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梁舟吃早餐的時候就和唐宋梁修文說了期中考的事情。

    “沒事的，就是個期中考，放松去考?！碧扑卧缟掀饋泶蛄斯?，純果汁什么都沒加，說是給梁舟補充維生素。

    梁舟看著那黃橙橙的果汁沒多想接過來嘗了一口，酸得他沒忍住齜了牙，梁修文在一邊忍不住笑了，被唐宋打了一下：“笑什么，還不給你兒子拿糖去?！?/br>
    梁修文聳聳肩，乖乖聽話去了廚房拿了糖給梁舟。

    “謝謝梁爸?！?/br>
    “這有什么好謝的，船船啊這也是你上高中第一個考試，你不用負擔太大，高中考試和初中的不太一樣，你就當適應一下了?！?/br>
    “嗯……我們班主任說考完了會根據這個換位子?！?/br>
    “哎呀，那也沒事。要是換到個比你成績好的，你就和別人學習，要是稍微低你一點，你們兩個就共同進步?！?/br>
    梁舟認真地聽，只不過聽到“和別人學習”“共同進步”時，他就開始微微低下了頭，手里拿著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梁修文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慢慢來，膽子稍微大點，船船?！?/br>
    “啊……嗯?！绷褐坌牟辉谘傻攸c了下頭，梁修文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沒聽進去，但現在也不能多強求梁舟些，畢竟從剛把梁舟從福利接出來那會，他連房間都不敢出，到現在能自己一個人上課已經進步很大了。

    “行了行了，小孩吃著早餐你又開始了啊，就不能好好吃東西嗎？小舟，以后吃飯別聽你梁爸念叨，專心吃，吃完去學校?！?/br>
    “嗯嗯?！绷褐酃怨园言绮统酝?，背上書包，戴上梁修文新給他買的口罩出門了。

    進校門的時候梁舟遇到了班里同學，他不想和他們招呼，埋下頭加快了腳步。

    有個男生注意到了他，沖他背影喊：“喲，這不是梁大帥哥嗎？看見同學不打聲招呼嗎？”

    梁舟不得不停下來，是他們班的楊林。梁舟沒和他說過話，但兩人偶爾擦肩的時候他總能聽到楊林語帶厭惡地叫他“怪胎”。梁舟不知道這股惡意從何而來，就像他現在突然被楊林叫住，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楊林一群人還站著等他回應，梁舟只好側了身沖他們一群人點點頭，低聲說了句早上好。

    可楊林顯然不打算這么放過他，他兩三步靠近梁舟，哥倆兒好似的攬上梁舟的肩，梁舟不習慣外人碰他，楊林察覺到他想躲，手上使了力氣。

    “你說什么，說大聲點，聽不見?！?/br>
    梁舟覺得肩膀被抓得有點痛，他皺了皺眉，稍微提高了音量說：“早上好?！?/br>
    “還是聽不見?！?/br>
    楊林就是明擺著找他麻煩，梁舟不想和他們糾纏，掙了下肩膀想離開。

    “我說梁舟啊，你一天天的戴著口罩不熱啊，說話也聽不清，要不我幫你摘了吧?！?/br>
    話音剛落，楊林就伸手過來想摘他的口罩，梁舟退后幾步捂住自己的臉，楊林有些不耐煩，幾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另一手就朝他臉上去，梁舟力氣沒他大掙不開手，只好不停往后退，后仰著頭不讓他摸到自己的口罩。

    “要上課了，楊林你們在這站著干嘛呢？”拉扯間兩人中間突然插進一道聲音，楊林聽到有人叫他，動作頓了一下，梁舟趁著空隙一把甩開他的手，跑了。

    “哎……我cao！”楊林看著梁舟快步跑走的背影怒罵，抬眼又看到沖著他笑的陳池。

    “池哥?！?/br>
    “愣著干嘛，走了，上課去?！标惓仄沉艘谎哿褐叟茏叩谋秤?。

    跑得還挺快，他心想。

    隨后收回目光，沖楊林點點頭，和陸遠走了。

    楊林又在原地嘟嘟囔囔罵了幾句才走。

    梁舟一路跑到教學樓，到了教室門已經氣喘吁吁，坐到座位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無比劇烈，不止是因為這段奔跑。

    他深呼吸了一下，打開書包拿出課本和筆。等他捏著筆準備寫字的時候，梁舟才發現他手抖得捏不住筆，他試著把筆放下，手掌捏緊放松好幾下，但還是會抖，他也還是在喘。梁舟沒辦法，只好用另一只手附上去，可無論怎樣他的手還是微微顫抖。他的同桌聽見梁舟一直在喘，動靜還有些大，和平常幾乎不出聲的模樣不太一樣，好奇側過頭瞥了一眼，發現他眼睛都紅了一圈。

    “……你沒事吧？”同桌有點怕，喊了他一聲，梁舟沒應。

    同桌又喊一句：“梁舟，你沒事吧？”還戳了戳他胳膊。

    梁舟猛然偏過頭，把他同桌嚇了一下，他看到同桌被嚇到的表情，深吸了口氣，勉強穩住了呼吸：“……我沒事?！?/br>
    之后又轉頭回去，低聲補充一句：“謝謝?！?/br>
    他同桌被梁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才反應過來回他一句：“沒、沒事…………”之后自己在座位上嘟嘟囔囔：“怪里怪氣的…………”

    這一幕恰好被剛進門的陳池和陸遠看到了。陸遠低聲說：“馬的，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啊……哎，你剛幫他干嘛??？”

    陳池皺了皺眉：“楊林那幾個堵他一個，我上去說句話而已?！?/br>
    “不過說實在的，你剛應該晚點說的，我看楊林都要摸到他口罩了，正好摘下來看他長什么樣?！?/br>
    陳池沒接陸遠的話，只看了他一眼就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陸遠跟在他身后：“說實在的，你不好奇他長什么樣？”

    兩個人一前一后坐下，陸遠還在念叨：“你說他啊，看著也挺普通的，怎么老師都讓他上課戴口罩呢？他爸媽是不是給老師塞紅包了？還有啊，他這一天天的，戴著不悶嗎，那臉會不會一半白一半黑——”

    “閉嘴，”陳池轉回身，上課鈴同時響起來，“上課了?！?/br>
    “切，反正今天老班又不來看，上課又怎么了?！?/br>
    陳池不再理他，翻著英語課本，眼睛看了一會單詞就又飄到梁舟座位那邊。他看著梁舟因為喘氣還在微微起伏的背影，慢慢瞇起了眼，手里捏著筆在指腹間慢慢轉著。

    長相？他可不止好奇這個。

    整個上午梁舟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一節課下課鈴一響，他迫不及待地背了書包就往外走。

    陸遠眼尖瞧見了，低聲罵了句“怪胎”。又去攬陳池的肩膀：“哎，陳總。你說你天天做老好人吧，人連一句謝謝都不和你說，你圖什么？”

    陳池只是笑笑，把陸遠搭在他肩膀的手甩下去：“班里同學，順手幫一把。你也別一天天看他過不去，他就是性格——”

    “性格孤僻一點是吧，行了行了，知道了，走吃飯去?！?/br>
    “中午可能不行了，我爸媽回來了，我得回家吃?！?/br>
    陸遠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你爸媽回來了啊…………啊，那你…額……中午吃好?！?/br>
    “好，那我先走了，宋叔在校門等我呢?！标惓嘏呐臅?，準備走了。

    “嗯嗯，那你快去吧。對了，下午要我給你帶胃藥嗎？”

    “我吃頓飯而已，用不著吧，你先想想自己中午吃點什么吧?！标惓貨]回頭，沖他擺擺手出了教室門。

    一路上遇到同班同學，同級的，認識陳池的都會和他打個招呼，陳池態度溫和地一個一個同他們問好。校門前路邊停著輛黑色的suv，是陳池家接送他的專用車，陳池走過去拉開后座車門坐進去。

    前排的司機聽到動靜轉過頭給他打了招呼：“小池?！?/br>
    “宋叔，麻煩你了?！标惓貨_他笑笑。

    “難得接你一趟，走吧?！?/br>
    車開到拐角的時候，陳池隔著車窗看見了人行道上背著書包垂著頭走路的梁舟，他輕輕挑了挑眉。

    前排的宋叔剛好從后視鏡看到陳池表情：“是看到同學了？要不要我剎一腳帶他一段路？”

    陳池收回眼神，沖著宋叔笑了下：“不用了，他家就在學校附近，再走幾步就到了，讓他上來反而得繞一圈才能進他小區門口呢?！?/br>
    “行，那我先送你回家?！?/br>
    陳池又微微偏頭去看逐漸變小的梁舟，他瞇著眼睛，臉上笑容漸漸收斂，不知在想什么。

    中午放學正好撞上高峰期，到家的時候晚了十幾分鐘，陳池進了客廳，他爸媽已經坐在餐桌上了。

    “怎么晚了？”

    家里的阿姨上前幫陳池接過書包，陳池走過去：“遇上高峰期了，”又沖他的父母點點頭叫了聲爸媽，走去廚房洗手。

    “讀那個一中離得又不近，當初讓你去你舅舅的學校你還不愿意去?！彼钟悬c不高興，抬高了聲音說。

    “一中還不錯，孩子想去讀就讓他去吧?！?/br>
    “一個破一中費那么大勁去讀，就應該讓他直接去他舅那兒讀，到時候直接申國外的名校去留學?！?/br>
    陳池擰開水，擠了點洗手液放手心里搓揉，耳邊還不斷傳來他爸媽對一中的評價，一個覺得一文不值浪費時間，一個扮個白臉說上一句還算可以孩子開心比較重要，陳池把水擰打，外面的話很快被水聲蓋住。

    一中好歹也是自己考上的。

    陳池關上水，站直身子自己笑了下，擦干手出了廚房。

    “陳池，你明天請個假和我出去吃頓飯?！眲傋?，他爸拿著碗，沖陳池抬抬下巴。

    陳池愣了下說：“爸，明天老師得講新課?！?/br>
    陳爸皺了皺眉：“你缺一天課也不是什么大事。對了，下午你也別回去了，讓你媽帶你去買兩身衣服，明天穿正式點?！?/br>
    陳池捏了下手里的筷子：“好，我等會給班主任請假?！?/br>
    陳爸滿意點點頭，不再說話，一家人沒了話題，這頓飯吃得很安靜。

    這頓飯吃得不長，陳池吃完就說自己要午睡就上了樓。

    他媽在后面溫聲道：“好好休息寶貝，下午帥帥的和mama出去?！?/br>
    “好，mama?！标惓啬樕蠏熘貞?，一進房間關上門，他嘴角就放下了。

    陳池靠著門站了下，突然幾大步走向浴室，他一下跪倒在馬桶前，開始嘔吐，把中午剛吃的東西全吐了，吐完東西又干嘔著吐了幾口酸水。

    等著一切結束，陳池直起身去洗手臺漱口，鏡子里的他因為嘔吐眼睛冒出了些紅血絲，還泛著淚，招牌似的笑容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是他面無表情的，默然地紅著眼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陳池看著自己笑了下，他突然覺得這個情景荒謬又可笑，自己也很可笑，他扶著洗手臺冷笑了好幾聲。之后又突然停下，接了水給自己漱口。

    他出了浴室，到房間里便直直倒向自己的床，連身上的校服外套都沒脫，就這么睡著了。

    ※※※※※※※※※※※※※※※※※※※※

    首更一萬結束，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