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著急就回家了？”飛機一落地一會兒陸長天收到了安川的電話。

    “我媽今年過年要回來?！?/br>
    一下飛機剛一上車，司機就告訴陸長天，太太回來了。

    “那也不至于趕晚上的飛機回去吧？我還以為你跟蘇以景吵架了?！?/br>
    “沒，明天給你電話吧，太累了?！?/br>
    “那行?！?/br>
    陸長天掛了電話疲憊地閉上眼睛，他的東西本身就很少，輕輕松松就能搬回宿舍，還好考完第一天宿舍就跑完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解釋，拖行李箱回宿舍的時候還遇到了蔣清洋，自己真是尷尬地不知如何自處。

    陸長天把手機關機，嘆了一口氣，自己真是非常幼稚的行徑，但也做不到若無其事繼續當朋友，他可以死纏爛打，甚至準備好表白失敗就央著家里買下蘇以景家對面的別墅，沒想到這場持久戰還沒進行就潰不成軍。

    司機聽到陸長天微微的嘆息略微思考了一下開了口。

    “太太待會有話問你?！?/br>
    “什么事？”

    司機沉默了。

    陸長天疑惑地睜開眼睛，又閉上了。

    在進入家門的時候從門口開始每個人都沉默著，一道驚雷砸進了陸長天的胸口。

    這個氣氛也未免太熟悉了。陸長天想到。

    推開門后主客廳的女人穿著紫色的大衣背對著他，似乎已經等待很久很久了，家里的所有人比平時更加沉默了，陸長天一步都不敢往前。

    真是要命的沉默，所有人在女人的沉默中試圖找一個隱蔽的角落。

    陸長天可以看到女人漂亮的手指翻著一堆照片，翻到最后一張啪得一聲丟在寂靜的主客廳的地毯上。

    這個畫面簡直越來越熟悉。

    “你過來?！迸死涞?。

    除了付叔之外其他的幾個人識趣地離開了主客廳，陸長天走了過去，“媽，你回來了?！?/br>
    女人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輕輕挑起一點兒笑容，她生的美麗溫婉，性格卻在她的眼尾要刻上三分銳利，這樣看向人的時候有一種綿里藏針的感覺。

    “你看看地上?！?/br>
    陸長天低頭，一下子好幾年前陸更明的事情拉回到眼前，他為什么覺得今天那么熟悉，其實完全只是復刻了那一天的晚上罷了。

    地上儼然躺著他和蘇以景在貼吧上的照片。

    陸長天抿唇，整個客廳陷入更死的沉寂。

    “你喜歡他嗎？”女人輕飄飄地問道，她看過來的一眼漫不經心，說起喜歡兩個字染了一些輕佻的味道。

    就好像在談起非常幼稚又滑稽的事情，這個口吻，陸長天再熟悉不過，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更加理解了當時的陸更明為什么那么震怒。

    我的喜歡在你眼里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唉喲夫人，長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都喜歡女孩子的啊……”

    “你讓他自己說?！?/br>
    陸長天低頭看著散了一地的照片，他和蘇以景短短一個學期的過往，一起騎自行車上學，一起逛超市，蘇以景送他花的那一天，迎新晚會的那一天，等他下課的每一天……

    陸更明所經歷的依然歷歷在目，陸更明有死等著他的林靄，可他和蘇以景之間沒有任何。

    是啊，沒有任何。

    他只需要抬起頭說一句，我不喜歡就行，反正他們并不是戀人不是嗎，況且一切都已經沒有了。

    從來沒有開始過，又擅作主張的結束了。

    他何必跟mama對著干呢？

    他看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心里的火燒的自己眼眶發熱又不肯甘心，又惡狠狠痛罵自己如此無地自容，恬不知恥，自己可以死纏爛打去追求，但萬萬不能在他的感情里面從中作梗，他不能丟掉自己，也害怕丟掉自己，所以才會狼狽匆忙自己驅逐了自己，從那個他根本不愿意離開的“家”搬了出去。

    可是他喜歡他啊，他不愿意繼續糾纏，難道連說一句喜歡都不行嗎？

    我喜歡他是什么可恥不能見光的事情嗎？

    輪得到你如此輕慢地對我說話嗎？！

    陸長天，這不理智，什么都沒有又何必承認！

    “是的，我喜歡?！睅缀趸沓鋈チ艘话?，他不知道是在承認給誰聽。

    重重的一耳光把整個房子變得更加寂靜。

    陸長天臉頰發麻，他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把陸更明叫過來?！迸松裆涞_口。

    “可是這跟陸更明有什么關系？！”

    女人站起來儀態全無，惡狠狠抽了又一耳光，“你真是長進了學了什么骯臟的東西？！”

    戒指擦過陸長天的臉火辣辣一疼，陸長天知道自己的臉破了。

    “你覺得這是能學習的嗎？！”

    “打電話給陸更明！”

    “不許叫他！”

    “輪得到你在家里說話？！”

    付叔手一抖，快步往外走給陸更明打了電話。

    幾乎是十多分鐘，門被打開了，陸更明看了陸長天一眼，踩著滿地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到女人的跟前。

    “怎么，你覺得我傳染上他了?！标懜骼湫χ_口。

    下一刻女人幾乎怒不可遏抓起煙灰缸砸了過去，陸更明躲都沒躲，煙灰缸擦著他的額角砸在地上，陸更明嘲諷地笑著，額角帶了一點兒血跡。

    “你在做什么！”陸長天沒想到女人會瘋到這種地步！

    他沒想過煙灰缸正面咋過去會怎么樣嗎？！

    “陸長天你坐著！”陸更明口吻帶了一點戾氣，“你以為今天只是解決你的問題嗎？！”

    陸長天覺得自己像拉開了一個閘門，所有體面全部廝殺得一干二凈，仿佛這個家那么多年就是等待這一刻，他的手放在手機上，停頓了一下，撥通了林靄。

    “你其實是知道的，我害怕密閉?！标懜餍α?。

    “所有你這次想怎么折磨他？”

    陸長天聞言低著頭睜大眼睛，她知道陸更明害怕密閉嗎？！她是知道的嗎！

    這不可能，陸更明也是他的兒子??！

    那個強行打開陸更明房間的那一天歷歷在目。

    陸更明躺在地上黑到瀕死的眼睛向他看來，不言不語，額頭的血跡順著他的臉爬著，沒有任何求救。

    陸長天突然一**會到一種根本不敢去置信的感覺。

    陸更明嗤笑一聲，“你看，你的寶貝兒子都要懷疑人生了?！?/br>
    “不過這個寶貝兒子可能要摻一點水分，他不小了，寶不寶貝他能不知道嗎？”

    陸更明沉了臉色尖銳地開口，今晚一切臉面就要撕破，“你覺得同性戀惡心怎么不想一想你往別人床上一滾誰更惡心？！”

    一耳光扇在陸更明的臉上，陸更明的嘴角紅了起來。

    門再次打開了，家里的阿姨急急忙忙跟在一個人身后，為難地開口，“夫人?！?/br>
    女人偏頭一看，臉色一僵，微微捋了捋頭發。

    “陸mama你好?！?/br>
    “你好?！迸苏驹诒榈乩墙謇锩嫔裆珡娜菸⑿?，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快到新年了多在家里陪一陪父母?！迸撕蜌獾亻_口，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陸mama，那我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吧?！绷朱\做不到像女人那樣還能笑得出來，他死死握著陸更明的手不愿意放開，安靜的表情里含著怒意。

    “陸mama，陸更明我帶走了，晚安?！?/br>
    “快過年了你要帶我兒子去哪？”

    “去我們的家?！?/br>
    “這里就是他家?！?/br>
    “他更喜歡他爸爸買的那個房子?！?/br>
    女人聞言笑了，張揚又難以忽視的美麗，硬生生抹殺了她溫婉的皮相，“林靄，這不太禮貌?！?/br>
    “沒關系陸mama?！?/br>
    “我們結婚那天邀請你的時候，我一定會非常禮貌?！?/br>
    “林靄，”女人已經有些生氣了，微笑著做著長輩的姿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都還小，談這個太早了?！陛p輕一嘆，像在嘲弄他們不知世故。

    “mama?！标懜鬟@一聲到讓女人驚了一下。

    “我們一定會結婚的?！标懜鞑蝗葜靡珊V定道。

    “我和林靄先回去了，mama好夢?！?/br>
    陸更明輕輕一瞥陸長天，“一起走嗎？”

    身后什么東西砸碎的聲音再次響起，女人發瘋來得毫無預兆，像被踩到最后一根底線，“不許去！”

    陸長天聽著女人地歇斯底里，眼睛發紅抬起平靜的臉，對茫然的林靄笑了笑。

    “謝謝哥?！?/br>
    陸更明眼神微變。

    “……我留下來陪著mama?！?/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