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閱讀_57
“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不理我的挑釁,格雷一句話沖口而出,流暢已極,倒象是預演了千百遍一般。我卻一呆,好半天不能領會這幾個簡單音節的含義。 格雷在請求我原諒? 那看著我的懇切雙眼,痛楚神色,是在訴說著期待? 我大腦一片空茫,不不,一定是我聽錯。高傲無雙,冷酷殘忍的克勞爾家族掌權人嘴里,怎可能吐出這樣軟弱的兩個字?就算錯,這男人也會一路錯到底,絕不會接受任何方式的挽回,更不用說反省。 格雷的大力牽扯將我從機械狀態中拉了回來,我未及防備,身子一個踉蹌,向前倒下,被格雷接了個正著,再輕輕一翻,我已被他壓在身下。 喑啞低沉的話語隨即在我耳畔響起,帶著令人震顫的guntang之意:“哥哥,為什么要到你死時我才發現,原來我不是恨你,我……我愛你啊……” 第二道驚雷打得我頭暈眼花,腦中嗡嗡一片,我在做一個二十多年來最荒繆的夢,夢里,迫害我最深,將我一生摧殘殆盡的敵人,正對我情意綿綿,傾訴最熱烈的愛語。 炙熱的一樣事物封住了我的口,嫻熟挑遍我的敏感,索住我的舌糾纏,等我稍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正在被格雷熱吻。 呼吸里滲透著絲絲絕望的氣息,格雷透著瘋狂的熱情擁有燒毀一切理智的力量,宛如惡魔。 沉淪…… 只是……沉淪得還不夠么? 不管齒間是什么,我任意咬下,他的血,還有我的血,鮮花一樣在我們唇間綻開,伴著疼痛,迅速溢進雙方的咽喉。 格雷仍不肯放開。受傷的唇蠻橫地壓在我的唇上,受傷的舌溫柔輕舐我口內的傷處,直到我再咬上第二口。 或因是一個家族培育出來的,又或天生是同一類動物,血緣雖然無關,骨子里我們都具有一樣的rou食本質,兇悍,堅定,絕不認輸。王浮生可以淡泊不在乎一切,羅覺卻永不甘屈服。 由此可見人是多復雜的生物。 咸澀的血腥充塞彼此口腔,空氣中彌漫著歲月辛辣的氣息。 格雷終于放開我,距我一尺之遙,兩人定定對視。 “我原諒你,”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喘息都已平定,我的聲音靜靜在室內回響,“也請求你的原諒,我們都不信上帝,但我們要相信寬恕?!?/br> “不,你明知道的,我要的不是這一種,”格雷捉住我的雙肩,聲音急促,“哥哥,回到我的身邊來,我會對你好!” “不能了,”我疲憊地閉上雙眼,“有些事,錯過了,就永不能回頭。我已不是當年的羅覺,在你面前的,是紅塵里飄泊的王浮生。羅覺或許還會愛上你,但王浮生,不可能?!?/br> 格雷的臉色有些慘白,我想我的也是。沒什么比看清楚一切,卻無力回天更加悲哀。 格雷的手習慣性地摸到我的衣領,挑開衣扣,滑進內里。饑渴的指尖撫過我干燥的肌膚,來到微微高起的一側敏感,欲要揉搓,突又停止。 我轉頭,凝視著近在枕邊的格雷,眼光交會,這張絕美的俊顏是早就看熟的,此刻卻多了陌生的慌亂和不知所措,綠眸里隱隱透出的恐懼令人心痛。 事至如此,夫復何言。當年的羅覺雖愛上菲兒,卻未必不會為格雷心動,只那一段情愫,未開展便已遭全面封殺,而后之離亂,之重生,卻再也與面前這名叫格雷的男子無關。 眼波對視,一切了然。有些話,已不用再多說。 大腿處清晰傳來某樣堅硬觸感,雖隔衣物仍覺灼熱,格雷對我,仍有欲望,只是他雙腿盡廢的此時,若非求歡對象配合,是再也不能自如行房了。 “你走吧?!备窭最j然松手,倒回床上。 我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格雷,起身下床。如此格局,多留也無用,我匆匆整理完衣物,想道別,卻終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最后只低低道了兩個字:“保重?!?/br> 冰冷的房門在身后合起,輕微咯嗒一聲似如利刃,將過往一切惡夢斬斷。我深吸了口氣,仰頭看看天,陽光如此明亮,照得我眼都瞇了起來,真正美好。 向前只行了一步,耳中突然敏銳捕捉到門后幾聲異響。我驀地一驚,心念電轉,再顧不上離開,急急回頭,推開房門便沖了進去,入眼所及,果不出我所料,格雷一手執槍,正對準自已的額角,見我回轉,也不驚慌,只是向著我慘淡一笑,扣下了板機。 “不要!”我全身的血液都象要停止,大喊一聲,撲了過去,卻在中途聽到了一聲絕望的輕響,正是板機拉動的聲音。 沒有槍響,沒有血,沒有死亡。 我呆呆地抱住格雷,看著他完好的身軀,半天才醒悟過來,原來槍中沒有裝上子彈。 格雷的神情比我更驚愕,他睜開眼,看看我,再看看手中的槍,還未來得及說話,房門再度被人沖開,進來的身影正是戴維,瞧見我們,長松了口氣:“你們沒事吧?” “你動了這個?”格雷晃晃槍,隨手扔了出去,面色陰沉之極。 “是?!贝骶S答得坦然,“聽到羅覺少爺要見您,我就趁您吃藥的時機,取走了槍里的子彈?!?/br>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會。但我的命,是您救的,而羅覺少爺,”戴維深深看了我一眼,轉頭道,“會為您的死而歉疚自責一生,我怕會變成這樣,所以擅作了主張。少爺要怎樣處罰,我都無怨?!?/br> “你先下去吧,他不會處罰你?!蔽覔屜然卮?,冷冷看著格雷,“因為說不定我會先殺掉他?!?/br> 戴維瞧了瞧格雷,他的綠眸主人似有些煩躁,揮了揮手,示意照辦。 “他確是個人才,你若不要,可以給我?!蓖骶S如來時般迅速地退出,我有些感慨。 格雷悶聲不答,一抬頭,對上我逼視的眼光,面色突地惱怒:“你來這里干什么?走開,回到你那個江的身邊去!” 他倒提醒了我,這幾番糾纏,大約半小時又要到了,若不見我回話,江上天必定憂心。 我無視格雷的目光,按開通話器:“江,是你嗎?我有些事,暫時沒法出去,你別擔心?!?/br> 通話器中沉默良久,半晌才傳來悠悠一嘆:“他對你表白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