一人可坐。 上玉卻沒坐下,直接站在那里:“你怎么穿成這樣?” “嗯?”他垂頭往身上掃了一眼:“有何不妥?” 她本來想說,心里突然升騰出一股惡意,繡目眨了眨,道:“沒什么,就覺得你這衣裳挺好的?!?/br> 他聞言笑了笑,沒說話。 她注意到他的左膝,袍擺底下露出包扎的痕跡,卻不是她給他包的,看來已經換過了。 這么一想,昨天他在她面前,仿佛沒事人似的走路......傷口,十有□□是裂開了。 可是,又關她什么事? 上玉看向遠處,宮中這一條輕窄的小河波光粼粼,她不由地湊近幾步,道:“你說過會把關于我的事告訴我,沒反悔吧?” 男人微微一愣:“自然不會?!?/br> 上玉點點頭:“那就好?!?/br> 魚烤好了,他遞給她,傳來一陣好聞的煙熏味,上玉吞了吞口水,還是拒絕了,畢竟兩個人在河邊一起的吃烤魚的畫面實在過于和諧。 而且,她跟他其實沒什么話好講,對著熊孩子,她能放得開,但對面華陰侯,就缺乏了這種勇氣。 異色雙眸凝視她,里頭淡淡地,幾乎沒有什么情緒,然而他卻像看透了她的心境,渾不在意地笑笑,自顧自優雅地吃了起來。 上玉耐心地等他吃完,但這家伙......吃得也恁慢了。 剝下魚刺,還要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食單上,這是準備吃到下午?! 上玉:“你...能不能快點?”她還站著呢。 薄唇微微掀起一點笑,他實誠地搖搖頭:“不能?!遍熜渲赶蚣茏由鲜O碌膸讞l魚:“微臣向來不會浪費食物?!?/br> 頓了頓,道:“不過微臣胃腸不好,恐怕得一點點地進食?!?/br> “......” 上玉:“那你現在就把事情都告訴我?!?/br> 褐眸閃過一絲幽微的光,他繼續搖頭:“君子食不言寢不語?!?/br> 奶奶的! 這貨真懂得怎么氣人!上玉虎著臉,片刻后一屁股墩坐下來,拿起架子上的魚,狠狠咬了一口。 冒油了...... 身邊人遞上一碟子黑乎乎的醬醋:“沾些這個?!?/br> 她不看他,撕下一大塊魚rou在那碟子里一浸,送入口中。 上玉:“媽呀,真好吃啊~”好吃到流淚有木有? 于是幾條魚就在這種和諧又詭異的氣氛中被消滅得一干二凈。 日頭有些偏,金色的光線透過二人,落在背后輕輕搖曳的蘆葦上。 和風既涼又暖。 接過他遞來的巾子,擦了擦嘴,看著食單上一堆魚骨頭,上玉有些不好意思,想一想,對方連一條魚都沒吃完,難怪這么瘦弱。 當然,她沒停在這個想法上太久,身邊人溫潤的嗓音傳來:“吃飽了?” 囧...她嗯了一聲。 “那好?!彼α诵Γ骸艾F在我們可以開始了?!?/br> “公主想知道什么?” 上玉瞬間嚴肅了起來,手指不覺捏住了裙邊:“一切?!?/br> “關于我的?!?/br> 他平視前方,唇角弧度不變:“聽公主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了什么?” 上玉默然,反正都到這地步,說了也沒什么,纖手撫上前襟:“我曾被太子‘請’去東宮,在那兒遇上一件很奇怪的事?!?/br> “或許尹王已同你說過了,”她兀自一笑:“那次我在東宮突然暈倒,實在太古怪了,想來是被人做了手腳,雖然當時我記憶模糊,不過還是有點感覺的?!?/br> “我感覺到,有人...想查看我頸下的這枚印記?!?/br> 這個人,也許是尹王,也許是太子。 他平靜地聽完,哦了一聲。 上玉:大哥不解釋一下嗎?哦什么哦! 她想了想,又道:“這枚印記自我懂事起,就一直有的,如今在異國,竟有人想要查看,莫不是...同我的......” 身世? 但她并不足具赫舜人的長相,記憶中也沒有關于丹熙的人事。 上玉陷入沉思。 一片帶著皂香的闊袖突然伸過,徐緩地撫了撫她的腦袋,她怔愣地看過去,男人垂下眸子,長睫灑上了柔和的日光。 薄唇開啟,只吐出四個字:“如你所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