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地面探查隊的會議室里,魚湖看著隊長jon,jon是挪威人,由于冰島沒有軍隊,他們的國防由北約盟國負責,他們在逃難的路上遇到的是軍隊正是在那一年負責冰島國防的挪威軍。 jon看了一眼皺著眉聽得有些吃力的魚湖,他換了英語再一次對即將登上地面的隊員進行最后一次路線確認。 魚湖的冰島語是在進入地下后和民宿老板finnboga現學的,因為語境還有她在語言這方面確實有些天賦,交流基本沒什么問題,挪威語她只學了大概,交流起來非常吃力。 jon在簡單的會議后叫住了魚湖,他把一個小盒子推給魚湖:“這些東西,是之前的探查隊帶回的東西,你和may是基地最后****人,我想這些東西,還是交給你們最合適?!彼诳诖锓朔?,把另一個小小的徽章也遞給魚湖,“這個還是第一次見,是上次的探查隊帶回的物品之一,并不是哪個國家國旗,也是從路標中找到的,”他給魚湖看了下徽章背面小小的made in a,“看標記,應該也是自中國而來的東西,我想還是交給你們比較好?!?/br> jon交給魚湖的是一小盒中國國旗徽章,他們在之前的地面探查中發現了之前各國救援隊留下的路標,也發現了王韶樸所在的國際救援組織留下的路標,在根據路標中所示信息試圖與救援隊聯絡但失敗后,其中一些隊伍帶回了路標基底盒中存放的徽章,這使他們仍舊相信自己沒有被人類社會放棄。 基底盒中的國旗徽章或多或少,只有中國國旗從未缺席過,這也是為什么魚湖可以參加這次探查隊的原因——如果可以和救援隊取得聯系而救援隊中的成員又全部來自中國,他們需要一個可以和救援隊交流的成員。 魚湖道了聲謝接過那一盒國旗徽章,回了宿舍,她先把那盒國旗遞給jon口中的may吳玫,又給她看了jon給她的最后一個徽章:“吳姐你知道這個是什么嗎?” 這是一個一元硬幣大小的蓮花形狀的金屬徽章,吳玫拿在手里反復看了看又遞換給她:“知道這是個蓮花,就是不知道代表著什么,你們大明湖不是夏天有蓮么,你帶著得了?!?/br> 魚湖對著燈光看了一會兒這朵小小的的蓮花,最后把它別在了衣領上。 國際救援組織附加求助系統的路標以公頃為單位放置,相隔固定的距離使承載信號的無線數據鏈在傳送路徑中不至因為功率消耗消失,為了保證下行鏈路的通暢,搜救隊需要至少每個一年質檢一次,這次王韶樸所在的搜救隊除了負責在還未進行搜救的區域放置路標,還有對已經放置的路標進行檢查和維修。 baltasar穿著類似宇航服的抗極寒防護服下了自己的運載車,他把之前隊伍放置的路標中的芯片帶上自己的運載車。 將芯片放入讀取器,他看了一眼顯示屏上逐漸出現的數據,baltasar按響了通訊器,這次他選擇了會議模式:“a102號路標下行鏈路好像是因為冰雹撞擊出現了問題,我進行修復后,只能讀取其中已經損毀的數據?!彼ь^又看了一眼顯得有些異常的數據線路圖,“……有1.3%的可能,a102曾接受過求助信號,并且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幾個小時前?!?/br> a102號鏈路的損壞意味著在此之前101個路標都無法收到從比102號更遠處傳來的求助信號,通訊器短暫的電流聲后,王韶樸抽多了煙顯得有些喑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在講路標進行修復后替換芯片,并將接收器與你的運載車相連,這樣如果再有信號傳來,可以保證我們在去往a103的途中可以接收到?!?/br> 王韶樸的聲音并不興奮,他們不是第一次從芯片上讀取有人類活動跡象的訊息了,可每一次搜查都以徒勞告終,時間久了他們用“極寒之鬼”來稱呼這種被芯片記錄的莫名信號波動,有人也開玩笑說,這是死于寒冷的人類游蕩的靈魂在試圖向還活著的同類傾訴什么。 baltasar敲了兩下通訊器表示明白,他穿著笨重的防護服下了車,熟練的給已經修復好的路標替換上全新的芯片。 “上次的探查隊到達的最遠的地方是幾號路標?”jon看著隊員調出的數據地圖問。 “a161?!标爢T飛快的答了。 他們已經到達了a111,比之前的探查隊整整前進了50個點。 jon看了一眼能源消耗量,他們錯誤的估算了距離,剩余的能源已經不足以他們前往下一個路標傳送求救信息了,由于基地足以抵擋車外極寒的防護服在此前的探索中消耗幾乎殆盡,目前能用的防護服只有一套,為了減少損耗,他們相隔十個路標才會有一人下車對路標進行求救cao作。 jon沉默著看了一會兒地圖,之后他沉穩的下達了命令:“回程?!彼顷犻L,必須負責所有人的性命安全,他不能冒著能源耗盡的風險就為了再一次傳遞他們已經從其他路標傳遞過無數次的相同的訊息。 “距離下一個路標點只有400米,我們還可以……”他的副手忍不住提議。 jon的語氣不容置疑:“回程?!?/br> “車靜止不動,這剩下的400米,由人來走?!币宦范紱]怎么說話的魚湖終于在這時候從地圖上抬起頭,她直直的看著jon,“我是隊伍里體型最小的。體型最小,皮膚面積相對也最小,散熱量最少,如果由我穿著防護服走到下一個路標點,防護服可以在造成損耗最小的狀況下返程?!?/br> 其實每次下車對路標進行cao作的人都是魚湖,無論是從防護服的角度考慮還是從對路標cao作是熟練度來考慮,就像她說的那樣,沒有人比她更合適出車去外面行動。 jon沒有看她,重復道:“回程?!?/br> 魚湖的性格中帶著的那點擰巴這時候忽的占了上風,她大跨了一步站到jon面前:“我們這次返程,下次再出地面不知道是幾個月后,基地的食物儲存還有多少?每一次經由路標點信號的發出都是……” jon不耐煩的打斷了魚湖:“我有時候真討厭和你們這些非軍人的普通人打交道,”他瞇著眼睛看著仰著頭毫不躲閃看向他的黑發烏眼的女孩,“因為你們總學不會服從命令?!?/br> 魚湖抿了下嘴,她毫不退縮的向前走了一步:“長官,我請求出車?!?/br> 沒人能拗得過她,當年的王韶樸不能,現在的jon也不能。 魚湖還是第一次在戶外長距離行走,現在太陽已然西沉,在夜幕中她仰頭隔著防護罩看向天幕,夜空中沒有月,只掛著零星的垂星,她眨了眨眼睛,幾乎是癡戀一般的凝視著對在地下生活過久的她來說久違的夜空。 根據星辰的方向指引,魚湖一步步,慢慢地向目標點行進,她環顧四周,令人難以想象的,在她腳下堅硬的冰層就在不久前還是曾經奔騰的大西洋。 baltasar正在吃晚餐,囫圇幾口壓縮食物后他剛打開一袋飲用水,就聽信號接收器發出了聲響。 baltasar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以為還是“極寒之鬼”的動作,直到咽下一大口水才意識到這種連續的、有著特定規律的信號的發出者只有“仍然活著的人類”這一種可能性,如果不是他咽下的水已經從食管到達了胃底,他一定會因為驚訝將那口水噴出來。 指尖顫抖著,他去觸摸接收器的回應鍵:“這里是國際救援e35小隊,請匯報你的坐標點。重復。這里是國際救援e35小隊,請匯報你的坐標點?!?/br> 魚湖和路標已經很熟悉了,她因為身上重量不輕的防護服走路有些喘,在輸入信號碼后靜靜等了十秒后,她看著寂靜無聲并沒有什么回應的路標,在通訊器隊長的催促聲中轉身準備回程。 正在這時她身后的路標傳來了急促的電流聲伴隨的baltasar的聲音:“這里是國際救援e35小隊,請匯報你的坐標點。重復。這里是國際救援e35小隊,請匯報你的坐標點?!?/br> baltasar一邊回應著路標,一邊手忙腳亂的打開了救援隊的通訊器,他直接選擇的會議模式,因為太過驚訝,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是自己的母語冰島語。 魚湖還是第一次和基地以外的人通話,她的聲音瞬間哽住了,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壓下自己的哽咽,她拿起路標下的通訊器與自己防護服上的相連接:“回復e35小隊,我位于a160路標處,請求支援,我位于a160路標處,請求支援?!?/br> 不知道為什么落下的眼淚因為隔著防護頭盔無法抬手去擦,魚湖的臉頰上兩條閃亮的涓流像冬末破冰的春水。 王韶樸所在的小隊在到達a102后就一直在行進,a102距離a160有五百八十公里,他們的車速快,一路也沒什么阻礙,現在正在a158處修整,距離a160只有不到二十公里。 在簡短的通話后魚湖慢慢的向回走,400米的距離因為斷斷續續不小的風雪,她的行動十分緩慢,就在能在風雪中看到屬于自己探查隊的運載車時,她身后忽的亮起了車燈,十幾輛上面印有國際救援的運載車緩緩向她駛來。 最前面的那輛屬于baltasar,因為他通話時和對方用冰島語交流,身為隊長的王韶樸默認對方是冰島人,所以讓同為冰島人的baltasar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魚湖看到最前面的運載車為她降下的入車用的直升梯,抬腳踏了上去。 根據魚湖的指路,剩下的運載車向前與她所在的探查隊交接,王韶樸在和對方隊長jon詳細的交流后,才想起問終于遇到故鄉人的baltasar心情如何,他返回自己的運載車上連同了對方的通訊器:“心情不錯吧?” baltasar和魚湖聊了有一會兒,他絮絮叨叨的用英文和王韶樸敘述:“因為基地距離地面太遠,所以幾次探測都無法探測到,哦他們在地底生活的還算可以,有人還結了婚,聽湖說,還有人有了孩子……” “她是冰島哪里的?和你的家鄉距離近么?”王韶樸聽baltasar說完這些他已經從jon口中知道的差不多的信息,問他道。 “什么家鄉?”baltasar愣了一下, “king,她是中國人?!?/br> “什么?” “我說,她是中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