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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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分賽區總決賽這件事于謝晚云和張然二人來說,都是始料未及的。 謝晚云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為什么事如此認真過了。她翻出了學生時代壓箱底的樂理知識書籍,廢寢忘食地研究。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練聲,吵得本身睡眠質量就不好的南風幾乎要神經衰弱。 這天,南風慣例又被謝晚云的“咪——嘛——咪”吵醒,他連翻了兩個身終于忍無可忍地推開臥室門打算發火。 卻只見晨曦中穿著白色睡裙的謝晚云正邊練聲邊認真地打理著她一時心血來潮搬回家里的杜鵑花。 謝晚云將頭發松垮地挽起,赤著白皙的腳在地板上原地邁著舞步。 一縷卷卷的發垂下,在額前調皮地一擺一擺,掃去了南風火氣的同時也讓他回憶起了謝晚云曾經的樣子。 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她了呢?南風站在原處兀自思索著…… 自打南譯拋下他們母子離開,生活的重擔似乎就全壓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 她扛起扁擔,走街串巷的賣豆腐腦。為了不被流氓欺負,她舉起菜刀愣是追著欺負她的惡霸無賴跑了整整兩條街。 后來不知怎么的,她穿著紅紅的裙子摸上了老蛇的床,在丟失了所謂的尊嚴名譽同時,似乎又為南風換來了幾年的安穩。 孤兒寡母的不容易,這樣的謝晚云讓南風心疼,也讓他氣憤。 若不是她,南風不會從小就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兒子”,不會為了幫她料理那些隨之而來的麻煩,身陷一片片的泥潭無法自拔。不會在闔家團圓的春節,因為想要跟她道一句“新年快樂”卻聽到了陌生男人在電話中的叫罵喘息。更不會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每個重要的階段都沒有一個被叫做“母親”的角色陪在身邊。 在那些過去的歲月里,謝晚云似乎總在自作聰明的以為自己是在對南風好,雖然到頭來給予南風的往往都是些爛攤子。 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怪罪南風說,要不是因為他和南譯,自己早就遠走高飛,成了明星。是他們父子倆毀了自己的大好人生。 謝晚云總喜歡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到南風頭上,這樣的說辭讓他厭惡至極。對謝晚云,對南譯,更是對自己。 可說到底,南風雖然氣她,卻永遠都無法恨她。 這大概也就是南風總愛下意識地對她說:“謝晚云,你夠了吧?!钡恼鎸嵲?。 …… “謝晚云,你夠了吧?!蹦巷L端著水杯倚在墻上,開口道:“大早上的麻煩你讓我安生些?!?/br> 不知謝晚云是不是感受到了南風此時其實并未生氣,得寸進尺地跳到他面前,摸了摸兒子的下巴道:“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教你唱得那首歌?” 謝晚云說完兀自唱了起來:“去年我回去/你們剛穿新棉襖/今年我來看你們/你們變胖又變高/你們可記得/池里荷花變蓮蓬/花少不能沒顏色/我把樹葉都染紅……” 她邊唱,邊拉起南風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一起來。南風皺著眉揮開謝晚云的手,轉身摔上了房門。只留下句:“比賽加油?!?/br> 看著兒子嘴硬心軟的樣子,謝晚云只覺得可愛。 “兒子別害羞呀,來一起唱!你遺傳了你老娘我的歌唱天賦,小時候比賽還獲過獎呢!欸,你還記不記得嘛——!” 回應謝晚云的,是南風砸向房門的一個枕頭。謝晚云撇撇嘴,轉身又回到陽臺上,擺弄她的杜鵑花去了。 謝晚云不知道的是,南風前不久剛接到了溫阮的電話。時至今日,溫阮思及良久后還是決定把當時謝晚云之所以被老蛇帶到樂無憂欺負,其實是因為南風的原因告訴了他。 溫阮在電話里依舊是他慣用的態度。只陳述事實,不給建議更不會替你做決定。 南風是聽著謝晚云的歌聲再次入睡的,夢里的自己回到小時候,趴在謝晚云腿上跟她一起在院子里曬太陽。 那時的謝晚云還很年輕,用手輕輕拍著南風的后背,輕輕唱著歌。 “清晨第一個夢里/樹上猴子穿新衣/鼓號吹奏的章魚/路過森林下過雨/嘀嘀嗒嗒嘀嘀嗒嘀/桃花變成了狐貍/迷路的樂隊在哭泣/人生或許是個謎……” 花少不能沒顏色,我把樹葉都染紅。 …… 南風一覺夢醒,發現門下有一張被人從縫隙里遞進來的邀請函,歌手比賽的。南風彎腰將其撿起,皺眉細細打量。 …… “cao他媽!老子不干了!” 柴火棍將手里的鋼筋棍狠狠往地上一摔,轉身就要走。他的面前,是被拆了一面墻的六爺面館。 一雙手擋住了柴火棍的去路,那人沉聲道:“哥們兒,先別急?!?/br> 是沈識。 說實在的沈識此時也很氣,盛清風和鄺游竟找了裝修隊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將面館拆來改建。把他當什么,又把陳文武當什么? “跟六爺聯系了么?”沈識問道。 “聯系了?!辈窕鸸鲀河眯渥硬亮税岩蚣恿鞒鰜淼谋翘?,啞聲道:“六爺沒說啥。都他媽的先斬后奏了,六爺還能說啥?!cao他媽了!” “消消火,柴火棍兒。我現在就去找盛爺問問到底是什么情況?!?/br> 柴火棍兒憤恨地咬牙道:“現在這情況是他媽的徹底沒法子營業了,我買房還貸著款,不能一日沒工作!要問你去問吧,老子是他媽的不干了。要我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兄弟,跟這倆人合伙,將來非得把你活生生氣死!” 柴火棍兒說完抬腳就走,再次被沈識用身體擋住。 “有點屁事兒就撂挑子不干,你這樣對得起六爺么?又跟他們有什么分別?”沈識的聲音冷了下來。 “天下大亂了兄弟!陰溝里的耗子翻身做主了,讓咱們哪兒還有的好日子過?我不管,今兒我橫豎就是要走!” 柴火棍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一瞬間的躲閃,被沈識敏銳地捕捉。 沈識深吸了口氣,看向柴火棍兒,沉聲道:“柴火,說句實話吧。是不是已經有打算或是有下家了?” “我!”柴火棍兒吞了口唾沫,將頭扭向一邊。 沈識當下便明白自己的猜想被驗證了。 他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放緩,道:“柴火,別忘了你這身削面手藝可是六爺手把手交的。趁著這個檔口撂挑子,很難不讓人覺得是在借題發揮吧?”說到此處,沈識話鋒一轉:“怕不是你從收益分配那天,心里就覺得不痛快了?兄弟,當時不敢說,現在就不要抱怨?!?/br> “我就是不服!老子跟了六爺這么多年,到頭來倒被兩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皇親國戚坐享其成,你說我心里能痛快么?!……媽的,這段時間還盡受些鳥氣,說好的我也是老板,結果連他媽的關門整頓這么大的事兒,都不知會我一聲。這不是明擺了瞧不起人么?!”柴火棍見自己的心思被沈識戳穿了,也就不再隱瞞,一股腦全給說了出來。 沈識一直奉行著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處事態度。眼下見柴火棍去意已決,心下對此人也有了判斷。 錯由盛清風、鄺游引出,但柴火棍此番行徑實話講也不怎么仗義。 “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不能多說什么?!鄙蜃R頓了頓又道:“只是兄弟,日后不管到了何處,煩請都記著六爺待你有恩。這事兒,你自己去跟六爺解釋吧?!?/br> 沈識說完,轉身沖身后人擺擺手道:“回見?!?/br> “阿識!”柴火棍在身后喊住了沈識,他嚅了下嘴唇,怯聲問道:“改建面館這事,也是你的主意么?” “不是?!?/br> 大丈夫敢作敢當,可既然沒做也就用不著擔著。 沈識沒再回頭,轉身趕往河西。他要去找耗子當面問個清楚! …… 盛清風的五金店去了招牌,徹底改了民居。沈識敲開他門的時候,盛清風顯然已經知道了他會來,側側身將人讓進屋來。 “阿識,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笔⑶屣L喝了口茶,徐徐道:“這事兒我已經跟黃皮子知會過了。眼下動工到一半,停手肯定不行?!?/br> “老哥,我來只想問一句?!?/br> “你說?!?/br> “這一招‘先斬后奏’是您的主意,還是鄺游的?!?/br> 盛清風說話素來喜歡說一半藏一半,拐彎抹角。 他咂咂嘴道:“小鄺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精通經營之道。我們包括黃皮子在內,這方面都比不上他。小鄺沒跟我說什么,就是算了筆帳?!?/br> 盛清風邊說邊從抽屜里取了個計算器出來,噼里啪啦地敲了一串數字出來:“你看啊,這是改建需要的花銷,這個是開設分店需要的具體花銷。的確懸殊巨大。我們現在冒不起開分店的風險,可就目前來看,面館也的確因為品種單一、店面過小遭遇到經營問題。我覺得小鄺說的在理,我們需要把經營風險降到最低?!?/br> “可……”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笔⑶屣L笑了下:“放心,裝修隊是小鄺親自挑的,都跟他們說好了。月底,最遲下月初改建工程就能結束,不會影響幾天的?!?/br> 沈識直視著盛清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老哥,這樣做不合規矩?!?/br> “阿識啊,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做人有時得懂得變通,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br> 實話講,沈識在聽到這句話時心是冷的。 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盛清風同陳文武一樣,是這個不講規則的世界里少有的幾個講規矩的人。而今發現,竟是自己錯判了。 “盛爺?!边@是沈識少有的幾次沒有喊盛清風為“老哥”。 他閉眼沉了口氣,這才再次開口道:“可你們終究少算了一筆帳?!?/br> “哦?是什么?” “情懷?!?/br> 沈識說完,一撩門簾子徑自走出了盛清風家,無視掉了身后若有所思的目光。 此時的沈識只覺得疲累,空前的疲累。 ※※※※※※※※※※※※※※※※※※※※ 情懷不死?。?! 周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