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碧月,現在是什么時辰了?”沈楚楚的眼睛看不見,甚至連時辰也分辨不出來了。 碧月扶著自家主子坐了起來,她手中端著一碗稀粥,用銀湯匙舀了一口米粥,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吹:“娘娘,您睡了八、九個時辰,現在是卯時三刻?!?/br> 卯時三刻,便相當于現代的早上六點半左右。 沈楚楚愣一愣,她怎么睡了這么久? 碧月將米粥吹的溫了,放到了主子的嘴邊:“您不用想太多,太醫說您是身子虧損的厲害,平日就要多睡一睡?!?/br> 沈楚楚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臉,敷過藥了嗎?” 說罷,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進了冷宮,碧月一個宮女的身份,根本拿不到傷藥。 碧月搖了搖頭:“娘娘莫要擔心,奴婢的臉沒有受傷?!?/br> 正說著話,殿外響起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碧月疑惑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殿外。 原本皇上在景陽宮外安排了幾個御前侍衛看守,但昨個侍衛們讓沈嘉嘉闖進來后,那幾個侍衛便不見了。 待到她從慎刑司回來,院子外頭圍著密密麻麻的一層侍衛,看起來個個身強力壯,滿臉橫rou,嚇得她進出景陽宮時,小腿肚子都直哆嗦。 難道是沈嘉嘉又過來鬧事了? 碧月正疑惑著,便看到一身白衣的臨妃,慢里斯條的從殿外走了進來。 沈楚楚的眼睛看不到之后,耳朵相對來講就比常人要靈敏一些,她敏銳的聽到了清晰的腳步聲,指尖下意識的緊緊攥住錦褥。 “臨妃娘娘,您怎么進來的?”碧月忍不住驚奇道。 皇上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闖入景陽宮,他在殿外安排了那么多侍衛,就是怕有人私闖宮殿。 臨妃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邁步走上前去,從容淡然的抬了抬纖長的手指,示意碧月讓開。 碧月知道自家主子和臨妃關系好,便也沒有多想,連忙將粥碗遞給了臨妃,自己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臨妃手中叩著瓷碗的邊沿,動作自然的坐在了榻邊,舀了一口米粥,遞到了沈楚楚的唇邊。 沈楚楚愣了愣,臨妃若是不來,她倒是將之前的事情都給忘了。 往日她以為臨妃是女子,便從不對臨妃設防,甚至有好幾次都當著臨妃的面換過衣裳。 如今知道臨妃是男兒身了,再與臨妃相處之時,總是覺得有些別扭。 臨妃見她遲遲不動嘴,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嘖,失明了?” 沈楚楚抿住唇,聲音像是蚊子叫一樣,輕輕應了一聲。 臨妃沒再說什么,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細細的觀察了一番。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挑了挑眉:“你身上的蠱蟲這么多,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br> 聽到這話后,沈楚楚意識到,面前的這個臨妃,似乎又變了個性格,從單純懵懂的無知少女,搖身一變成了腹黑男。 一時之間,她倒有些分辨不出來,臨妃到底是裝出來騙她的,還是真的人格分裂了。 沈楚楚下意識的往回縮了縮手臂,卻怎么都收不回去,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 臨妃松開她的手腕,輕笑一聲:“怕什么?” 沈楚楚的唇瓣輕顫了兩下,即便她看不到臨妃的臉,也能猜到臨妃面上戲謔的神情了。 “你猜的沒錯,我不是妲王霸?!?/br> 臨妃又舀了一口米粥,直接像是填鴨似的,把米粥倒進了她的齒間:“我叫妲殊,是我爹取的名字?!?/br> “涼國以女為尊,但母皇生不出女兒來,她最喜歡我爹這個男寵,便謊報我是女嬰,從小到大將我當做下一任涼國女皇來培養?!?/br> 沈楚楚怔怔的張開小嘴,下面的走向,她大概猜到了。 臨妃明明是皇子,卻要被逼著做一個公主,在這種極端壓迫的環境下長大,致使他的人格分裂成了兩種。 一個是天真無邪,被涼國女皇保護很好的妲王霸。 一個是深藏不露,偶爾會從他體內出來透口氣的妲殊。 臨妃喂完了一碗米粥,漫不經心的伸出纖細的指尖,用指腹將她唇邊的一顆米粒,輕輕擦拭掉:“你快要死了?!?/br>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從空中墜下的一片羽毛。 碧月緊張的湊了上去,急聲制止:“臨妃娘娘,這種話怎么可以亂講?” 臨妃瞥了一眼碧月,而后側過頭看向了沈楚楚:“我可以試著救你?!?/br> 說罷,他又輕描淡寫的補充了一句:“但是你要嫁給我?!?/br> 第93章 九十三條咸魚我不光來了,還是抱著她…… 臨妃的話音一落, 殿內明顯的寂靜了一瞬。 許是中了毒的緣故,沈楚楚的腦子變得遲鈍起來,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消化掉臨妃的話。 倒是碧月率先反應過來, 她擋在自家主子身前, 冷著一張臉道:“臨妃娘娘, 說笑也要有個度, 說的過分了, 便是惹人反感?!?/br> 臨妃斜睨了碧月一眼,不咸不淡道:“我有沒有說笑, 你心里不清楚?” “指望那老女人將解藥拿出來, 與坐以待斃有何區別?” 說完這兩句, 臨妃便也沒再多說, 至于他的話可不可信,他相信沈楚楚心中自有分寸。 他等她選擇, 雖說強扭的瓜不甜,卻也解渴。 碧月臉色煞白的站在一旁, 聽過臨妃的話后, 嘴唇輕輕的蠕動了半晌,最終還是將嘴閉上了。 臨妃說的沒錯,皇上也是沒有辦法了, 才會被迫聽從太后的話,可太后到底會不會將解藥交出來,誰也不能保證。 雖然皇上已經暗中尋來整個晉國最有名氣的大夫們, 命他們不分晝夜的配置解藥,但主子的身體每況愈下,怕是挨不到解藥配出來了。 先不說臨妃方才說的話是真是假,就算臨妃真是男兒身,若是他真的能救下主子的性命,那臨妃到底是何性別,便也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主子愿不愿意嫁給臨妃,這都是要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才能再思考。 沈楚楚的腦回路,顯然與碧月不太一樣。 她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為什么中毒,以及怎么做才能活下來,她率先聯想到的是司馬致的異常行為。 其實昨天醒過來的時候,她聽到沈嘉嘉說的那些話,便有些懷疑司馬致是有什么苦衷。 但她怎么也沒將他的異常與自己聯想到一起去,她甚至都不知情自己中毒的事情。 她以為自己的眼睛會失明,是跟那天太后釋放出來不明氣體有關系。 昨個醒來后,她的腦子本就渾渾噩噩的,再加上她突然失了明,連緩口氣的功夫都沒有,沈嘉嘉便緊接著進了這殿內刺激她。 她原本認為自己那時候足夠冷靜了,最起碼即使被司馬致氣到心絞痛,她也強行保持著冷靜,沒有當場失態。 可現在想來,昨日自己的言行舉止都像是沒有腦子似的。 她竟然當著沈嘉嘉的面,直接問司馬致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臨妃說她中了毒命不久矣,他還說解藥在那個老女人手中,能悄然無息的令她中毒而不自知,又被稱為老女人。 沈楚楚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太后了。 看來如今那解藥應該是在太后手中,司馬致又是將她打入冷宮,又是晉升沈嘉嘉的位份的,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從太后那個老妖婆手中拿到解藥。 其實臨妃說的沒錯,打從這次春蒐之事,她便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太后。 太后就是這么多年在后宮,已然喪失了人性,不論是太后讓司馬致斷臂,又或者是太后讓他們挑選毒酒。 這都從側面反映出,太后十分享受將旁人玩弄于股掌的快感。 就算司馬致按照太后的話去做,太后也不會將解藥交出來,太后想要的不過是看他們痛苦,欣賞過他們狼狽的樣子后,便也就該到她的死期了。 沈楚楚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這本爛尾文簡直是各種狗血傾盆潑下,令人目瞪口呆,拍案叫絕。 姬鈺莫名其妙就成了她親哥哥,而她可能失過憶,眼睛還突然失了明,司馬致又性格突變,為拿到解藥被迫聽從太后的話,與她心生間隙,誤會重重。 得虧這不是現言爛尾文,不然老天爺大概還要安排來一場車禍,讓司馬致變成植物人,十年后司馬致醒來,發現她得了白血病,把自己的骨髓成功移植給她后,好不容易要結婚了,他們婚檢又查出他沒有生育能力……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司馬致的做法,她清楚他是為了自己好,但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 經過昨日的事,讓她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就算沒有太后下毒,逼迫司馬致去做違心事,她和司馬致往后也會有重重屏障難以跨越。 司馬致不光是古人,他還是晉國的皇帝,他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封建教育,就像男人本該是三妻四妾,皇上本該是三宮六院。 這種思想早已在他腦中根深蒂固,就如同她接受的教育是男女平等,一夫一妻,這些都是印在了骨子里的,很難改變過來。 就算司馬致可以因為愛她,一時不選秀不納妾,難道他還能一輩子這般遷就她嗎? 后宮與前朝密切相關,只要他晉國的皇帝,就沒辦法避免大臣們給他塞女兒,想要顧全大局,選妃選秀就必不可缺。 往日是她被愛情糊住了腦子,總覺得能開心一時就是一時,可就像那句老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總有一天,她要面對現實不是嗎? 說起來,她這次還得謝謝太后作妖,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會自我欺騙多長時間,才能幡然醒悟過來。 “你能帶我出去嗎?” 沈楚楚眨了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眼睛,沒有直接回答臨妃的話,嗓音輕飄飄道:“我想去看看姬鈺?!?/br> 她知道臨妃向來神秘,司馬致在景陽宮外布置了層層侍衛把守,但臨妃卻能輕松的闖入景陽宮來,足以說明臨妃的能力。 她更知道司馬致的性子,即便他沒有變心,也不會同意她去看望姬鈺的。 臨妃挑唇一笑:“你若是想尋回記憶,找他不如找我?!?/br> 沈楚楚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便抿住了唇,其實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只是那夢中的小女孩,也喚作楚楚,那女孩又很巧合的與她習性相似,連剝個雞蛋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她現在有些混亂,如果她真的失憶了,那她到底是誰? 莫非原主就是她自己? 可若是如此說來,她在現代的記憶又是怎么一回事? 比起不知何時能拿到手的解藥,沈楚楚現在更想搞清楚這些。 臨妃托著下巴,漫不經心的低低的笑道:“你是想問,我怎么會知道你失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