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還是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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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陰候大病。 作為一個異國質子,身份比不得公主尊貴,又因身體羸弱整日呆在房中靜養,乃至幾乎無人知曉他病重的消息。 天明,上玉同鷂子來到闕中,未進門,便聞到一股nongnong的藥味,內殿大門緊闔,鷂子上前敲門,片刻后,有些憔悴的黃鐘出現在門后。 見到人,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公主?!?/br> “聽說你家侯爺病了,我來看看他?!?/br> 黃鐘臉上露出愁苦的神情,讓開身,里頭一樣的擺設,軟塌上正躺著那個人,即使這么遠的距離,亦能窺見他的臉色是多么蒼白,就連那一貫微笑的薄唇也是全無血色,他穿著普通的寢衣,身上蓋著厚毯,呼吸十分羸弱緩慢。 上玉:“他這樣多久了?可請過醫官了?” “……” 黃鐘突然跪下:“求公主救命,侯爺患疾多日,醫官只來看過一次,不過開了幾劑藥,就再不管了,如今眼看著……” 果然。 一個可能成為細作的質子,自個病死可比被人謀害便宜太多,就算大辰日后將欲問責,也根本無從問起。 上玉咽了口口水,一雙繡目移至榻上,男人已陷入昏迷,看上去卻像在沉郁地睡著,玉面無比安詳平靜。所以縱然本事通天又如何?終抵不過身體的衰敗,命如微塵,到了人人皆可棄的地步。 如果沒人救他…… 如果不救他…… 如果她不救他…… 那這個人……這個在大漠里把她送出來的人,這個從瀟王手中保護了她的人,這個在河邊為她烤魚的人,這個……曾經頒下圣旨賜她毒酒的人……是不是真的會死掉? 五指緊過又緊,耳際是黃鐘的懇求與鷂子的勸說,他們都讓她救他,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上玉默了半響,嘴唇有些干澀,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她有些低沉地道:“藥呢?可熬好了?” 黃鐘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還是應道:“奴這就去取?!?/br> 黑乎乎的藥汁,不住地往外冒著熱氣,被湯匙一口一口地喂進他的嘴里,然而喉嚨的吞咽能力變得極弱,半數都順著嘴角淌到枕布上。 熱帕子為他拭了又拭,溫雅的眉眼間,細汗卻不斷,兩頰燒上了火,泛著不正常的紅。 真的很嚴重…… 黃鐘一邊小心地伺候,見上玉有些呆愣地站在一旁看著,生硬地說了句:“侯爺需靜養,公主瞧過,便請回吧?!?/br> 二人從闕中走了出來,內殿的大門闔上,不輕不重地一聲,鷂子欲言又止地看了身邊人一眼,道:“殿下為何不救侯爺?侯爺待您一向溫柔和善,婢曉得您并非薄情之人,如今侯爺身患惡疾,您……” 上玉停下腳步,再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好姊姊,你說人有時候,為何會覺得心里很亂呢?” “您心里很亂?” 罷了,小姑娘埋著頭,走得更快了些。 鷂子趕緊跟上:“婢覺得一個人心里很亂,大抵是遇上了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br> “……” 她繼而道:“婢與家姊一道進宮,有一回管事姑姑賞了她幾件新衣裳,婢特別羨慕,想著偷偷去穿一穿,可是又不敢,那幾日心里頭總七上八下的,老記掛著這幾件衣裳?!?/br> 是……嗎? 上玉輕輕呼了一口氣:“那為什么會……”她突然住了口:“人有時候不能想太多的,對吧?” 不知是在問鷂子,還是問自己。 熟悉的未完棋,熟悉的長廊和飛紗,還有朱紅的漆柱,一座足夠隱秘的內殿,小白臉內侍帶著她們走到,一揮拂塵便下去了。 內殿里,歪斜地躺著一個人,如云青絲,明絳的宮裝,腳邊跪著一個小丫鬟,正用新鮮的花汁子小心地涂抹她的腳趾甲。 那人見了來人,鳳眼微微一挑,唇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上玉近前行禮:“見過蕭寧夫人?!?/br> “公主無需多禮,來人,賜座?!迸诵σ饕鞯亻_口。 “不。不必了,我今日來,是有事想求夫人援手?!?/br> “哦,不知是何事?”纖手擎過榻邊的茶,微抿了一小口。 明明在他們身邊都安排了人,這位夫人此時卻好像對華陰候的情況一無所知,不知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上玉深吸一口氣,道:“表兄病重,已在榻上虛躺了好幾日,還請夫人垂憐,派醫官前往為表兄診治,外女感激不盡?!?/br> “竟有這等事?!”婦人聞言,稍稍坐起,一雙鳳眸染了薄怒,倒真像氣急了似的:“混賬,堂堂大辰侯爺病重,竟未有醫官前往診治?!” 上玉拱手:“正是。我與表兄二人在此做客,所倚仗者唯夫人耳,還請夫人千萬救他一救?!?/br> 話音落,內殿中稍有一刻的寂靜,腳邊的小丫鬟倏忽跪倒在地:“夫…夫人恕罪…”原本涂抹得好好的指甲上,花汁子順著一側倒流下來。 蕭寧夫人看了她一眼,眸光輕蔑地像在看比螻蟻還要脆弱的東西:“下去!” “是…是?!毙⊙诀哌B滾帶爬,急急地退了出去。 上玉維持著揖禮的姿勢,目光有些冰冷,下馬威,她見過的,只是用個小丫鬟立威,倒也還嚇不住她,因為她是大辰的公主,背后站著一整個國家。 又靜了片刻,榻上傳來衣衫拂動的沙沙聲,女子翠鳥一般嬌柔的嗓音:“叫公主見笑了,只是本位手下這幾個小東西,不甚懂事?!笨桃忸D了頓,又續道:“侯爺的事,本位自會相助,公主不必憂心?!?/br> 呼,上玉聞言,松了口氣:“那就多謝夫人了?!?/br> “只不過……” 女人的話還沒說完,先給個棗吃,再打個巴掌,倒也不是想不到對方會提條件,來的路上,她已準備好了,一個卑賤罪女,虛封公主,又能堪什么大用? 故而上玉并不十分吃驚,道:“夫人請明言?!?/br> “好,公主果然爽快,本位就喜歡同公主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女人坐直了身體,不再像方才一般歪歪扭扭地斜躺,伸出手,取出置于枕下的一個小漆盒,打開,里頭是一個白瓷瓶。她看向上玉,朱色的唇揚起:“本位不為難同族,只要公主將此藥服下,本位立即著人去請太醫館中最好的醫官來為侯爺診治,如何?” 千想萬想,沒料到竟是讓她喝藥。這位蕭寧夫人的膽子,簡直大得過分。上玉默了默:“不知瓶中是何藥?” “這個…”兩指捏著瓷瓶輕晃了晃:“恕本位不能相告,不過本位敢保證,此藥絕不會危害公主的性命?!?/br> 不會危害她的性命?你奶奶的廢話!上玉忍不住暗罵了一句,她用腳趾頭也想得到,以這么明目張膽的方法將她毒死,除非這位夫人腦殼壞掉了! “如何?公主喝是不喝?” 喝不喝,當然……不喝。 在闕中看著那病人,她捫心自問,想救他嗎?想讓他活著嗎?心里有個聲音說‘想’。所以在鷂子點醒她之后,她來了,不管理智如何阻止,她只想順著本心做事;而目下也是一樣,她不愿意喝,不該喝,她還惜命,還記掛著孃嬢,縱然自己百般逃避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有情,就如春種抽芽,松松地冒出了一個尖,但也僅止于此,彼此間諾大的嫌隙,一遍遍地提醒她,沒必要為他犧牲到如此地步。 因而上玉搖搖頭:“若夫人執意如何,這一趟就當我沒來過吧?!毖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就在這一剎那,身后傳來‘啪啪啪’的合掌聲:“痛快,一個小女子竟能如此果決,真令本位刮目,既然公主不愿意,本位也不勉強,只是不知華陰候爺若能醒轉,對公主今日一番所為又會持何種看法?呵呵,想來還真是有趣?!蓖氏缕咳?,將瓶身稍稍傾斜,里頭透明的液體便盡數傾倒在地上,看上去與普通的水無異,上玉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出了安平殿,鷂子迎上來,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沒急著問什么,主仆二人一徑往宮道上走去,路邊幾個舍人內侍抬著什么東西急匆匆走過,鷂子隨手抓了一個人問,那人目光閃爍,低聲道:“奴不知細狀,只曉得是尹王殿中的一名近侍,不知怎么的,昨夜突然暴斃而亡,尸首今兒早上才發現,侍官大人命我等快快處理了?!?/br> 尹王?昨夜? 上玉頗為吃驚,那人行了個禮,匆匆離開,鷂子亦問她:“殿下,您昨夜不是剛……” “噓,”上玉朝她擺擺手,示意噤聲:“…許是侍者患了惡疾罷?!彼褡匝宰哉Z似的,此際也實在顧不上旁人的事,二人在宮道上停駐了一會兒,鷂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我們現在是…去闕中嗎?” 沉默良久,小姑娘終是搖搖頭:“不去,沒臉去?!彼僦?,哀戚地看了鷂子一眼:“咱們回新殿罷?!?/br> 快到新殿門口了,她還沉浸在喪氣中,鷂子突然喊了一聲:“好像有人在那兒?!?/br> 是個內侍模樣。那人合著手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公主?!?/br> 鷂子:“你是何人?” 那人道:“奴是闕中的侍人,黃鐘大人讓奴前來稟告一聲,說是感謝公主好意,請了醫官來為侯爺救治,大人對公主感恩不盡?!?/br> 嗯? 上玉:“你說什么?有醫官前去為侯爺診治了?” “是。那醫官自稱奉了蕭寧夫人之令,大人想這必是公主相助的緣故,所以特遣小人來感謝公主?!?/br> ……怎么回事? 她不是沒喝那藥嗎?為什么蕭寧夫人還愿意……說不清究竟怎么回事,上玉卻感到事情也許沒有這么簡單,“快,我們去看看?!彼崃笋嗳?,急急往闕中奔去。 “哎哎——殿下!”鷂子見人理也不理她,本還想說真急的話,可以坐輦車的。 算了,她吐出口氣,與內侍一道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