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她知道他下不了決心,所以她便出手幫他做個決斷。 選擇自由,還是沈楚楚的性命,這種二選一的題,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太后見他沉默,并沒有去催促他,她給他足夠的時間去考慮。 反正這一路要一個多時辰,怎么待著不是待著,不過就是多一個人罷了。 姬鈺沉默了許久,他抬起眸子,聲音略顯疲憊:“你不怕我殺了你?” 聽到這話,太后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她蒼白的面龐上因為笑容過甚,而泛出一抹淡淡的紅意。 這簡直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太后的笑聲戛然而止,面上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神色:“你若是下得去手,她便不會中毒了?!?/br> 是了,她這個兒子,對外人心狠手辣從不留情,可對有感情羈絆的親人,就會變得優柔寡斷、婦人心腸。 他想帶著沈楚楚逃離是非,卻又不忍心下手弒母,只要她死了,他就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就憑他連這點決心都下不了,便已然注定他會敗在她手中。 如今他想再動手,卻為時已晚,沈楚楚中了毒,她要是死了,沈楚楚也活不下去。 “哀家沒有這么多耐心陪你過家家,今日計劃照舊,只要扳倒姬家,拿下皇位……” 太后眉梢微挑,語氣平淡:“哀家將解藥給你?!?/br> 姬鈺沒有回答她的話,許是馬車行駛到了林間小路上,車廂略顯顛簸。 他將手臂從窗格伸出馬車,拇指和無名指疊放在一起,輕輕的打了一個響指。 馬車外傳來一兩聲悶哼,不過剎那間,派來守在太后身邊的侍衛們全都栽倒了過去。 外頭塵土飛揚,灰沉沉一片,姬鈺掀開馬車簾,從馬車上縱身躍下,消失在那片塵霧之中。 太后用手臂托著下頜,眸光中泛起一層淡淡的波瀾,這樣優秀的兒子,她想下起手來,還真有些不舍得呢。 金烏緩緩爬上晴朗的天空,金燦燦的光芒透過窗欞灑進了殿內,沈楚楚砸吧兩下嘴,下意識的將嘴邊的口水往那結實的胸膛上蹭了蹭。 司馬致忍俊不禁的勾起唇來,慢里斯條的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戳了戳她的臉頰。 明明看起來那么瘦,臉蛋兩側的rou卻肥嘟嘟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嬰兒肥。 沈楚楚被他戳了兩下,一臉迷茫的睜開了眼睛,迷迷瞪瞪的看著他的臉發呆。 好俊的一張臉,這一襲烏黑的墨發垂于肩后,白膩如玉的皮膚,漆黑如夜的雙眸,殷紅如櫻的薄唇,猶如謫仙般飄逸俊美。 她的視線往下移了移,天啊,這個美男竟然半敞著衣襟,他赤著的胸膛看起來平坦又結實,想必摸著手感應該會更好。 等等,她的榻上為什么會有個美男? 沈楚楚的瞌睡蟲一下跑了,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司馬致的臉龐。 她略顯迷惘的看了他兩眼,她跟他的關系,什么時候好到睡在一個榻上的地步了? 司馬致原本聽見她在心中夸自己,還有些洋洋得意,聽到后面那一句話,他怔怔的皺起了眉頭。 她這是怎么了? 近來總聽到她抱怨自己記性差,他也沒當一回事,可這記性差也不能差到連這種事情都忘了吧? “楚楚,你這兩日可有感覺到身體不適?”他抬手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了耳后,聲音中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擔憂。 沈楚楚搖了搖腦袋,正好碧月端來了盥洗的銅盆,她接過打濕的絹帕輕輕擦拭著小臉,一陣風從窗戶處吹了進來,令她清醒了不少。 她攥緊了手指間的絹帕,面上帶著一絲迷茫,她方才是怎么了? 為什么會突然忘記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 “楊海,去請太醫來……”司馬致緊皺著眉頭,對著楊海急聲吩咐道。 沈楚楚按下他的手臂,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今日是春蒐,皇上去太晚了不好?!?/br> 說罷,她又補充了一句:“春困秋乏,許是春日到了,腦子難免糊涂一些,待到春蒐結束,再讓太醫請個平安脈也不遲?!?/br> 見她態度強硬,司馬致便沒再堅持,過了春蒐之后,姬家就會被他鏟除掉,沒了心頭大患,他也好安心的讓太醫過來給她診脈。 盥洗過后,沈楚楚幫他換上了狩獵穿的常服,這才去穿自己的衣裳,碧月拿著宮裝上前,卻被司馬致抬手攔了下來。 他拿過宮裝,動作從容不迫的披在了她的身后,待她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宮裝給她穿戴整齊,俯下身子正系著她宮裝立領處的金紐扣。 沈楚楚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那微微彎起的指關節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纖長的脖頸。 許是那金紐扣太滑,又或者是扣繩太小,他的指尖幾次打滑后,便將下頜挪到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帶著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邊,勾的她心口像是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很。 司馬致將扣子扣好,手指輕輕的撫平了衣領上的褶皺:“好了?!?/br> 沈楚楚不用抬頭,都知道站在一旁的碧月臉上樂開了花,她白嫩的耳根泛著一抹紅意,面色不自然的垂下頭去。 這么多人看著,她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跟在楊海身后新來的小太監,看的是目瞪口呆,自古都是宮嬪伺候皇上穿衣,他還是第一次見皇上給宮嬪穿衣的。 兩人用過早膳后,便同坐馬車從午門離宮。 這還是沈楚楚第一次從午門離開,往日她都是從神武門和旁的宮妃一起走。 和神武門不同,這午門乃是皇宮的正門,只有三種人和可以從午門進出。 一是皇上,二是皇后,二是參加殿試,被皇上欽賜的一甲進士及第。 沈楚楚也不知他帶她從午門離宮,是代表了何意,可從正門進出的感覺,到底是要比從后門進出的感覺好上百倍。 她一上車,便開始犯困,剛一出午門,她就當場給他表演起了小雞吃米。 司馬致以為她是被昨日常嬤嬤的死狀嚇到了,所以昨晚上沒睡踏實,再加上孕婦初期本就嗜睡,才會困的這么頻繁,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車廂內鋪滿了柔軟的狐貍毛毯,這是他昨日特意提醒楊海鋪上的,出了京城之后便一路顛簸,他就怕她被顛到了。 這會兒毛毯倒是發揮了另一個作用,沈楚楚坐在墊子上睡得不舒服,索性她就伸直了兩條腿,側坐到了毛毯上,枕著他的大腿當枕頭,香噴噴的睡了過去。 看著她香甜的睡顏,司馬致再也沒心思看手里的公文了,他將公文扔到了一旁,大掌覆在她的后腦上,輕輕的撫了兩下。 許是出了京城,車廂猛地一顛,那原本搭在他腿上的小手,一下就摔到了他的腹部上。 他忍不住吸了口氣,垂放在軟墊上的手掌,緊緊的攥住了墊子上純白色的狐貍毛毯。 還真是……要命呢。 就連睡著了,她也能將他的火氣勾惹上來,讓他瘋魔似的對她著迷。 司馬致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他吞咽下一口口水,動作輕柔的將她的小手從某處挪了開。 清風吹起窗格處的帷裳,薄紗制成的帷裳被風兒卷起,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被分割成細碎的金芒,灑進了車廂內。 他俯下身子,眸中閃爍著名為溫柔的光芒,緩緩的在她側頰上印下輕輕一吻。 待到此事結束,他便冊封她為皇后,屆時他會以六禮相聘,重新補辦大婚典禮,絕不會委屈她一分一毫。 司馬致很希望這一刻的幸福能被定格,可即便他讓車夫放慢了速度,馬車還是行駛到了終點。 “楚楚,到了?!彼p輕的拍著她的后背。 沈楚楚迷迷瞪瞪的應了一聲,在他的攙扶下,慢吞吞的下了馬車。 剛一下車,司馬致剛想叮囑她幾句,臨妃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貴妃娘娘,臣妾等你好久啦?!?/br> 沈楚楚抬起頭朝著聲源尋去,她將眸光定格在正北方向,而后轉過頭對著司馬致笑了笑:“臨妃喊臣妾過去,臣妾便先告退了?!?/br> 春蒐狩獵的地點是在北山上,此處地勢遼闊,地形較為平坦,十分適合騎馬捕獵。 臨妃站在一片樹林旁,一邊是許多白色的營帳,看起來像是蒙古包一樣。 司馬致的營帳與宮嬪的營帳緊挨著,不過此次前來的宮嬪并不算多,除了沈楚楚和臨妃以外,便只有一個咖妃了。 其他的宮嬪位份不夠,連跟隨狩獵的資格都沒有,倒是讓沈楚楚省心了不少。 沒有嘉答應在背后搞鬼,一個咖妃根本不足為懼。 原本每個宮嬪都有獨立的營帳,但是臨妃非要和沈楚楚睡在一個營帳里,說是晚上怕黑,沈楚楚迫于無奈,只好先行答應下來。 等到晚上時,她再偷偷讓碧月跟司馬致傳個話,屆時她便佯裝出不情不愿被司馬致叫走的模樣,免得臨妃心里頭不舒服。 她實在不敢和臨妃睡在一起,她怕夜里臨妃突然變成另一個性格,到時候再用某種不可言說的方法把她睡了。 沈楚楚將碧月帶來的行禮,都安置在了臨妃的營帳中,換上了方便行走的繡花鞋后,她們便離開了營帳。 剛一出去,她們就撞見了鬼鬼祟祟的李聰聰,沈楚楚看著李聰聰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就是那個選秀現場對著司馬致嚶嚶嚶撒嬌的那一位。 “你來這做什么?”她蹙起眉頭,嗓音略顯冷淡。 李聰聰是大臣的家眷,是以李聰聰的營帳不在此處,而是在另一頭的女眷營帳中。 “咖妃娘娘找小女來……來喝茶?!崩盥斅斅裣骂^,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沈楚楚挑了挑眉,這才想起來,李聰聰和李咖咖,似乎是有親戚關系的。 李咖咖是禮部尚書之女,而李聰聰則是左都御史之女,禮部尚書和左都御史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是以李咖咖和李聰聰也是沾親帶故的表親。 雖說李聰聰來此地的動機是有了,可既然是來喝茶的,干嘛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沈楚楚剛想再問兩句,咖妃便從最右邊的營帳中走了出來,許是瞧見了李聰聰,咖妃腳步一頓:“本宮在這里?!?/br> 說著,咖妃像是后知后覺的看到了沈楚楚,她對著沈楚楚溫和一笑,福了福身子:“臣妾參見貴妃娘娘?!?/br> 沈楚楚:“……” 咖妃是前些日子打馬球的時候,被馬蹄子踹了腦袋? 還是這幾天咖妃腸胃不好,竄稀的時候把腦子一起拉出去了? 這還是咖妃被降了位份之后,第一次對她行禮。 咖妃跋扈橫行慣了,讓咖妃對她行禮,堪比讓咖妃把自尊扔在地上反復踐踏。 也就是司馬致在的時候,咖妃才會做做樣子,但現在他也不在這里。 她實在是想不通,咖妃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行為這般詭異? 雖然心里納悶,但她還是微微頷首,示意咖妃起身。 咖妃指了指自己的營帳:“想必皇上此時正忙,若是jiejie有空,倒不如隨臣妾進來嘗一嘗武夷大紅袍,是剛到的新茶,味道很不錯?!?/br> 沈楚楚毫不猶豫,開口便要拒絕,事出反常必有妖,咖妃肯定沒打什么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