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在鮮花盛開的院子里,一位中等身材、頭發斑白的老軍人正拎著噴壺精心地蒔弄著他的花秧,范晶快步如飛地跑到老軍人身旁:“爸爸,爸爸,我的同學接來啦!” “嗯,”老軍人轉過身來,以軍人那特有的嚴肅有加、熱情不足的目光掃視著我,范晶笑吟地說道:“爸爸,就是他,救了我,幫我爬出了下水井!” “哦,”老軍人放下水壺,嚴肅的面龐,終于難能可貴地露出了微笑:“謝謝你嘍,小鬼!”說完,老軍人一支手拉著寶貝女兒的小手,另一支手沖著小洋樓有力地一揮:“嗯,好孩子,一看就是一個好孩子,走,進屋坐!” 我懷著一顆好奇之心,躡手躡腳地走進這棟陌生的豪宅里,厚厚的紅松地板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折射著幽暗的光芒,高高的頂棚懸掛著一盞碩大的、枝繁葉茂的大吊燈,……“小鬼,”老軍人和藹地問我道:“你爸爸在哪里工作???” “設計院!”我極其自卑地答道,那細弱的聲音,猶如蚊子在叫,甚至連我自己都沒聽清楚! “他爸爸是工程師!”范晶補充道,聽得出來,那份語氣,分明是在幫我抬高點可憐的身份。 “嗯,嗯,”老軍人遞過來一支紅蘋果:“小鬼,吃個蘋果吧!” “啊,不,”我沒有勇氣接過紅蘋果,見我十分尷尬地站立著,范晶拉了我一把:“來,到我的房間去吧!” “好的,”我草草地向老軍人道了別,終于如釋重負地走進范晶那間充滿女兒香氣的 房里?!昂闷恋姆块g??!” 我由衷地贊嘆道,小心奕奕地擺弄著滿屋令我眼花繚亂的各色小器物,范晶站在我的身旁,一臉驕傲地、如數家珍地向我介紹著:“這只花瓶,是爸爸的老部下送的,絕對正宗的景德鎮瓷器喲,這幅字畫,是咱們市文聯主席寫的,你認識他么?” “看過他的文章,”我誠實地答道:“沒有見到過他本人!” “哈,”范晶放下字畫,得意地說道:“我可見過他,還跟他吃過飯呢,他可是個大作家啊,很有名的,他的,都后成電影了,那次,他來我家,找爸爸,讓爸爸給他講過去的戰斗故事,然后,他好寫!中午的時候,爸爸請他吃飯,我就坐在他的身旁,我們還照相了呢,你看,”說著,范晶細白的手指,點劃著墻壁上一幅巨大的相片:“那個,坐在爸爸旁邊那個,就是準備寫爸爸故事的大作家!” “嘿,”我不愿再傾聽范晶無休無止的炫耀無休無止,有意岔開話題,我拎起一支精致無比的小儲蓄罐:“這個儲蓄罐可真精致啊,”說著,我用力地搖晃起來:“范晶,你的錢,還真不少呢!” “嗨,”范晶更加得意起來:“這點零錢算什么啊,我還有存折吶!”范晶順手拉開了抽屜,拿起一本小巧精美的存折,歡快地在我的眼前晃動著:“嘻嘻,我有好多好多的錢,都是爸爸平時給我,我沒花,都悄悄地存起來了!” “唉,你真幸福!”我由衷地感嘆道,將儲蓄罐放回到原處,范晶突然問道:“哎,這屋里的東西,你喜歡哪件,我送給一個!” “不,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 “不行,你救了我,我還沒有報答你呢!” “不,幫助遇險的人,是一個男子漢應該做的!” “那好吧,”范晶坦誠地說道:“你的情,我一定給還給你的,以后,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難,盡管吱聲,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晶,吃飯啦!”腰間系著白圍裙的廚娘在房門外輕聲喊道。 “哎,這就來啦!” 范晶的爸爸,那個大軍官為我們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餐,望著滿桌的美味佳饈,我簡直不知從何處下手,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么多好吃的,卻叫不出名字來的菜饈。 用過豐盛的午餐,在范晶熱情的邀請之下,我又像劉姥姥逛大觀園般地跟在范晶令我心迷情臆的身段后面,心不在焉地巡視一番讓她驕傲無比的大豪宅,然后,范晶便像個小司令般地命司機將我送回到公共汽車站,我懷著對范晶滿腹的憧憬和無限的暇思,怏怏地走回家去,當我心臊不安地低垂著腦袋,生硬地推開房門時,耳畔突然響起熟悉的女音:“小——力——子——!” “哦——,”我循聲抬起頭來,往屋子里一瞧,哇——,我的眼前頓然為之一亮,精神也振奮起來! …… (五十三) “三——嬸,”豪爽耿直、風sao放浪的新三嬸笑吟吟地站起身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我情不自禁地呼喚道:“三——嬸,” “嘿嘿,混小子,”新三嬸大大方方地拍打著我的胸脯,沖我神秘地呶了呶嘴,那神色,那表情,只有我們倆人才能會到其中的隱涵:“嘻嘻,半年多沒看見,又長高了,又長壯了,現在,真成大小伙子啦!” “小力子,”三叔依然是不修邊幅,被劣質的煙草灼黃的手指,夾著嗆人的煙蒂:“學習怎么樣啊,還是那么淘氣吧,嘿嘿,可到是的!” “小力,”老姑甜甜地沖我笑道:“你三叔有難了,來求你幫忙啦!” “什么,三叔有難了,三叔求我?”我莫名地望著三叔和新三嬸:“三叔,你有什么難啊,求我?” “唉,”三叔扔掉了煙蒂,一邊用臟兮兮的膠鞋研磨著,一邊唉息道:“叔叔有困難了,來求你們家啦!” “三叔,你怎么了?” “他啊,”還沒等三叔回答,新三嬸插嘴道:“又惹禍了,我們在市場賣rou,來了一個楞頭青,見到誰就跟誰找茬,那架式,分明是想他媽的在市場立棍、拔橫。你三叔還能讓這個,讓他欺侮住,以后,這個市場我們還想不想混了,結果,就打了起來,你三叔下手太狠,把這個楞頭青給打殘了!” “什么,打殘了!”我轉向三叔,怔怔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