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我們回到鱗瀧老師那里,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鱗瀧老師非常高興,馬上張羅著給我們做好吃的晚飯,我和真菰拿著干凈的衣服準備去河邊沐浴,錆兔和義勇也去收拾行李,他們似乎還有話要說。 甘甜的清泉包圍住了我,我終于如釋重負地送了口氣,任憑自己整個身子浸入溫柔的水中。 “織姬,”真菰在一旁擦洗著手臂,突然向我這里游過來。 “謝謝你來救我們,不然我們一定……回不來了?!?/br> “其實不應該謝我啦,我只是有這個心而已,”我擺擺手,笑著說,“應該感謝緣一才對?!?/br> “緣一……就是幫我治療的那位先生嗎?”真菰好奇地說,“他好像很厲害,是你的什么人嗎?” 我怔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緣一……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想了一會,說,“大概,只有生死才能把我們分開吧?!?/br> “誒~”真菰的臉突然湊近,過近的距離讓我有些緊張,“那義勇呢?” “義勇……”我低頭,想到他過于沉默的溫柔和別扭的關心,說:“大概,生死也不想分開?!?/br> 真菰笑了,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坐在水里我的身邊,說:“我突然覺得錆兔有些可憐?!?/br> “錆兔?”她突然提到一個我沒想到的人,“為什么?” 她靜靜說:“錆兔……和我一樣都是孤兒,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看到他對一個人這么上心過?!?/br> 錆兔不是喜歡你嗎,我忍住想說的話:“誰呢?” 她的眼神宛如平靜無波的湖面,瑪瑙綠的眼眸里閃爍著光:“你不會找到她的?!?/br> 我有些茫然,她好像在跟我打啞謎一樣,我想在追問下去,她卻笑著起身了。 我不會找到她……?找不到的人,會是誰呢。 她先穿好了衣服回去,我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穿上了一雙嶄新的涼鞋,是緣一在溫泉鄉買給我的新潮款式,我特別喜歡,唯一的不足就是腳趾會露到外面,長期裹腳的我有些羞澀。 我右手夾著裝了梳子和臟衣服的盆準備回去時,義勇突然走出樹林出現在我面前。 “義勇……?”我有些不知所措,低著頭不去看他。 他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應該是錆兔的溝通有效,但是我不想理他,兇人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賭氣低著頭,準備繞過他離開。 在我與他擦肩而過時,他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臂。 我抬頭看他,他的臉依然是緘默的平靜,可我還是細心地注意到他的右臉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疤, 這顆賭氣的心馬上背叛了我,開始絲絲抽疼。 晚上幫他涂一些酒精吧,我想。 “……干嘛?”心里這樣想著,我還是嘴硬地賭氣抬杠,語氣不善地說。 “……”他沉默了一下。 “腳,沒有洗干凈?!彼f。 誒?我低頭,發現腳趾上有一些沒洗干凈的淤泥,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 我的臉又背叛了我,徑自紅了起來。 “流……流氓,盯著人家腳看干嘛?!蔽彝掏掏峦碌乩^續嘴硬。 “沒有盯著看,”他淡淡地說,冰藍色的眸子直視著我的眼睛, “看久了,便注意到了?!?/br> 我的心跳條件反射似的亂了起來,等我再回神時,自己已經乖巧地被義勇牽到了河邊,他卷起了袖子,幫我脫下了涼鞋,舀起水輕輕幫我洗著腳。 他的手上有些粗繭,撫過我的腳時帶來了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覺,我的心也忍不住酥麻,除了心跳聲和他溫柔緘默的樣子,我已經感受不到其他了。像從小到大最愛的小狗狗用爪子輕輕撓著你的腳心,又不嫌棄地摳出了腳趾上的淤泥,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我的腳,仿佛在看一個收藏的珍寶一樣。 “義勇,好溫柔?!蔽胰滩蛔≌f。 他沉默了一會,說:“你還有一輩子感受?!?/br> 一輩子,多么美好的字眼。 在經歷了黑暗絕望的最終選拔之后,這樣的字詞仿佛是暖春盛開的嬌花,最美麗也最脆弱。我的心里突然有種戰爭后的寂靜,看著他疼我的樣子,想到一輩子就這樣過,一股暖意就從心里涌了上來。 我說:“好,那你可不要拋下我,畢竟我很弱?!?/br> 他說:“不會?!?/br> 等他耐心地擦拭干凈,把我的腳穿上了涼鞋后,我的心已經融化成一片了。 我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他,一點也不嫌棄他臟臟的衣服。難得的二人時光,本來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可是我和他都是習慣沉默付出的人,此刻淡淡的溫馨,就足夠了。 他回抱住我,一會兒終于開口道: “織姬,等過幾個月,我們——” “織姬!” 他話還沒有說完,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從他的肩上抬頭,發現錆兔的舉起打招呼的右手僵在半空中,一如他僵硬的表情。 !我趕緊從義勇懷里掙脫了出來,義勇也松開了我,我注意到他看錆兔的眼神有些深遠。 “呃……不好意思,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他尷尬地揉了揉后腦勺,“但是師傅已經喊吃飯了,所以……” “好的!我們馬上過去!”我臉紅地大聲回應他,準備站起身收拾東西離開。 “嗯…”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沒有動作的義勇,想說什么又沒有說,轉身先離開了。 等我整理完,義勇起身拿走了我的盆,對兩手空空的我說:“走吧?!?/br> “義勇,你剛剛想對我說什么?”我疑惑地問道。 他沉默,夜晚微涼的風從耳邊吹過,帶走了他的話: “等日子平靜下來,再說吧?!?/br> 沒過幾天,鱗瀧師傅家來了四位鍛刀人之村的客人。 我和真菰在山林里玩耍,錆兔來喊我們回去,等我們推開房門時,正好看到了驚艷的一幕。 義勇握著完美無缺的日輪刀,刀身像被溫柔的海水親吻般,從刀柄到刀尖自下而上地變幻出洶涌的海浪,等海浪褪去,整個刀身被染上了最純凈的藍色。 “哦——”我聽到一聲贊嘆,“這是我至今為止看到最純凈的水呼刀!” 我朝聲源望去,看到一個男子身形的青年,臉上帶著搞笑的面具,如果不是他身側放著日輪刀,我還以為他是附近的搞笑藝人,同樣打扮的有四個人,也在贊嘆義勇日輪刀的顏色和工藝。 看到我們回來,鱗瀧師傅招呼我們和鍛刀人打招呼,全員歸來的好消息讓鱗瀧師傅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歡快柔和了些許。 我們依次坐好,分別收到了屬于自己的日輪刀。 錆兔和真菰的刀都是藍色,錆兔的藍更深沉,而真菰的藍更清澈純凈。 輪到我的時候,那個帶著紅色面具的搞笑藝人說:“她看起來不像是水呼,氣場也很弱,居然能通過最終選拔啊?!?/br>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我內心腹誹,人家也不是想通過選拔啊,不過我還是好奇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刀。這把刀出乎意料地輕,鋼的材質是我當時隨便看對眼選的,握起來居然像碗一樣輕。 “豁——,”那個搞笑藝人語氣里居然有些驚訝,“這可是最古老的鋼制的日輪刀,看來你的呼吸法……” 他還沒有說完,我迫不及待地拔出了屬于我的日輪刀—— 沒有波濤洶涌的海浪,也沒有華麗燃燒的火焰,我感覺刀柄一點一點灼燒,太陽般的炎熱一下子傳至整個刀身,接著從我握刀的部分開始褪去熱量,只剩灼燒后的最深的紅。這股紅一直燒到了刀尖,太陽般的顏色震驚了整個屋子。 是一把罕見的赫刀。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搞笑藝人突然大叫: “怎!怎么可能!已經四百多年沒有出現過的——!” 另外三個鍛刀人也開始驚嘆,我忍不住看向鱗瀧師傅,發現他低頭沉思著。 “赫色的……是什么呼吸?”我忍不住問道。 那個搞笑藝人甚至撲了過來近距離觀摩我的日輪刀,他的搞笑面具甚至掉了下來,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英俊臉龐。 “我,鋼鐵冢螢,居然能在有生之年,鍛出先代的赫刀!”他激動地看著錯愕的我,說:“你練的,可是最古老的——” “日之呼吸!”鋼鐵冢螢激動地說。 “日之呼吸?!绷x勇平靜地說。 我的疑惑瞬間轉移到了義勇身上,連錆兔和真菰,甚至鱗瀧師傅都忍不住看他。 他怔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出口了,接著淡淡地說: “小時候,看到過……” 雖然我的關注點還在他身上,可是鋼鐵冢先生已經握住了我的手瘋狂地歡呼了。日之呼吸是什么……是緣一之前教我的那樣嗎? 等他們離開之后,我握著身側新鮮的赫刀,它甚至正在傳遞著溫暖給我,我忍不住溫柔地撫摸它。 這……也是緣一送我的禮物嗎? 風輕輕吹起了我的發絲,我看著天上耀眼熾熱的太陽,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等下次見到緣一……該送他什么回禮好呢? ※※※※※※※※※※※※※※※※※※※※ 把你自己送給他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