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閱讀_20
我保持很正常的儀態進餐,既不太慢,也不太快,筷子伸出去的角度和咀嚼食物的聲音都控制得恰到好處,簡而言之,就是街頭飯館里最常見的那種,可對面江上天和司徒飛緊盯著我的眼光,仍讓我覺得自已是外星怪物。 吃飯時被人這樣瞧著,實在不是件好受的事,尤其是這兩個男子的眼神太過深沈銳利。 只是美食當前,豈可浪費,我若不吃飽,又哪有力氣應付接下來的布局。江上天想必是暫不肯放過我,瞧司徒飛的眼光,也象是別有所思。 “江,他究竟是不是你的人?”正在我吃完第三只象眼饅首,挾著金絲細卷往嘴里送時,司徒飛突然一語驚人。 我的動作頓了一頓。 “你看呢?”江上天微笑瞧著我,神情頗似狐貍,不答反問。 “如果他不是你的人,我就要了?!彼就斤w一手撫著下巴,沈吟打量我,說得卻是輕描淡寫。 我差點被食物噎住,江上天及時推了杯水過來,無暇多想,我伸手去接,卻被他的指尖在掌背上輕點了點,愕然抬頭,正對上那張笑得有些可惡的俊臉:“那好,浮生,你自已來說,你是不是我的人?” 心中早將這二人的祖宗暗罵了七八十代。多少關於人權、人身自由與正義的言辭在我胸間翻騰,卻終究還是咽了下去。我當然可以義正辭嚴地宣布,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已,可我也知道,在這兩個所謂特權階層的男人面前,這種話不會比一陣風更引人注意。 謙恭地笑,我放下水杯:“司徒先生,不知成為你的人要做什麼?如果條件優厚,我很愿意考慮?!?/br> 如果我以為這樣就能逼退司徒飛的話,顯然我是要失望了。司徒飛的臉皮比我想象的還厚,竟笑道:“你害我損失了一個情婦,可惜了小宣那身媚骨……當然是要你來替補?!?/br> 原來那個和常剛串通,陷害我的女人叫小宣?真奇怪,她自已芳心寂寞,在外面勾三搭四,難道不是你為人情夫的錯,還是我的錯?不過既說到這兒,我倒很想知道常剛現在怎樣,忍不住問道:“那麼那個……” 我還沒說完,司徒飛已知其意,冷哼一聲:“沒這麼容易就讓他死,這件事他一個人辦不成,偏偏嘴倒硬,甚麼也不肯說……哼,我倒要瞧他能撐到幾時?!?/br> 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森森,冷酷無比,我禁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黑道上的手段,能有什麼客氣的?常剛那倒霉蛋,此時怕不知在受什麼毒刑了,同情之下,心中對他的恨意倒也減了許多。 江上天卻毫不在意,悠然倒了三杯酒,遞了杯給司徒飛,笑道:“這件事豈不正合你意?你不是一直都抱怨不干凈的人太多,要對組織來番大清洗?” “那自然。否則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有人背著我,勾結我的情婦,在我眼皮底下搞鬼?”司徒飛接過酒,懶洋洋地靠在椅中,象一只不發威的豹,“白粉的味道,我十歲就會鑒別了,這些笨蛋,居然還敢藏在我的房里,真正是找死?!?/br> 我聽得目瞪口呆:“你……你早就知道……” “是啊,那又怎地?”司徒飛似笑非笑,斜睨了我一眼,“不過我可不知道他的同夥有多少,也不想輕舉妄動,你自已跳出來指證,那是最好了,正給我一個整肅的理由?!?/br> 我管你什麼理由! 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我坐在椅中,頭昏目眩。原來他們都早就知道……知道常剛販毒!那我昨晚,那麼沖動、那麼悲壯、那麼慷慨激昂地站出來,以身作證……究竟算什麼?我被又是女人又是男人又是冷水折騰得要死要活,無論面子里子都已蕩然無存,原來到最後只是一場……一場笑話?! 一杯酒適時遞到我手中。我抓起,一飲而盡,卻立即被酒液辛辣無匹的氣味嗆得猛咳起來,彎下腰,淚流不止,好半天才掙扎出一句話:“這……這是什麼?” “ABSOLUT伏特加,七五年瑞典極品?!陛p柔的語聲一本正經在耳畔響起,一雙手臂將我擁入懷中,安慰地輕拍我背,“是好酒哦?!?/br> “我知道,可為什麼……是純的?!”我忍無可忍地大叫起來,“會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一定喝不死?!苯咸鞙厝岬匦χ?,抬起我的臉,“再說,我也沒讓你一口氣喝光啊,都怪你自已不好?!?/br> 最後幾個字消失在我的唇間,同時也堵住了我暴怒之下,沖口欲出的一大串國罵。 心理上受到的打擊還未平復,伏特加之烈火仍在口到胃一路燃燒,此刻的我,可謂外疲內倦,眼花耳鳴,被江上天強勢地一抱一勒,更暈到不辨東西南北,因此上,江上天吻上來時,幾乎都未遭到什麼抵抗。 江上天似乎極滿意這種狀況,靈活的舌在我口中游走了一遍又一遍,不住糾纏著我的,直到見我快因缺氧昏迷,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我腦中象有十數個大錘一起在砸,鳴響起伏,痛苦不堪,只能無力地靠在身邊那散發著熱力的物體上,依稀聽到這物體似乎還傳來些聲音:“……他是不是我的人……你看到了……這就是明證……” 接著好象是誰的一陣輕笑,伴著不知說著什麼的聲音。 半晌,我漸漸回過神來。我酒量甚宏,一杯伏特加還不至於讓我醉,只不過是一時刺激而已。 轉念想及今日所吃之虧,一個比一個來得大,心中不禁又是憤怒,又是惱恨,又是懊悔。 那邊廂,司徒飛已經站起身,看情形象是要離開,見我瞇了眼瞧他,不禁微微一笑:“好媚人的眼神……江,看好你的寵物,我是說認真的,如果他落到我手上,我定要一口將他吞掉?!?/br> 感覺腰間圍著的手緊了一緊,似是在宣告所有權一樣,江上天亦神定氣閑地微笑:“管好你自已的事吧,別來煩我,我永遠也不會給你機會?!?/br> 司徒飛已經走到門邊,聞言只是一笑,想了想,又回頭嘆道:“好吧,你既真想要他,那我就告訴你好了……你最好小心……我瞧他的模樣,有點象一個失蹤了三年,仍在被家族內懸賞輯拿的人……如果他當真是那個人,他的身價……唉,基迪.伊波頓.克勞爾家族在亞洲的所有生意代理權……無可估量啊?!?/br> 22 細碎冰塊在晶瑩杯中輕撞,更襯出那只手的悠閑沈穩,有如它的主人。 陽光寂寂,司徒飛離去,室內又只余我和他兩人。江上天不動聲色,只把玩著掌中的酒,這份奇異的平靜,讓我莫名有些不安。 這男人竟象是有些變了。望著他深沈莫測的眸光,我知道我再無法一語將他激怒。這就是精英總裁的本來面目?抑或,是他已知已知彼,找到了對付我的法子?這般的自信穩穩,從容不迫,竟令我的笑容越來越難展開。 他的心理氣勢,已漸漸壓過我。 我不喜歡。 正如,我不喜歡,有人侵入我心底的平靜。 “浮生,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沙發上的男人終於發話,面上帶著笑,卻只讓人覺出危險。 看著他的眼神,我決定實話實說。 “是。我背叛了我的家族?,F在,我是個被追殺的逃亡者?!?/br> “哦?”僅這句話顯然不能滿足江上天,他繼續給我一個貓對老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