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五躲在廢礦石堆邊的小土房里，老萬去找他，隨行的有代時興曾經的師傅。

    那六個工人兄弟，即使知道這里不可能有代時興，沒有一個愿意帶路，老萬再次佩服他們的團級友愛。

    廢礦石堆間的小路，彎彎曲曲，通向何老五的小土房。如果是晚上，一個人走害怕，因為有的廢石巨大，上面可以睡人，后面可以躲人。

    路邊翹起的石棱上，有時飛上一只黃翅大雕，天空有鷹盤旋。

    這里，寂靜而嶒崚，倒是躲藏嫌犯的地方，老萬想：嫌犯一個人躲不了幾天，這里離菜場遠，如果躲在礦石下的某處，必須有人給供給食品和水，難道何老五就是那個嫌犯的供給者？

    代時興醉后竟然沒有手機信息，如果是嫌犯關機，那么在開機前有一段時間移動公司有信號記錄，今天上午查看電腦記錄，沒有。

    據國風書院老宋反應：龔二虎劫走五菱，當在十八號上午十點左右，而代時興關機在9點50分，老萬推斷：代時興機謀雙全，也有可能自己關機。

    他的手機在被盜五菱的現場沒有找到，如果是嫌犯他趁醉后拿去，或者上車后搜索去，他至少要開機試試，時間應該在半夜1—2點，他想公安部門會放松警惕。

    但老萬從另外六個人的口供中分析不出何老五與代時興有冤仇、與何老五親近的蛛絲馬跡是有的。何老五有曾經廠里分到的樓房，土坯小土房是工人兄弟幫助蓋的，包括那天去國風的六個兄弟。

    只得一提的是：當時作為大雅副總的代時興也來幫忙、作為副廠長的弋經理也來捧場，還從模型車間拉來了一架子車廢木料，路窄，廢木料是六個人加上代時興親自搬的。

    蓋這小土房時，何老五不小心從房梁上摔下來，折了腿，流了不少血，因此，為了不忘血的教訓，他一直保留著小土房。

    據大牛說：‘何老五跌下來時，代時興就在旁邊，還伸了手，扯破了衣服?！y道是代時興碰的、不可能是推的，為什么不可能？就因為他是高級知識分子？高智商犯罪的也不少，老萬一路這樣想著，是不是要了解何老五的妻子，大牛說她和代經理妻子關系不錯。

    后來，何老五兒子爭氣，考上北大，但廠里不景氣，他無法滿足兒子的學費、書費等學雜費，就把房子賣了，給兒子上學，自己和老婆來住這小土房。

    但心情一直非常好，為有這樣的兒子光榮，有人說：“***、***都是北大的，你真有福?！焙卫衔逑氩坏絻鹤泳谷缓忘h的創始人聯系起來，做夢也在笑。

    尤其是，他這個氣錘鍛工、有時還要揮起十八磅大錘打鐵，夏天，身上汗sao臭味，高雅的貴族碰見他要皺眉捂鼻子，現在，老遠就打招呼，“老五，上班去？”

    石大炮他們就在小土房給他兒子餞行。

    他常給大牛他們說：“砸鍋賣鐵也要給兒子上學，”他一直舍不得拆掉小土房，賣掉房子后就來住。

    這里離大雅機械不遠，他和工友們下班后常躲在那里打麻將。

    這里很少下雨，農村靠天吃飯，雨下的多，麥子長的好，收成就好。反之，要靠救濟。曾經，這里工人也像農民一樣，會打土坯。

    土坯，爛泥中加麥草，顛三倒四，爛泥中麥草均布了，倒在成型的木板、鐵皮框里，倒在地上，經風吹日曬十天半個月，水被蒸曬干，就成了黃燦燦的土磚。

    有一段時間，在土房建蓋前，代經理和何老五關系鐵，星期天，常來他家幫助打土坯。單位有人瞧不起何老五蓋小土房，說他是“愚民”，代工指責他說：

    “你才是愚民，缺乏歷史知識，蓋土房、住土窩，我們的祖先就是這樣過來的，現在此技要失傳，結束，是歷史的必然趨勢。據歷史學家考證，先秦以前、三皇五帝時，帝京宮殿為木制，山村平原主要是土坯房，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才有窯燒的磚?！?/br>
    后來，他倆的關系越來越疏遠，據大牛分析：是何老五聽了弋經理的一次全廠大會上的講話，大概說起：“現在有些不正之風，電影家的孩子還是電影演員，老板的兒子還是老板，官兒的兒子還是官?！?/br>
    這時候會場鼓掌如暴風雨，弋經理代經理得了意，說：“龍生龍，虎生虎，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是老思想、老想法、老傳統，一定要改變。

    改變，要靠你們自己，他當老板，年賺純利潤上億，你不服氣，想辦法搞出一種產品，比他的產品更高級，你的產品占上風了，把它斗下去，使他破產，你就是老板，就打破了這種世襲的老思想。

    我們廠職工何老五的兒子，考上了北京大學，他的血液是鍛工的血液，但是生下了北大高智商的種子，這是對這血統論最有力的批判?！?/br>
    不知為什么弋經理在大會上要說這些，是不是針對什么說的，還是挑起什么分歧？大牛感到：“弋經理的話從字眼分析，沒什么錯，但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挑撥離間?！?/br>
    大牛說：“有些事情不能說，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說，關系到一個人的尊嚴?！?/br>
    老萬不好多問，只說：“此后呢，何老五對弋經理、代經理態度如何？”

    大牛說；“對弋經理一直沒有好感，常罵他是貪官，對代經理態度依然如故，好像代經理以后很少上何老五家，我這是猜測?！?/br>
    代經理失蹤之后，其他六個人都到公安局來說明事實情況，而何老五沒有登門過，老萬派偵察員小桃來過，說小土房一直關著門，掛著鎖。

    給何老五打電話，一直是關機，不好確定他的具體位子。

    了解到何老五愛人桂花的手機號之后，老萬打去了電話，桂花是個隨和、快樂的人，和老萬以前就認識。從電話里就可以聽出她的活潑的個性來：“是萬組長嗎，好久不見你了，想你啊。還調查啥了，我你還不相信？”

    老萬說：“嫂子，我們要盡快找到代經理，拖延一分鐘，就有一分鐘的生命危險，你要幫助我們，早點破案。你老公呢？”

    桂花說：“說實話，我老公有高血壓，那天回去之后，一直在路上、戈壁灘上、龍首山里找代經理，都到肅州、涼州找他去了?！?/br>
    老萬問：“你聽到代經理失蹤之后，都干些什么?！?/br>
    老萬這一問，桂花一怔，想：他怎會這樣問話？其意何在？桂花說：“我是大雅的工人，下崗了，到處找工作，東跑西顛，原來我是氣焊工，和我那死鬼在一個車間，是打工的家屬工，不是鐵飯碗的國營正式職工，我要去代經理的國風，死鬼就是不愿意，說我去就要和我離婚，沒有辦法，我是農村來的鄉下姑娘，這里沒有門子，不聽老公聽誰的？”

    老萬說：“我問你，你聽到代經理失蹤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桂花說：“我剛才不是說了，我下崗了，到處找工作，東跑西顛?！?/br>
    老萬打斷她的話，“你現在不是在醫院么，怎么是在找工作？”

    “噢，我在張軌公司應聘面試，聽到死鬼打來電話，說代經理失蹤了，我也是高血壓，一嚇，就嚇昏了?！?/br>
    老萬當時只說：“你明天到公安局刑偵處來一趟！”但桂花沒有去。

    老萬再次打電話，桂花告訴他：“血壓降不下來，醫生不讓隨意走動?！?/br>
    老萬問；“何老五給你打過電話嗎？”

    桂花說：“老萬，我給你直說吧，何老五就在小土房里，他說他有辦法找到代經理！”

    這幾乎出于老萬的意料之外，人稱小神仙何老五果然名不虛傳。

    老萬就這樣帶著偵破員小馬，走著曲折多彎的廢礦石堆中的小路。

    突然，從側面一個礦石堆后，扔來一塊小石頭，這時大白天，這里比較偏避，投石而來，一定是有備而來，老萬和小馬躲到一塊巨石背后，他倆是便衣而來，怎么會遭到攻擊？不是有人竊聽他和桂花的通話，就是桂花泄露秘密。

    正想著，只見一個黑布蒙面人出現在他倆對面廢石上，手持沖鋒槍向他倆掃射，老萬當時中彈流血，小馬機靈，一個后空翻栽到一塊廢石后，掏出華夏手槍還擊。

    從東南方向又有手槍打來，小馬邊躲邊還擊，同時打電話公安局，警察大隊出動摩托車、小車、卡車飛奔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