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楚楚愣了愣,而后也跟著一起跪了下去。 她悄悄的用眼梢瞄了瞄門外,只看見一雙烏黑的皂靴,還有一片明黃色的衣角。 天天穿一身屎黃色,若不是狗皇帝長相俊美,那他和一盤子屎的差距,大概就是他沒有盤子了。 以防她充滿嫌棄的目光引起他的注意,她只看了一瞬,便轉移開了眸光。 她一側頭,卻在不經意間掃到了那雙皂靴后的一只腿。 旁人都是雙膝跪地,只有這個人,他跪下了一條腿,另外一條腿微微懸空,根本就沒有接觸地面。 雖然她對這種跪拜禮挺反感的,但在這個地方,對君王如果不行跪拜禮,就是對天子龍恩的蔑視,乃是砍頭的大罪。 這人莫非是腦袋不想要了? 若是被狗皇帝發現了他沒有跪下,那就算是再大的官,也要丟腦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她看清楚那人的裝扮后,沈楚楚微微一愣,那人穿著紅色的袍子,外頭還披著黑色狐裘的大氅,這一身打扮,好像有點眼熟。 司馬致眸光粗略的掃了四周一圈,清冷的嗓音緩緩傳出:“今日乃上元佳節,眾卿不必拘禮?!?/br> 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讓大家平身了。 眾人起了身,卻不敢動,待到皇上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他們才敢走動。 沈楚楚在碧月的攙扶下,腿腳不太利索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慮排的座位,她竟然和嘉嬪坐在一桌上。 嘉嬪的腳腕也腫了,兩人走路一瘸一拐的,都可以組個瘸子cp一起出道了。 沈楚楚剛一坐下,嘉嬪便被婢 子扶了過去,兩人坐在一起,卻相對無言,只是各坐各的,誰也不想搭理誰。 她用眼角瞥了嘉嬪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校場長記性了,嘉嬪今日看起來老實的很,不再像之前那樣主動挑釁了。 皇上一坐穩,這宴會便算是開始了。 歌舞都是到了夜里才有的活動,現在就是皇上和大臣們飲酒暢談的時間。 沈楚楚對他們聊得什么并不感興趣,她百無聊賴的用指尖夾起一顆水靈靈的葡萄,去掉葡萄皮后,露出了飽滿的果rou。 這天氣不算太暖和,能吃到反季節水果的葡萄,實屬是不容易。 左右也沒事干,多吃些平日里吃不到的東西,權當是過過嘴癮了。 她夾著圓滾滾的葡萄,不緊不慢的放入齒間,葡萄在舌尖炸裂開,一縷甜美的葡萄汁水順著嘴角緩緩滑落。 沈楚楚也沒注意,她拿起第二顆葡萄,一抬眼便瞥見了坐在她對面的武安將軍。 他一只手撐著下巴,嘴角微微揚起,眸光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小臉看。 見她看向他,姬鈺慢里斯條的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覆在自己的唇角,指腹向下緩緩滑動,動作中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沈楚楚先是愣了愣,而后感覺到嘴角涼涼的,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提醒自己擦嘴。 她漲紅著小臉,胡亂的伸手擦了擦嘴角,心跳亂的像是有人在擂鼓似的,怎么也不敢再抬頭看過去了。 這武安將軍若是放在現代,絕對是行走的撩妹機器,像她這種母胎單身狗,他一天輕輕松松撩十個都不止。 坐在高位上的司馬致,將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酒杯,眸光如寒冰般冷冽凍人。 “這上元佳節,眾卿皆是成雙成對,可嘆武安將軍卻還孑然一身,實在是朕之疏忽?!彼抉R致瞇起眸子,漫不經心的望向姬鈺。 在場的大臣一聽這話,便知道皇上是有意想給姬鈺賜婚,他們面上保持著鎮定,心中卻忍不住躍躍欲動起來。 誰不知道姬家下一任的家主,已經內定了姬鈺,姬家是武將世家,掌握著晉國的兵權脈絡不說,在朝廷上的勢力更是早已根深蒂固。 若是能和姬家攀上一門婚事,家中的雞犬都要跟著升天,往后在晉國的發展也將會平步青云,升官發財便是指日可待。 而姬鈺本人除了身子有些羸弱之外,不光文武雙全,相貌也是一頂一的俊美,渾身上下都是說不盡的優點,乃是整個晉國內外女子都追求愛慕的對象。 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婿,除非是傻子也才不愿意要,他們恨不得立馬將他拉回去和自家女兒成親拜堂。 感受到四周如狼似虎的灼熱目光,姬鈺卻面色不改,從容不迫的淡然笑道:“謝皇上關懷,如今家國未平,微臣又怎敢妄談兒女私情?!?/br> 司馬致挑了挑眉,眸光微寒:“先成家而后立業,愛卿早已過弱冠之年,府中卻未有一妻一妾,這不合常理?!?/br> “微臣能為國效忠,乃是微臣的榮幸,待到晉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時,微臣才敢顧及兒女情長?!奔р暽n白的面龐上,依舊帶著溫笑。 司馬致心中冷笑一聲,只要他一提起妻妾,姬鈺便將話往家國上扯。 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乃是人生常態,說什么為了晉國而不愿成家,簡直是可笑! 姬鈺分明是看上了他的女人,指不定姬鈺現在正在心中,策劃著如何一步步搶走沈楚楚。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便是愛卿一意孤行,朕也不得不為姬旦將軍思慮一番?!彼抉R致唇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意,搬出了姬鈺的父親來。 姬鈺眸光微冷,還想再開口,卻被姬旦按住了手。 姬旦手中舉起一杯酒,站了起來:“皇上說的是,姬鈺這孩子如今年紀不小了,也是時候尋摸一門婚事了?!?/br> 司馬致見姬旦還算識趣,便順水推舟道:“朕瞧著內閣大學士的長女性情溫善,與武安將軍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愛卿以為如何?” 此言一落,在場的眾人皆是一啞。 沈楚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狗皇帝說這話是認真的嗎?難道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內閣大學士的長女名喚李鶯鶯,在晉國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這個暴脾氣還不是指性子直率,而是指驕陽跋扈的惡性子。 李鶯鶯曾因為婢女為她梳發時,不慎扯掉了她兩根頭發,盛怒之下,便當場揮鞭子抽死了那個婢女。 這事也不知怎么傳出去了,從此李鶯鶯這個名號便在晉國出了名。 雖然眾人都對李鶯鶯的行為厭惡至極,可也沒人能拿她怎么樣,畢竟那被打死的婢女,是學士府的家奴。 家奴便是祖祖輩輩都在府中為奴的下人,這種家奴沒有人權,甚至連賣身契都沒有,終身只能為奴為婢,便是死了也是賤命一條,沒人會在意。 除了這跋扈惡毒的名聲,李鶯鶯還有點花癡,看見美男子就走不動腿,曾多次當眾對男人示愛,簡直將內閣大學士的臉面都丟盡了。 就連她這個穿書人士都聽聞過李鶯鶯的壞名聲,她就不信狗皇帝沒聽說過。 沈楚楚有點不高興,狗皇帝明明答應她為武安將軍尋一門好親事,這李鶯鶯性子歹毒又愚蠢,怎么能配得上武安將軍? 可是現在根本就沒她插嘴的份兒,狗皇帝是在詢問征求武安將軍他爹的意見。 古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安將軍都沒有話語權,她就更沒身份多嘴了。 她抬起眸子,一臉的擔憂之色,眸光惆悵的看向了武安將軍。 該死的狗皇帝,虧的武安將軍為他出生入死,他就是這般回報武安將軍的,真是令人心寒。 姬鈺注意到她憂慮的目光,不徐不緩的勾了勾唇角。 看來司馬致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會這般急切的往他身邊放女人。 若是司馬致以為給他娶妻,便可以改變他的想法,那也未免 太過愚蠢了些。 姬鈺眸中含笑,面上不帶一絲惱怒和慌亂:“既然皇上認為微臣與內閣大學士之女天造地設,那微臣怎能辜負皇上的好意?!?/br> “只不過微臣已有心上人,那正妻之位,微臣已經允諾給了一位姑娘。若是內閣大學士不嫌棄,只能委屈學士府的大小姐做妾了?!?/br>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春風拂面般溫柔,可從他口中說出來近乎羞辱的話,卻令內閣大學士漲紅了臉。 內閣大學士乃是正一品的官職,而武安將軍雖被人尊稱為大將軍,其實是正二品官職。 不過兩人的官職有很大差別,內閣大學士手中并無實權,平日負責幫皇上起草詔令,相當于是一個高級秘書官。 而武安將軍雖然是正二品官職,但手握重權,可以隨意調動邊關的將士,姬家在朝堂上的脈絡關系也是錯綜復雜,旁人根本就惹不起。 內閣大學士的臉一會紅一會白,即便他的長女行事再過荒唐,可那也是他的嫡女,怎能給武安將軍當妾? 姬鈺見他不語,面上帶了一抹歉意:“是姬鈺唐突了,還請大學士勿怪?!?/br> 內閣大學士抬頭看了一眼面色陰沉不定的皇上,又轉頭看了一眼皮笑rou不笑的姬鈺,他咬了咬牙:“武安將軍此言差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將軍已將正妻之位許給旁人,老夫又如何會責怪將軍?!?/br> 說罷,他轉過身,對著皇上說道:“既然是皇上賜婚,微臣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br> 這言外之意,便是同意了將長女嫁給姬鈺做妾。 司馬致達成目的,卻沒有多高興,姬鈺說正妻之位已經允諾于人,這已經相當于變相的向他宣戰了。 晉國國風開明,不是沒有過皇上將后宮妃子賜給臣子的先例。 但那是旁人,他是不會將沈楚楚賜給姬鈺的,絕對不會。 坐在姬鈺左側的姬六將軍,看著這氣氛不太對勁,連忙笑著轉移話題:“這上元佳節,干坐著也無趣,不如諸位一起吟詩作對,也算是不辜負這大好風光?!?/br> 說罷,姬六將軍對著姬七將軍做了個眼色,姬七將軍喝酒的動作頓了頓,應和一聲:“說的不錯,瞧這天色也暗了下來,微臣許久未作過詩了,趁著這月色美好,正是靈感激發之時?!?/br> 上元節的猜燈謎是民間的習俗,他們這些皇親貴族自然是不屑與之為伍。 為了標榜他們的特立獨行,每到佳節良宵,他們便會吟詩作對,這已然成了一種習慣。 司馬致也沒有多說什么,他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他們的請求。 姬七將軍放下酒杯,勾唇一笑:“光是這般作詩也無趣,不如換個花樣玩一玩?” “怎么說?”姬六將軍好奇道。 姬七將軍站了起來,眸光環繞一圈,走到一旁,拾起了角落里的鎏金雙耳暖爐:“擊鼓傳花,以筷子敲碗代替鼓,以此物代替花。閉眼擊鼓,鼓聲停,花落誰手,誰作詩?!?/br> “擊鼓之人作半句 詩,剩下的半句,便由接花之人補上,詩詞歌賦都可?!彼a充道。 眾人一聽姬七將軍的話,頓時都來了興趣,這游戲在場的人都可以玩,省得有的人干坐著無聊。 姬七將軍拿起筷子:“下一個接花之人,便接棒成為擊鼓之人。本將軍先來,也好給諸位做個示范?!?/br> 說罷,他便閉著眼睛敲起了筷子。 暖爐從姬六將軍手中傳出,一直向右傳了過去,很快暖爐便從大臣這一側,傳到了對面后宮嬪妃的那一側。 敲擊聲戛然而止,沈楚楚望著左側的皇貴妃,微微舒了口氣。 就差一點,那暖爐就到了她的手中。 雖說隨便拎出來唐詩三百首,也能吊打在座的眾人,但那畢竟不是她的東西,剽竊可不是個好習慣。 再者說,她在眾人眼中,只是一個剛剛被接回京城兩年,曾經什么都沒學過的黃毛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