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黑影似乎認出了彩虹,換了口氣,說道,“虹,你咋來了?” “我——我來看一下?!辈屎珞@魂未定,捂著胸口待稍稍安神了,說道,“強哥,你不好好的在屋里呆著,躲到屋后面嚇人做啥?” 原來那人是白強,白強答道,“這里黑咕隆咚、冷颼颼的,你以為我愿意???那個狗日的陳所長不知道在屋里嘀咕啥呢,不去找咱家小軍,卻讓我在這里受罪來了?!?/br> 彩虹往院里瞅了瞅,看得見堂屋里人影攢動,卻聽不見人聲。她有些納罕,更有些嫌怨,為啥別家的男人在屋里好好的呆著,而自家的男人卻在外面挨凍。于是就說道,“平白無故的,他憑啥讓你在這里?” 白強凍得不停的搓著手,道,“還能做啥?他讓我在這里把風,說是不讓外人進來。都這個點了,誰會進來?弄得像演電影似的?!?/br> “哦——”原來是這樣,彩虹有些恍然了。自己走到了大門后面,聽白強冷得牙齒吱吱作響,不想馬上就走,握住了白強的手就往自己棉襖里送,輕聲道,“強哥,我來給你暖暖?!?/br> 那雙被凍得冰冷的手剛伸進彩虹的棉襖里立刻就有兩股暖流從手掌向全身散去。 彩虹似乎又想起了方才和孫寡婦的那些事情,顫聲道,“強哥,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咱以后一定要好好的過?!?/br> 白強有些不解彩虹為何在此時此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他現在的確很受用,更有些受寵若驚,有多日不曾受過彩虹這樣的體貼,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了出來,說道,“以后不管啥事我都聽你,咱一定過得比誰都要好?!?/br> 不過,他也很快就感覺出了彩虹那嬌小的身軀在不停的顫抖。妻子心疼丈夫,而丈夫又何嘗不愛惜妻子,他以為是他這雙手太涼的緣故,想抽出來,彩虹卻夾住不讓,白強于心不忍,道,“虹,我沒事,別把你給凍著了,別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肚子里還有咱的娃呢!” 彩虹聽罷這才松開了手,道,“強哥,我一定給你生個大胖小子?!?/br> 白強很興奮的樣子,還想要說些什么,這時,有人站在房門口,喊道,“強子,把門關了,快回來!”因為天太黑,看不清楚那人是誰,但是聽那口氣,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拉白強一道去商量。 想著這是男人們的事情,她一個農婦人不該在生人面前拋頭露面的,于是就沒有跟著白強進去而是返回了家。從院子里經過時,看到正屋已經熄了燈,那是公公和婆婆的新房,而西耳房卻是亮著的,還看著門,那屋里原先放的是雜物,現在已經把這屋騰了出來,而且粉飾一新,留給孫寡婦的妮子白春梅來住。東邊的這間房子就是白強與彩虹的。彩虹只看了幾眼,也沒有多想,從茅房里小解出來,端著尿盆正準備回屋去睡,這時白小玲卻來了。 白小玲進了屋,問道,“嫂,天這么早你就要睡?” 彩虹把尿盆放到了門后面,洗了手正跪在床上鋪被子,聽白小玲這么說,抬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表,一邊忙著一邊隨口說道,“都已經快十點了,那里還早?”過了一會兒,又說道,“你哥咋沒來?” 白小玲坐在床沿上來回撲騰著腿,側身看著彩虹鋪被子,說道,“是我哥讓我來陪你的,他和我爹還有派出所的那幾個人一起抓壞蛋去,今晚就不回來了?!?/br> 彩虹聽了,頓了頓,她本是要鋪一個被窩的,知道白小玲要來這里睡,就把鋪好的那層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又拉出來一條被褥,鋪在了一旁。白小玲只當是沒看見,抬著頭,哼著小曲,兩眼在出神的望著天花板。 等彩虹鋪好了,白小玲說道,“嫂子,你說我爹和我哥他們能把那壞蛋抓到嗎?我平常覺得我弟弟很討厭,可一下子不見了,心里怪擔心他的……”說著,眼里竟閃動著淚花。 彩虹安慰道,“有這么多人在找他呢,你放心吧,肯定會沒事的。別想那么多,好好在嫂子這兒睡一覺,明天一早就能見到你弟了?!?/br> 第二章 成婚(7) 5) 彩虹和白小玲熄滅了燈,剛要入睡,這時聽到了推大門的聲音,接著是白老漢的咳嗽聲,然后是關大門的聲音。 很顯然白老漢沒有加入抓捕吳賓德的隊伍,按照他的體格做這樣的事情也是不恰當的,況且這一天還是他的新夜。 當白老漢走到院子里時就覺出了些不對勁,那間屬于他的正屋熄滅了燈,以前那間房子是他的臥室,現在是他的新房,在男主人還沒進屋時它卻熄滅了燈,這讓白老漢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不過,他繼續往前走著,走近了去推門時更是覺出了不妙——那扇門是反鎖著的。 他的新娘竟然在新婚第一天就一聲不吭的把他鎖在了門外,古往今來,那都是不會有第二出的事情,正史里不會記載,就連那稗官野史里也很難找得到。白老漢感到腦子“嗡”的一下,他在門前站了片刻,他想去叫門,但一想兒媳剛睡不久,她肯定會聽到的,這段婚姻沒有這個女人撮合他們很難能辦得成,但他的確不想讓她知道更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白老漢看到西耳房是亮著的,那個傻妮子白春梅肯定和她娘孫寡婦睡在一起,這樣的話,他即使是去敲門了,那很可能也是徒勞的。在這寒冷的冬夜,白老漢有著難言的無奈,但也只能如此了,他轉過身一瘸一拐的向那間開著門、亮著燈的西耳房默默的走去。 按照常理,屋里的這張床他是沾不得的,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到了這個年紀做父親的也不能經常往她屋里去,更何況是這還是一個過繼來的傻妮子,但是在這樣的夜里他的確是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這個在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家里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將是多大的無奈?常人無法想象得到,常人也許能想象得到,因為關于類似的東西在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是有些的。 白老漢在剛進屋時就把掛在門楣上的棉簾子摘了下來,進屋后掇條板凳端端正正的坐著,天冷了在白強與彩虹的屋里沒有生火,但在這屋里卻生著火爐,白老漢用鐵鉤把拉風給弄開,很快就覺出暖和來了,也幸好這屋里有火,否則的話這落寞的新郎在這新婚的夜里該是多么的可憐。 白老漢圍著火爐坐著,卻又不敢挨得很近,今日穿的是一身新衣服,他已經不曉得有多長時間不曾穿新衣服了,愛惜得很,怕身上沾了灰還下意識的拍打幾下,才掏出了煙來吸。這時候屋里靜極了,看那煙云裊裊上升,在屋頂化做了無形,突然,白老漢意識到了什么,起身站了起來,拉滅了燈。漆黑的屋子里能看得見的,只有那煙頭的光亮了,它一閃一閃的,而煙頭背后的人卻看不清楚,但白老漢的確陶醉在濃煙烘烤肺葉所產生的快感里,它可以讓他暫時不去想所有的煩惱,于是抽完了一根,又抽一根…… 第二章 成婚(8) 6) 凌晨,在荒野一處廢棄的窯場里,吳賓德正著急的等著他的弟弟吳賓華回來,他怕吳賓華回出事,本想著自己去那破橋下面拿錢的,可吳賓華說他不想在野地里看著這孩子,最后,吳賓德執拗不過就讓他弟弟去了。這吳賓德以前在派出所當過差,具有一定的反偵察經驗。臨行前他對吳賓華小心囑托生怕會出什么事,而等他弟把錢拿回來以后,他決定去外面闖蕩再也不回白家莊了。對于白小軍他則是下了狠心,不想把他給放了,因為白小軍已懂人事,他肯定會把自己給供出來的。他知道吳賓華膽小怕事所以才爭著去拿錢的,這也好,自己親手把吳桂花的兒子給解決掉,這也算是解恨了。 吳賓德這一次綁架白小軍并不單單是為了要錢,不道在縣里,單是在鄉里,比吳桂花家富裕的戶有的是,他覺得是這女人讓他走了一年的霉運,而今落到這步田地也是由她引起的,所以才決定在離開老家之前要出了這口惡氣。既然自己過得不好,那么別人也休想自在,他是這么想的。 東天已經有了魚白肚,但吳賓華卻遲遲沒有到,他倚在窯洞口,在這個位置,吳賓華要是回來了的話,他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這個時間應該是一天里最冷的時候,可憐白小軍手腳都被綁著,為了防止他喊叫,還給他嘴里塞了棉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白小軍那嬌小的身軀在不停的顫抖,反正是天一亮能看得見東西時他就一直這樣了。 吳賓德似乎覺察到了,就走到了白小軍身邊,把他嘴里的棉套給取了下來,即便是取了下來,在這時白小軍也喊不出任何聲音來了,他怯怯的看著吳賓德不停的哆嗦著,上下兩排牙齒開始禁不住的打顫,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現在很難受吧!”吳賓德說道,“一會兒老舅就讓你舒服了。我到要看看,你那娘是要錢還是要兒子。呵呵——”吳賓德冷笑著,“我讓她兩樣都要不成。用老子時把老子當個寶,不用老子時就把老子一腳揣開,世界上那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說完這一通,吳賓德又走了出去,在窯口遠眺了一下,還沒有見吳賓華的影子,不由得罵道,“媽的,天都亮了,狗日的咋還不來?!闭f到這里,吳賓德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在這時候,恰好出現了吳賓華的身影,掠去方才的那一絲不快,吳賓德有些喜出望外了。 “哥,我拿到錢了?!眳琴e華還沒有進窯口就興沖沖的說道,“你看,全在這里——” “我給你說的那些話,你都照做了么?”吳賓德沒有接那布包先這么問道。 “全是照著你說的做的,你猜的沒錯,是他兩口子來送的錢。我是眼瞅著他們走了個把小時才過去拿的包。又在別的地方溜了一陣子,天快亮時才回來的?!眳琴e華如此說道。 “沒有人跟著你吧?”吳賓德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們在明,咱們在暗??炊紱]有看見我咋會跟著我?”吳賓華不以為意,說道,“哥,給錢?!眳琴e德這時才把那錢接過了,吳賓華又問道,“咱下一步該咋辦?” “這點錢那夠還咱的債,咱在老家是呆不下去了。前些年一個叫老葛的在咱鄉里犯了事,我把他給放了,他一定感念我的恩,聽村里那些打工的說現在他在南方混得不錯,咱奔他去?!眳琴e德拿著那一沓厚厚的錢陰森森的說道。 “我——”吳賓華支吾著,他以為吳賓德是弄錢還帳的,卻不想會是這樣,“這——這不是要去做流氓么——” “哼!——”吳賓德冷笑著,“我說的是我自己,不是說你。你有一家老小不能說出去就出去,我不一樣?!闭f著,吳賓德拿出了一沓錢給他弟,“我在外面躲一陣子也會回來的?!庇终f,“給——拿著!” 吳賓華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過了,放在了衣服兜里,又拍了拍生怕會突然跑了似的,回頭看了一眼在瑟瑟發抖的白小軍,說道,“那這娃咋辦?他都這么大了,放回去指定會給人說的?!?/br> “那就想法讓他把嘴給閉上。老子又不是沒干過這事?!眳琴e德說道,他向白小軍走了過去,那是一副可怖的表情。 “哥——”吳賓華知道他哥馬上要做什么事情,有些害怕,“我——我走了你再——”說著吳賓華就要往外走。 第二章 成婚(9) 7) “不許動!” “不許動!” …… 說是遲,那是快,吳賓華剛走到門口,卻突然從外面躥進來幾個舉槍的人,猶如神兵天降,嚇得他腿都軟了,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便被兩個便衣警察給制服了。 吳賓德正欲行兇,看情況不妙,就突的從背后摟住了白小軍,眼前的情形是他做出的最壞的打算,這也是他沒有急著殺白小軍的原因。他知道這伙人肯定是他弟招來的,但現在若是再埋怨那已是晚了。 “哥,救我!”吳賓華被戴上了手銬,他下意識的向吳賓德求救,可吳賓德那里有能力去救他,起先還埋怨他哥疑心太重,現在要后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吳賓德,虧你還當過人民警察,知不知道做這件事的嚴重后果?”看吳賓德要以奄奄一息的白小軍做要挾,陳所長舉著槍大聲喝道。 “我咋不知道后果,橫豎都是一死,這都是你們給逼的?!眳琴e德情緒有些激動,他已漸漸失去了理智。 “路是你自己選的,礙著別人啥事!現在擺在你面前的路就是把孩子給放了,然后去自首,這是減輕你罪責的唯一機會?!标愃L如是說道。 “狗屁!別拿這些話來誆人,老子又不是三歲的娃?!眳琴e德說道,“他媽的我算是看透了,這世上沒一個好人,盡是一些誆老子的、坑老子的、騙老子的,我也是活膩歪了,拉這娃墊背到了陰間也算是有個伴?!闭f著,就把手卡到了白小軍的脖子上,說道,“你們他媽的都退后?!笨蓱z那白小軍渾身哆嗦著,被寒冷、饑餓、恐懼折磨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形勢一下子變得很嚴峻,眾人仿佛聽從了吳賓德的話,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幾步。陳所長驚道,“吳賓德你冷靜些,咱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傷了孩子?!?/br> 在這時,吳賓德已經不在理會那陳所長了,他對已經被逮捕了的吳賓華說道,“弟,是哥對不住你,不該帶你往這條道上走。你進去以后好好和他們交代,興許還能少判上幾年?!痹挳?,就拉開了架勢,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白小軍被害,卻一下子又想不出好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