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
崔翊匆忙出來迎接太子殿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與李溶對峙的小寒,他心中不由得一緊。 東宮長史雖是太子屬官,李溶向來是待崔翊如師長,禮敬有加,不敢在馬上受他全禮,忙跳下馬來含笑寒喧了幾句,漸次說到眼前事。 崔翊望了小寒一眼,這才向李溶笑道:“此地不是說話之所,萬年縣丞新煮了上好的仙靈茶,殿下請來共飲?!?/br> 他這是山中高士揖客的風度,不是太子屬官匯報工作,偏生李溶就喜他風骨卓然,暢笑著與崔翊一同往萬年縣衙里走。 小寒心中微松一口氣,回首向被捆結實的凌云使了個眼色,這是準備開溜的暗示,凌云悄然點頭。 誰知道李溶突然駐足,問崔翊,“這位小娘子,是崔家的哪一門的千金?” 崔翊是何等樣人?拱手淺笑,正想說這是故舊之女,身后已經一片驚呼! 他們不過是說話這片刻,小寒已經若無其事地向凌云走了兩步,看起來似乎是心疼愛侶被困,上前安撫。 誰知她掌中刀光一閃,凌云身上的繩索已經斷裂,兩人分擊左右,一聲呼哨,帶著所有人奪路而逃。 鬧市動手,可說不上是聰明還是蠢,但是這份決斷可不是等閑。 李溶臉色微變,崔翊含笑勸道:“太子若要回宮,微臣的馬車倒是在此處,不若路上說?” 崔翊素愛簡樸,車內并無多余的裝飾,李溶坐定之后,崔翊便向駕車護送的侍衛說道:“回宮,快?!?/br> 他素來鎮定,這三個字已經是最緊急的表示了。 李溶正襟危坐,微一沉吟,嘆道:“崔公是怕小六搶先告狀?” 崔翊微笑,他想說的當然不是這個,皇帝雖然偏寵李溯,李溶才是未來的儲君,既占了名份,又有朝野重臣的支持,根本不怕李溯這等小兒撒潑,“殿下覺得方才救人走的那位小娘子怎樣?” 一個“美”字卡在李溶咽喉間,為了保持儲君的風度,他默默點了點頭。 崔翊笑道:“她將來會是我女兒?!?/br> 這句話說的十分微妙,李溶不由得掛了一抹冷笑在唇畔,“將來?” 崔翊并沒有解釋他的疑問,反而道:“微臣聽說,趙王對她頗為愛重,她又是慕容羲的妻妹,若是我的女兒,可以與趙王為妻否?” 李溶細細咀嚼他話中蘊含的意思,“崔公的意思是,要拉攏、安撫趙王?” 崔翊微笑,卻比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李溶立即會意,今日他就是知道李溯約了小寒到開陽坊來,這才帶人來尋凌云晦氣,給李溯找不痛快的。 “趁大婚之際生事,永絕后患嗎?”李溶想到這一層,心中暢快無比,“小六必須得死,他不死,父親總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br> 崔翊搖了搖頭,“何必那么急躁?等她有了孩子后再沒了趙王,幽州就好捏在手里了?!?/br> 他這話所蘊含的深意,李溶立即懂了,但是他實在沒什么耐心等,“小六必須死,崔公這法子太慢了?!?/br> 崔翊無奈,笑嘆道:“殿下,立嫡之外,還有立長、立賢,與趙王為敵,莫若先聯手把那位摘出去?!?/br> 他說的那位,就是李溶的長姐,一直勤于政事,賢名頗著的永清公主李泠。 李溶知道他說的對,但是心中的不安還是令他又重復了一遍,“小六必須死,越快越好?!?/br> . 李溯并不知道兄長對自己的態度如此堅決,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 小寒與凌云在萬年縣門口與太子的人動手時,他還被永清公主李泠請到崇道觀的靜室里密談,無法脫身。 素來端莊自持的李泠,哭的梨花帶雨一般,“駙馬背信棄義,我……我要休了他!” 李溯甚覺頭疼,他沒什么處理家務事的經驗,洛陽一案得知駙馬元赫曾經有個舊人墨氏,還為她殺了韓氏一家老小,并嫁禍給嘉措的兒子贊德,便將人證的口供和物證都封好交給了李泠。 案中的墨氏二十六歲高齡未嫁,其實一直與駙馬元載有私,甚至駙馬元載單獨到洛陽辦案時還微服見過她幾次。 本朝公主蓄養男寵是慣例,似李泠這般只有一個駙馬元載才是極為特殊的個案,她所生的二子一女也都是元載的骨rou。 “阿姐,我給你證據是想你查實之后解決問題,不是要你傷心的?!崩钏萦X得果斷堅毅的長姐遇到駙馬問題,就變成這小婦人模樣可真是令人難人接受,“駙馬待你再好,他也不過是你的臣屬。倘若贊德一案屬實,盡可遣走墨氏,敲打駙馬,萬不至于如此傷神?!?/br> 李泠哀傷欲絕,“阿溯,他哄我只對他傾心相待,一切都交給他,萬想不到他竟然還有貳意……你一定要幫幫我啊?!?/br> 李溯實在不想趟這渾水,但是贊德一案他若不告知李泠,貿然揭出來,李泠必然大受打擊,“阿姐,你不如想想為什么會讓我發現贊德一案?!?/br> 他微服進洛陽,夜間立即有殺手上門,凌云被他派去查吐蕃人為何在洛陽如此之多,順藤摸瓜捋出此案,簡直就像是做好了局,刺激他暴怒,然后等他把這件案子拎出來,用以攻擊李泠。 駙馬元載與墨氏如果屬實,永清公主心生猜忌,賴以依仗的臂膀就被人砍斷了一條。她所受的傷害都來自元載,可是對于查出此事的李溯,也不會有什么感謝之情,甚至可能更多憤怒。 李泠心亂如麻,李溯在宮中時她不便找他商量,畢竟姐弟倆在明面上還是不熟與不睦,好容易李溯出來一趟,她這才微服逮到他來商量。 “洛陽只怕埋伏了太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只是不知是出于元載,還是別人?!崩钽鲋磺逍哑?,復又哀傷,“阿溯,我到底哪里做錯了,讓駙馬背叛我?” 李溯頭疼,“阿姐你若是真的為了元載這東西傷心,我現在就拿茶杯砸你的腦袋?!?/br> 李泠見他真的動怒,擦了擦眼淚,平靜笑道:“要是假的呢?” 李溯不過是試探,誰知長姐竟然如此坦誠,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選錯,“誰讓你不痛快就殺回去,阿姐,我幫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