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的早上，陸長天起了個大早，昨晚謊稱自己考完試想睡覺早早回了臥室，然后偷偷開著臺燈把從老安那里順來的毛筆墨水和紙擺了出來。

    寫到了凌晨四點，浪費了好幾張紙，終于把《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給寫到滿意了，早上睡了幾個小時突然想起下午一點蔣清洋等著自己，又匆匆爬了起來。

    一下樓蘇以景準備好午飯還有晚飯了，陸長天才想起來蘇以景今天晚自習要考試，“我的大作給你瞻仰瞻仰！”

    陸長天爬在欄桿上晃悠著手里的紙，蘇以景眼睛亮了亮，笑著擦干凈手，“小心點?！?/br>
    陸長天內心萬分別扭忐忑下了樓梯把紙遞了過去，看著蘇以景含笑認真打量的樣子，“你要好好珍藏知道嗎？圣誕節晚上考試快樂?！?/br>
    蘇以景伸手掐了掐陸長天的臉，“小東西?！?/br>
    然后捧著陸長天的字語氣里含著幾分喜悅，“你先吃飯，我找個地方放好?！?/br>
    “我的字好看吧?！标戦L天搖頭晃腦嘚瑟了一句。

    “好看?！碧K以景神情認真，娟秀又帶了幾分灑脫，沒想到還沒等自己想辦法討來，陸長天就寫給他了，蘇以景心滿意足捧著字往樓上走準備好好珍藏起來。

    等到吃完飯蘇以景看到陸長天也要出門愣了一下，“你不是考完試也沒課了嗎？”

    “嗯，我下午跟別人有約?！?/br>
    蘇以景一慌抓住了陸長天手腕，然后才察覺自己失態，“跟誰?！?/br>
    “班上同學，快走吧，你下午不是還有課嗎？”

    蘇以景壓下心頭的慌亂，背對陸長天的時候卻沒有了笑臉。

    圣誕節，他和誰有約呢？

    “陸長天！這里！”蔣清洋對陸長天揮了揮手。

    陸長天小跑著過去，“你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一會兒，今天社團來的人會比較多，所以才定在這個時候，你吃飯了嗎？”

    “吃了，真是麻煩你了?！?/br>
    說著兩個人推開了門，圣誕節的原因社團來了不少人，蔣清洋靦腆地跟幾個人打了一下招呼，放下東西問陸長天，“你平時做飯嗎？”

    陸長天頓覺有些尷尬，“……我不太做飯?！?/br>
    蔣清洋笑了一下，“沒有關系，我會好好輔助你的，我先做一點兒牛軋糖好嗎，晚上想帶回去給我的舍友，很快就好?！?/br>
    “好啊?！?/br>
    “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學一下，很快就好?！?/br>
    蔣清洋熟練地開始熱鍋放黃油，把棉花糖奶粉依次放入，然后攪拌，撒上玫瑰和花生，攪拌地差不多盛出來，鋪在案板上用搟面杖搟開冷卻，最后用陶瓷刀切段，裹上糖紙。

    陸長天：“……”

    蔣清洋一邊洗鍋一邊笑道：“是不是很簡單？”

    轉頭一看到陸長天苦惱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發苦的心情也變得好了很多，“現在我教你做蛋糕吧，別緊張?！?/br>
    一直都是自己在陸長天面前緊張，沒想到現在輪到陸長天慌慌張張，連洗手都顯得局促不安。

    誰會和那么可愛的男孩子在一起啊。

    蔣清洋垂著眼睛收斂心緒，抬頭又是靦腆溫柔的微笑。

    “拿出玻璃罐里面的玫瑰，把它搓碎搓開……”

    陸長天微微彎著腰仔細認真聽著照做。

    “低筋面粉?！?/br>
    “要放多少的低筋面粉？”陸長天拿出玻璃碗準備稱量。

    “唔……適量？”蔣清洋隨手一抖，“差不多就這樣?！比缓箜槑щS手倒了白糖和泡打粉。

    陸長天：？？？

    “一撮鹽?！?/br>
    “一撮是多少？”

    “你抓一點，對?！?/br>
    陸長天小心翼翼的樣子把蔣清洋逗樂了，“別害怕，放進去，不用‘一粒一?！??！?/br>
    陸長天的耳朵微微發燙了起來。

    攪勻之后蔣清洋指揮陸長天放了一點兒植物油和植物奶，陸長天小心翼翼生怕前功盡棄。

    攪勻之后蔣清洋倒入一點兒褐色的東西。

    “這是什么？”

    “香草精?！?/br>
    陸長天：“……”不知道……

    “加一點醋?！?/br>
    “醋？！這不是蛋糕嗎？”

    “別懷疑，就是醋?！?/br>
    陸長天表情有些夢幻，蘇以景平時也是這樣奇奇怪怪做給自己吃的嗎？那些甜甜的蛋糕也是這樣奇奇怪怪的嗎？

    倒入一個容器之后，陸長天小心放著托人買來的樹莓，然后往剩下的面糊里面倒入了一些抹茶粉。

    “用這個濾網，一點點篩進去?！?/br>
    “好?！标戦L天一點點篩著抹茶粉，看來蘇以景平時很辛苦啊，做蛋糕真是考驗耐心的一件事。

    然而陸長天沒有想到，原來篩抹茶粉才是最不考驗耐心的一件事，當把奶油一點點抹上去并且努力弄得平整的時候，才是讓他感覺最心累發狂的時候，蔣清洋看出陸長天已經覺得疲乏，準備動手幫忙，陸長天制止了，然后把玫瑰碎一點點刷上去，蔣清洋看著陸長天彎著腰，努力又耐心的樣子，無奈地笑了。

    他好像是生下來就應該得到疼愛的孩子，養尊處優，衣食無憂。

    能讓他那么耐心的人真幸福。

    陸長天小心又耐心的裱花，一個個圓圓的奶油出現在蛋糕正上方，他回頭對蔣清洋笑了一下，笑得滿足，又把樹莓小心地放了上去，再次抬頭時社團的人已經走了不少了。

    “已經下午五點四十了，謝謝你?！标戦L天認真地對蔣清洋道謝。

    蔣清洋一笑，眼眶確實不爭氣地熱了一下，“沒事，反正我也沒事?！?/br>
    收拾完東西后，陸長天捧著蛋糕盒和蔣清洋一起往校外走，陸長天想請蔣清洋吃飯以表感謝，在路過主樓和另一棟教學樓中間的時候，陸長天看到沉著臉快步走著的蘇以景。

    還不到考試時間啊，怎么那么著急？

    陸長天剛想打招呼就看到孫茜一跑了過去拽住了蘇以景的手，蘇以景背對著陸長天揮開了。

    孫茜一拿著一個小巧的白色盒子，聲音都有些刺耳地尖銳，隔著一段距離陸長天都聽到孫茜一極力維持溫柔又因為不甘而控制不了的聲音：“你待會兒不是要考試嗎……圣誕節快樂，這是我做的餅干……你考完吃一點?！?/br>
    “我不吃甜食，謝謝?！?/br>
    蘇以景冷淡地開口，往前繼續走，孫茜一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這個草莓撻是你的，我吃三明治。

    蘇以景，吃泡芙嗎？

    你吃。

    ……

    陸長天心慌意亂帶著蔣清洋往外走，步伐都有些紊亂，結果走著走著陸長天覺得不對勁兒一偏頭。

    蔣清洋的眼淚爬滿了那張秀氣靦腆的臉。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飯了?！笔Y清洋掉著眼淚小聲開口。

    陸長天不明所以嚇得手忙腳亂找紙巾，“你怎么了？”

    蔣清洋沒有接過紙而是低著頭一直掉眼淚，然后突然抬起頭，“你是不是喜歡蘇以景？”

    陸長天一下子覺得這個靦腆的女孩子，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看透了自己。

    “是的?！标戦L天輕聲道。

    “蛋糕是給他的嗎？”

    “是……”

    “他不愛吃甜食嗎？”

    過往無數細節越來越清晰，一瞬間陸長天感受到一種蒼白無力的難堪，蘇以景好像很了解他的每一個喜好，但是他居然那么久都沒發現，其實蘇以景根本不喜歡吃甜食。

    他覺得，自責。

    “是?！?/br>
    蔣清洋安靜地仰頭看著陸長天，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的眼神一下子仿佛豁出去一樣，“陸長天，我喜歡你?！?/br>
    陸長天驚愕的看著她，蔣清洋咬著牙控制自己的眼淚，你在跟他告白啊，你笑一笑吧，你現在多難看啊，笑一笑啊，她顫抖著手去拿陸長天手里的蛋糕。

    “我很喜歡你陸長天?！?/br>
    “所以，”蔣清洋嗚咽著低頭，她現在太丑了，“所以能不能把蛋糕給我，我很喜歡吃蛋糕……”

    陸長天沉默了一下，這一沉默刺激到了敏感的女生，蔣清洋突然伸手把蛋糕抱在懷里然后頭也不回的跑了，陸長天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去，最后陸長天朝著反方向，剛剛做蛋糕的地點跑了過去。

    進去之后還有零零散散的同學在做甜點和壽司。

    陸長天看著一個面前有棉花糖和奶粉的同學走了過去。

    女生詫異地看著陸長天，有些慌張。

    “同學你好，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用你的東西做一下牛軋糖嗎，材料費我可以轉賬給你嗎？”

    “啊……沒事，剛好帶回去也沒什么用……沒事的?！?/br>
    “謝謝?！?/br>
    結果陸長天碰到黃油就開始茫然無措，女生看出陸長天的慌亂，小心翼翼開口，“我教你吧?！?/br>
    陸長天感激一笑，“謝謝你?！?/br>
    “沒關系?！?/br>
    蔣清洋抱著蛋糕回到宿舍之后，眼淚都沒干，還好今天圣誕節大家不在宿舍，把蛋糕小心放在自己的書桌上，然后去洗臉。

    過了一會兒陸長天的電話打來了，蔣清洋看著電話一驚卻沒有勇氣去接電話，陸長天掛斷之后發了消息。

    陸長天：蔣清洋，你可以到宿舍樓后面的樹林嗎？

    蔣清洋想了想，想去又覺得自己那樣哭哭啼啼真是十分難堪，自己怎么會那么沒出息哭成那樣。

    陸長天：對不起。

    蔣清洋睫毛發顫心軟了，你其實根本不用道歉的啊，你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蔣清洋：好。

    當蔣清洋走進學校那片光禿禿的林子，陸長天穿著紅色的外套偏頭看來，溫柔一笑，是她心里最好看的樣子。

    陸長天那雙瑩白的手拿著一個淺紫的盒子往她面前一遞。

    “我只是覺得我送給你的東西不應該是我給別人做的，你是非常溫柔的女孩子，謝謝你，我長那么大，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喜歡的女孩子，傷害了你，對不起?！?/br>
    蔣清洋接過袋子，里面是她教陸長天做的牛軋糖，眼淚再一次失去控制，“沒關系，你沒有做錯……我只是喜歡你很久了……希望你不要困擾……我只是覺得怕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我只是……對不起……”

    陸長天把紙巾遞到了蔣清洋手里，蔣清洋抽噎著接過紙巾低著頭擦著眼淚，她其實早該想到，學校里關于陸長天和蘇以景的圖片和消息風風火火，幾百張照片里有著兩個人無法掩飾的眼神和細節，她早該想到的。

    蔣清洋撥開一個牛軋糖咬了一下，然后破涕為笑，“奶粉放太多了?！?/br>
    陸長天一怔笑著紅了臉。

    不管不顧地說出來并不是想要一個結果，抱歉，只是希望我喜歡過你這件事，你能夠知道，大家覺得最傲慢，最無法無天的陸長天，其實是十分懂禮貌，心軟，愛護女孩子的男孩子，看起來那么驕縱卻是最懂得女生說什么就是什么的男孩子，看起來那么驕矜的人，會對你伸過來溫暖的手。

    “陸長天，你要好好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br>
    那么好的男孩子要幸福啊。

    把蔣清洋送到了宿舍樓下，陸長天準備回家，看著一路上拿著禮物抱著花的情侶，陸長天頓覺無奈，自己什么都沒有準備，算了吧，來年圣誕給蘇以景補一個禮物吧。

    這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直到對方打了第二遍陸長天才接了。

    “我是孫茜一?！睂O茜一不等陸長天說話主動報了自己名字。

    “什么事?！?/br>
    “我現在在往學校山上走，學校山上紀念碑的地方見?！?/br>
    陸長天蹙著眉頭，“你有病嗎？現在天快黑了，前幾天剛下過雪，什么事要去山上解決？”

    “陳渠清?！?/br>
    陸長天聽到許久不曾聽到的三個字微微睜大了眼睛，復而一笑，“有病?！?/br>
    孫茜一沉默了一下，電話里風聲很大，“你到山上來，我告訴你一件蘇以景的事?！比缓髵炝穗娫?。

    陸長天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頭往學校的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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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