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
大寒見meimei若有所思的模樣,含笑起身,道:“罷了,你的脾氣怕也受不得我啰嗦,早點歇著吧,明天你還有大事呢?!?/br> 小寒立即被她轉移了注意力,只道是沈大寒要安排她在臨走之前做些破案殺賊的事情,立即跳起來追問,“什么大事?” 孰料大寒只是似笑非笑,深深望了她一眼,帶著侍女飄然而去。 她不說這句還好,說了這句,倒讓小寒惦記了半宿,誰知到了次日巳初刻,她早早就安排婢女來喊,說是前頭請了貴客,讓薔薇、紅雨好生為她梳洗打扮。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也讓薔薇、紅雨兩人格外的興奮,死拉活拽著把小寒身上家常穿的窄袖胡服扒了下來,按在妝臺前好生妝飾了一番,又從沈小寒為數不多的絲履衫裙里揀顏色嬌艷的為她換上,等到收拾齊整,眾星捧月一般將她送到正房去,已經將近午初刻。 正巧沈大寒的侍女金梅才帶著人出來迎接她,遠遠瞧見沈小寒,楞了一剎才揚聲笑道:“好俊的二娘子!可是神仙娘子下凡走錯了門么?” 沈小寒含蓄地干笑了兩聲以示感謝,她在胭脂水粉一途一竅不通,今天也不知道薔薇、紅雨在她臉上涂了幾層,生怕表情大了妝面會崩,因此笑的極是含蓄。 這樣一來便更似閨閣女兒含羞帶怯的模樣了,金梅贊不絕口,薔薇紅雨亦隨著一起奉承,倒把沈小寒夸的更是天上少有,人間罕見的絕色。 沈大寒卻沒在正廳,只招待貴客在內書房密談。沈小寒進去時,見jiejie正與一名滿頭白發的婦人促膝長談,她見那婦人身段窈窕,心中還在猜這是誰家的親戚長輩,如此年輕。 誰知那白發婦人聞聲轉過頭,容顏秀麗,面上微有風霜之意,卻也與她那滿頭銀發殊不相稱,幾可稱鶴發童顏了。 沈大寒瞧見,才向那白發婦人笑道:“這便是我那不成材的二妹……小寒,快過來見禮,這是顧夫人?!?/br> 夫人二字,是三品以上官員妻、母受封的誥命,也不是人人都可稱的。沈小寒不著痕跡地觀察這位顧夫人,一邊規規矩矩上前見了禮。 顧夫人忙起身還禮,笑道:“豈敢,不過是落魄江湖一老嫗,當不起‘夫人’二字。我瞧二娘子神光內斂,氣聚神凝,定是修習武功已有大成,此去長安武舉,定能大魁天下?!?/br> 沈小寒見她身形纖秀,比自己還要高半頭,舉止行動優雅,氣度從容,若不是話里提到“江湖”二字,自己定然以為這位是朝中重臣家的誥命夫人。不過這位顧夫人的武功高低自己可瞧不出來,更不敢應她“大魁天下”那四個字。 她才想謙虛,沈大寒已經笑吟吟地把話頭接過來,“夫人謬贊,她不過是鄉下女兒沒見過世面,圖新鮮想去瞧瞧長安城的繁華景象,頂著‘武舉’的幌子好哄人罷了……此去長安,還請夫人對她嚴加管教,也不求她聲名顯赫,但求她別吃虧,別惹禍……小寒快來磕頭,就請夫人收了這個不成材的弟子吧?!?/br> 小寒立即明白了這位顧夫人的身份,想來是慕容羲怕她不懂禮數,到了長安丟他臉面,所以才請這位顧夫人來管教她。 道理她是明白,可她是去長安考武舉,又不是去長安招婿,只怕沒多久就要歸到軍營里,多此一舉拜個師父,完全就是自尋苦惱。 小寒心中腹誹,并不影響她作出歡喜的模樣站起身,才要拂衣下拜之際,顧夫人已經連忙把她托起來,笑道:“萬萬不可,實不相瞞,我去長安是想復仇……前路吉兇未卜,萬不能拖累二娘子。此去長安路遙,結伴說說話倒是可行,‘拜師’二字,實在不必再提?!?/br> 沈大寒勸說再三,顧夫人執意不肯,最后只許小寒稱她顧姨,“非我托大,序齒我只比你們的母親小著兩歲,當年泰州一晤,匆匆已經十七載了?!?/br> 她語意悠遠,望著小寒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年,轉瞬又破顏微笑道:“當年我被狗賊構陷,產后失于調養,落下病根,也是你們的母親救治的,所以不必說這些外道話?!?/br> 小寒頗有點不敢相信,她原以為顧夫人舉世罕見的頂尖高手,駐顏有術,所以鶴發而童顏。若是與自己的母親同齡,這滿頭銀發也不知是藏著一段什么故事。 她心中好奇,似顧夫人這般的名門閨秀,怎么可能結下仇人,又怎么落的這滿頭白發?她心中疑惑,也知道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暗下決心等混熟了再問個明白。 不過等她挖掘出顧夫人身上發生的故事,也是到長安之后的事了。 . 正月廿一,趙王李溯的車駕并浩蕩的隊伍,緩緩馳出了幽州城,慕容羲帶著幽州府官吏,送至城外十里亭,這才灑淚分別。 幽州百姓都知道趙王不顧自身安危,帶兵千里馳援,終保幽州城不失,對他更是感恩戴德,從幽州城到十里亭浩浩蕩蕩地夾道歡送,更有甚者望塵嚎啕,向長安城的方向跪求皇帝快些把趙王還給幽州。 沈小寒與顧夫人同乘一輛朱輪青幄車,隔著簾子聽外頭歌功頌德的聲音,萬般不耐煩。燕州畢竟是她有生以來,除了家鄉之外呆的最久的地方,此去長安之后,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她滿腹離愁,與顧夫人又不太相熟,不便多說,只能拿一卷兵法佯作用功。 大寒送她登車時,曾諄諄囑咐她諸事務必要多聽聽顧夫人的意見,少惹事,多用功溫書等等,又悄聲和她說,倘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就還是回幽州來。 她立時便和jiejie央求,說不想去長安了,誰知說完胳膊上就挨了大寒一巴掌,這會還疼呢。 顧夫人見她完全心不在焉,含笑將兵書從她手中抽出來,笑道:“有心事么?” 沈小寒忙笑道:“并沒有,只是……” 她這“只是”二字出口,突然明白自己為何想回去了,那個一直能夠準確影響她情緒的漩渦中心,趙王李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按常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趙王李溯行動都有一定之規,與普通人接觸少才是正常的??墒窃谟闹輹r,李溯素常愛找小寒麻煩,除非是小寒去到北境輪值,否則一、兩天總要尋個理由在她面前晃一圈。 這次她最終是聽他的建議決定去長安武舉,可是……他竟然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沈小寒半天也組織出不“只是”后面的詞匯,只能默默閉上了嘴。外面正在進行的送別場面的主角是李溯,她倒也不至于不懂事立即出去找李溯問個明白,可是心里難免有些不痛快。 顧夫人望著她的表情,饒有興味地換了一個話題,道:“你一個女孩兒家,照常理盡早尋一門親事才是正途,怎么想著去長安參加武舉的?” 這個問題其實也有無數人問過小寒,面對顧夫人溫和的笑眸,她又不太想敷衍了事,側首想了想,笑道:“若不是參加武舉,我定然還在北境戍邊,人生境遇不同,不可一概而論——女兒家若以嫁人生子為已任,求仁得仁,那當然是好的。但是……我三歲習武,十余年的摔打,不說一定要成就一番大業,也總要做點什么,對得起我的辛苦?!?/br> 顧夫人抿唇淺笑,半晌才道:“果然是親娘倆了,當初我認識你母親的時候,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她跟你的回答竟然都差不多?!?/br> 沈小寒萬想不到她提起母親來,開心之余又有些惆悵,她本來是和母親慪氣偷跑出來的,結果到jiejie這三、四年都沒回去,也不知道母親是不是還生她的氣,當下更覺得惆悵。 顧夫人見她情緒低落,與沈小寒絮絮說起安高門大戶那些掌故來,她一本正經講故事,說起細節來又極傳神,把沈小寒逗得前迎后合。 比如皇后的宗族瑯琊王氏與太原王氏祖上都能數到周太子姬晉,但是本朝開國以來,這兩家已成世仇,官場上若是不明白王姓同僚的身份背景,萬勿過于親近,否則厚待一邊,立即就結了另一家王姓的仇。 曾有位不曉事的新科進士,禮部尚書王夢之是其座師,偏又與左千牛衛大將軍王琰的兒子王弘濟私交甚密,后來這位韋姓進士次年就被調到嶺南道循州做知州,也不知道是哪邊王氏使的力氣。 又如什么清河崔氏近年來外強中干,本朝開國之時還是連皇帝兒女都看不上的“禁婚家”,可是前幾年二皇子還未受封為太子時,本來定了光祿寺卿薛瑞的嫡孫女薛芳,等到差不多還有二十余天便要行大禮時,不知怎么與清河崔氏族長崔紹的嫡幼女崔遐勾搭上,突然鬧著要退聘薛氏。 河東薛氏也是望族,薛芳原也是賢良淑德的名門閨秀,眼見著得配如意郎君,三書六禮只差最后一禮,突然二皇子要退聘,這不是擺明了送薛芳去死嗎? 被皇子退聘,又有哪個庶人敢娶? 薛芳氣得要投繯自盡,她的祖父薛瑞也到皇帝跟前哭鬧了一場,不知誰出了個混賬主意,把薛芳聘給了四皇子李沐。 李沐生性愚鈍木訥,原本又比薛芳小三歲,皇帝怕耽誤了薛芳,并不十分贊成,誰知道王皇后居中調和,薛家居然還接受了,定了今年九月完婚。 ※※※※※※※※※※※※※※※※※※※※ 非常慚愧斷更了這么久,在災疫面前總有太多要處理的事情,那么今天開始恢復正常更新,順便再把遲到的祝福都補上:祝各位小可愛新年快樂!事事順意!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