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向影帝_分節閱讀_7
周且聽有些頭疼,因為他有幾個隨著情感遞進而加入的動作需要有桌子作為道具,然而試鏡現場十分簡陋,根本無法滿足他的要求。不過他不留痕跡地左右看了看,心里漸漸有了主意。 試鏡開始。 周且聽前半段的表現并沒有太多讓人耳目一新的亮點,中規中矩但沒有任何瑕疵,無論是臺詞的表現力還是對情感的把握都十分精準,其實說句實話這樣的表演是十分讓人安心的,既知道他下一秒會怎樣表現,又能夠認可他表演的到位??梢钥闯鏊俏环浅3墒斓难輪T,控場能力很強??墒请m然比之前的幾個蝦兵蟹將好上千百倍,鑒于之前圍繞在這個人身上的一些“聽說”,無論是裴冀還是春山雨都對他目前平淡的表現有一些吃驚。 春山雨帶著困惑的表情側過頭去用眼神詢問顏儒,卻見他似乎饒有興味,在期待著什么。最左邊的裴冀和自己的表情幾乎相同,然而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或是感覺到了什么,無聊轉筆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圓珠筆“啪嗒”一聲被遺棄在桌面上。 春山雨好奇地將頭轉回來再看向周且聽,卻發覺這人已經不在房間的中央,而是一步步踱向現場助理所在的墻邊。 周且聽狼一般的眼睛一點點瞇起來,流露出一絲令人心中警鈴大作的危險氣息,他的氣場突然與之前按照規程來審問犯人時截然不同,還未開口,怒火就這樣被他細致入微到可怕的舞臺表現力一點點硬生生傳達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盯著助理就像是頭狼盯著群族的叛徒一樣暗藏殺機,臺詞從他的唇畔緩慢說出:“我當然知道你不會這么輕易地松口……你那點骯臟、下作、卑鄙的小手段或許真的能奏效,你可以盡情地為能夠逃脫法律的制裁而開懷大笑,或者用那些從未成年人手里賺來的臟錢買瓶香檳慶祝一下……可惜,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你就可以真正地金蟬脫殼了……” 他一邊咬字極其清晰地低聲說著,一邊向著完全被帶入戲的助理逼近,直到將她逼到墻邊。 “死而復生的雙胞胎弟弟作為你的不在場證明,把江寒引誘到事發的小巷,還有事先準備好的那個帶有江寒指紋的兇器,真是蓄謀已久的好計策啊,可惜你忘記了一點,”他的左手像是舉著真正的物證一樣抬起來,舉到助理的面前,“指紋?!闭f完他“啪”地一聲將左手拍在助理身后的粉刷墻上,就像是將物證甩到審問桌上一樣,其力道之大,墻灰甚至拍散到空氣中,擴散在光柱之中。 劇本中,在這里犯人會繼續玩世不恭地辯白,然而就在他說話的下一秒霍達會強硬打斷了他的那套說辭?,F場助理沒有臺詞本,也根本不可能和他搭戲,之前的幾個演員遇到這個橋段的時候都是給了幾秒的停頓后繼續對著評委席疾言厲色,然而輪到周且聽的時候,著實讓現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只留了極短的間隙,突然中氣十足地咆哮起來,左手重重的捶打在墻面上,“誰允許你張開那張爛嘴了!誰給了你權力讓你在這間屋子里胡言亂語大放厥詞!你這個蛆蟲!敗類!陰險骯臟的垃圾!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辯論,我是在陳述案情的真相。所以,閉上你的嘴!” 周且聽本人的聲音不算是最傳統意義上的好聽聲音,而是帶著點強勢味道的男低音,但他平時說話的時候語調會不由自主地降低,習慣像氣聲一樣地收尾,這樣的說話方式會讓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一點按摩效果一般讓人放松,即使說出來的話大多數都非常不解風情,卻會給人溫柔的錯覺。 也正是因為他這樣的聲音,很容易讓人覺得他不會發怒,甚至不會大聲喊叫。于是當他完全張開自己的氣場演爆發戲的時候,平日淡然的聲音陡然褪下溫柔的假象露出強勢冷硬的本質,想不把人震住都很困難。 整個房間的空氣也都仿佛被他的吼聲凝結住一般,裴冀的那只筆早就因為評委桌輕微的抖動而滾落到了地上。 “現在我手中的證據足以把你關進監獄,雖然證明不了你的全部罪行,但是沒關系,我不會心急將你置于死地。等你進了我為你特別安排的那間監獄后,里面的伙伴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周且聽的聲音驀然變得溫柔得恐怖,讓人聽了只覺得脊背發涼,“我會慢慢等,等到你挨不住的那一天,再從你那張爛嘴里,掏出那些污穢的東西!” 房間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可憐的女助理捂著嘴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周且聽直起身子與她拉開距離,遞過一包紙巾,淡淡地說:“抱歉?!?/br> 女助理哪里還敢接,一個勁搖著頭往后躲。 春山雨的面部有一絲抽搐。說實話,剛才他也被這人一連串壓迫力極強的表演嚇得不輕,手腳冰涼。他甚至懷疑那些臺詞究竟是不是出自他手,當時構想那個畫面的時候根本沒有像周且聽這樣表現得如此之強烈深刻,這一段收放自如的演技簡直叫他瞠目結舌,霍達面對摯友被誣陷的憤怒、對法律不周的怨恨以及對面前得意洋洋的罪魁禍首的深惡痛絕,那種深入骨髓漫入血液的仇恨力量在這個空間中就像是空氣,摸不到,卻早已完整龐大得連毛孔都能感受到。他只覺得當初寫劇本的時候都沒有感到這樣深入筆下人物的世界中過。甚至,他感覺自己被周且聽帶到了一個更深,更刻骨的世界當中。 再觀裴冀,他慣來是一副懶散的笑臉模樣,現在卻也收了笑意難得地嚴肅起來。在一線男星的戰線上駐扎多年,裴冀跟過不少大制作,也合作過許多實力雄厚的戲骨前輩,他知道和一個演技絕群的人飚戲是什么感受。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著對方站樁輸出,稍有松懈就會被從頭到腳擊潰,甚至如果不集中所有的精力,下一秒就會被對方完全控場,一舉一動一個表情都會變成被動。剛才周且聽大開大合的表演,帶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然而裴冀演戲最忌諱最不可容忍的,就是被動。也正是因為這樣在表演上有著幾乎如同暴君一般想要控制一切的*,他才能在年僅二十七歲的年紀就擁有自己的工作室。裴冀外表看似慵懶,內心卻格外好斗,他和一個上個家同臺對戲,為了不被對方控場甚至能在短期內逼迫自己在演技上有質的變化。而經過剛才的表演,周且聽在毫無感覺的情況下,已經完全地激起了裴冀的好戰*。 第七章 周且聽在試鏡時嚇哭現場助理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其實表演室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當時在現場的不少藝人隔著墻都能聽到他的咆哮,甚至有幾個演技沒那么硬氣的在聽到后就決定放棄這個角色的試鏡了。 而站在門外焦急等候的呂品則完全被嚇傻了。 甚至在周且聽神態自若,完全沒有“憑白嚇哭小助理”作案人該有的愧疚感,異常平靜地走出表演室的時候,他被嚇得不敢近身,只能在幾步外徘徊。 周且聽見狀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整了整衣領,面色如常地向門外走去。甚至連周遭那些平庸的競爭者不堪一擊的破裂表情都沒有多看一眼。當然也就沒有在意呂品明顯受到了驚嚇、小兔子一樣可憐巴巴的眼神。 周且聽一面向前走著,一面卻在心里思索著另一樣事情。 方才他演完戲后特意觀察了對面三個評委的表情,顏儒自不必多說,而那個編劇完全就是一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表情。然而當他把目光放到坐在最左側的年輕人臉上的時候,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奇怪的敵意。他待人向來涼薄而直爽,喜歡了不會有太明顯的體現,厭惡了卻會非常干脆地表現出來,因為沒有在外人身上投入過太多關注,也不會產生什么極端的負面情緒。 可是在那個只一面之緣的男人臉上,或者說身上,他居然看出了對自己的敵意,而且似乎蠢蠢欲動地醞釀著什么。這讓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也就草草離開了表演室,連這幾個人最終的評價都沒聽就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與其糾結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認為還是關注一些其他事物比較有益健康。于是上車后,他對身邊一直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呂品說道:“我之前想要加進去的動作,效果確實不錯?!?/br> 哪知呂品還未緩過勁來,小助理聞言打了個哆嗦,細聲幽幽地問:“你……你出戲了沒?” 周且聽覺得這話問得好笑,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現在還在戲里的分明是問話的人,這人居然還問自己有沒有出戲? “你被我嚇到了么?”他這話的尾調有點難得的俏皮。 哪知呂品居然誠實地點頭如搗蒜。 周且聽見他這副模樣,收了輕松的表情作嚴肅狀道:“你不是被我嚇到了,而是被霍達?!?/br> 呂品有點發蒙,“什,什么霍達?” “我只是把霍達會做的事情做了一遍,所以錘墻嚇哭別人的不是我,是霍達?!?/br> 呂品聽他胡扯,又見他一副神棍的樣子,只覺得欲哭無淚,委屈得不行,“你神經病??!你今天早上還沖我丟枕頭來著你騙誰呢!” 周且聽覺得實在冤枉,可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太落忍繼續欺負下去,只得一笑作罷。 也許旁人會覺得顏儒把他從英國挖過來卻只給一個算不上主角的試鏡未免太過寒酸。不過對于周且聽而言,演戲這件事根本沒有主要角色與龍套的區別之分。從某種角度來講他是個極其老實本分的人,他可以把挑大梁的男一號表現完美,也能夠任勞任怨躺在地上做一具開局殺的炮灰尸體。無論是演繹一位人格分裂的心理醫生還是安靜挑一擔水從主角身后緩緩走過的小市民,每一位參演的人員對整部作品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周且聽自小就在戲劇院的角落中偷看那些在歐洲大陸堪稱一流頂尖的戲劇演員們彩排,在無言中潛移默化。他對表演敏銳到極點的感受來自天生,無論是兒童時期靠一張漂亮的娃娃臉騙取行人的同情心賺錢吃飯,還是青年時期穿梭于英國所有的大劇院中做一個真名從未對外公布、一直用化名的低調駐場演員,他堅信經過二十余年的糾纏,表演早已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雖然不是那種會分外表現出對演藝熱愛之情的演員,但在內心的深處他非常清楚這項事業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 他不懂得演藝圈的各種規則,更不在乎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做個演員和做個廚師、當個鐵匠沒有任何區別。賺錢并不是目的,能夠糊口即可,真正讓他快樂的不會是天價的酬金,而是作為演員,登臺表演的每分每秒。他甚至不會介懷分配給自己的是怎樣不打眼的小角色,甚至沒有臺詞也可以,只要能夠演戲,他就會非常滿足。 所以當初顏儒來勸他這樣一個唯心主義的人回國發展時著實動了一番腦筋。其實像周且聽這樣的人是十分好誘拐的,只要向他證明在中國做個拋頭露面的演員也可以愉快地過他之前那種演戲吃飯睡覺三點一線的單純生活就可以,一旦他終于相信這套說辭,讓他去爪哇國都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這種演員有一點非常討投資方的喜愛——他不會在薪酬上跟你有一絲一毫的討價還價,甚至你包他吃住就能輕松拿下。 更何況當時的周且聽正處在人生的又一個低谷,他在被顏儒糾纏到最后臨近妥協的時候也曾想過,最差的他已經經歷過,似乎也沒有什么好擔心會失去的。 然而,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聽信顏儒的話回國后即將卷入的是怎樣的一個圈子…… 試鏡在周且聽的表演結束后就已經跟著收尾了。 春山雨算是三人之中的唯一外行,不過作為一個外行來說他方才看熱鬧真是看得目瞪口呆,只恨不得拍案叫好了。 “這個!就他!就讓他來演霍達,沒跑了!我天,我雞皮疙瘩現在還沒下去呢?!?/br> 顏儒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熱茶,側過頭去看看仍默不作聲的裴冀,優哉游哉道:“你認為呢?” 裴冀還是那副正經的模樣,被問到后沉吟了幾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好啊,相當好。不過春山,我有個小小的要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