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這次毫不猶豫的點下頭，他與沈慕離走豈是一個曾經認識能夠說清的。

    沈慕離見初一承認，只覺得塵埃落定，果然如此。心里沒有任何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只差初一的承認。

    “我該是誰？”與初一又有著怎樣的關系。

    初一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慕離這個問題，思索片刻后，直接將他與云閑的過去以圖像的形式呈現在了沈慕離面前。

    云閑是億萬世界里最古的創世神之一，先于法則，困于世界。初一自有意識以來，見到的第一個生命體便是云閑。跟隨他從懵懵懂懂成為一個合格的主世界法則。云閑創造世界，世界產生初一，初一這個名字正是出于云閑的手筆。

    后來最高法則未能及時誕生，世界卻越來越多，相互影響，一片混亂。云閑為了一界生靈，選擇以神魂神軀來填補被受損的世界，完善了他所在世界的法則，使得初一不必受其它世界法則的干擾，也使得初一有了成為最高法則的可能。

    云閑殘魂被初一蘊養了無數年，才得以重入輪回成為了沈慕離。沈慕離又在身死之后，開始了顛沛流離的苦逼升級路。

    “這便是我得你青眼的原因？”沈慕離

    不懷疑這份圖像的真實，只是覺得有些諷刺，所謂法則的眷顧使得他痛苦了這么多年，“所以我帶著記憶輪回一世又一世？”

    初一咬唇，“你想要活下去?！毕胍L長久久地活下去。

    他不知道順應沈慕離的愿望，會給沈慕離帶來那么多傷痛，使得那個溫柔入骨的神明，一點點冷了心腸，移了性情。

    這句話一出，宛如當頭棒喝，震得沈慕離幾乎站不穩。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想起病榻上的少年，哭泣著害怕死亡的降臨。他還有太多美景沒有看過，那么多情感未曾體驗，還未曾送走自己父母，未曾看見小侄子的降臨。他一出生，便被認定活不過二十歲，每時每刻都是在與死亡賽跑。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以一種驚人的意志完成了醫學史上的奇跡，將自己死亡的期限推遲了整整五年。哪怕在死亡前夕，他心中最強烈的情緒也是再給他一些時間。

    沈慕離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眼淚滾滾流下，宛若瘋魔。

    初一低下了頭，一副做錯了事情等待家長教訓的小孩子形象。

    沈慕離終于止住了笑容，“到頭來，是我自己蠢鈍不堪?！币磺薪允撬约核?，所以無論怎樣的代價，都該接受才是。他的不忿，又有什么意思？他原來是一個貪得無厭的蠢貨，自食其果而已，又有什么資格埋怨命運的不公。

    初一聽出沈慕離言語中的心灰意冷，他猛然抬起了頭，“是我自私。長生有許多途徑，我卻選擇了對你來說最痛苦的一個方式?！?/br>
    沈慕離茫然望向初一。他其實并沒有初一所想那樣悲憤，甚至于心里是解脫的。他終于想通了等價交換的道理，承認自己過去的愚蠢，一時之間大受打擊，沒能及時轉過彎來。

    “我不想又一次地看見你在我面前消失?！背跻焕^續道，這是初一最深的傷痕，“所以我與你締下契約。我若不滅，你則不亡?！弊罡叻▌t的壽命自是無窮無盡的，所以沈慕離的靈魂永生不朽。沈慕離本身太過弱小，無法承受來自法則的饋贈，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輾轉各個世界。

    這件事情中最超出初一意料的是，他忘記了等價法則的存在。這一個根本的法則條例無法拘束初一，卻可以拘束沈慕離。沈慕離已經不是那個強大無可匹敵的創世神云閑了，他是被初一搶救下幾乎快要潰散的殘魂，云閑之名已經不屬于他，于是他成了沈慕離。沈慕離神魂受損嚴重，便有了那纏綿病榻，在死神手里掙扎的第一世。

    與初一締約的早時的沈慕離沒有強大到足以無視這份代價。所以他獲得無限生命的同時，也代表著他被整個世界所敵視。他得到的太多，便同樣注定著他會遭遇更多的磨難，才可以將將與他得到的好處持平。直到他強大到無懼一切擋在面前的障礙，他才得以掙脫這宿命。

    法則與沈慕離的共生契約，注定了沈慕離必然會走到那個高度，過程卻比初一想象的要鮮血淋漓得多。

    這便是沈慕離一直以來的不幸的根源。

    “你沒有錯?！鄙蚰诫x平靜道，“是我自己太脆弱?！彼K于明曉自己得以永生不死、一次次作死還活了下來的根源。也順藤摸瓜猜測到了他曾倒霉無極限的背后原因。初一太過優待自己，世界只能在其它的地方找回場子，不至于因此賠得血本無歸。

    初一從未虧欠自己，是他自己作繭自縛。說出這一句話之后，沈慕離如釋重負。

    一直以來的疑惑終于一清二楚，從此不必自怨自艾地埋怨為何偏偏是他？凡事有因必有果，既然一切起始于他，那么就要承受自己選擇的果。

    他看向沉默的初一，“現在一切都過去了?！?/br>
    晨光破開心底幽暗的夜幕，帶來久違的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誰的番外？

    ☆、番外一

    沐映晚生于一個普通的家庭, 雖不算富足，卻也衣食無憂。

    她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姑娘, 容貌清秀, 有一點小聰明，最大的愛, 按部就班考了一個二本學校。畢生沒有多大的野望, 只求能繼續保持平淡的生活。

    然死亡這般突兀的降臨，剛畢業沒多久, 找了一個清閑的工作，就被從天而降的花瓶給砸死了。她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自沉沉黑暗中醒來,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滿目的尸體。壓在她身上的、她身側的沾滿了鮮血的、遍體鱗傷的、缺胳膊短腿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啊啊?。。?！”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 放聲宣泄自己的恐懼。是很清脆的童音, 染上無邊的恐懼。

    然后尖叫聲戛然而止，她的腦海里涌入了兩段記憶，一段幾歲的女童的淺薄的斷斷續續的記憶。記憶最深的是父親、母親。一個個親近的人們的倒下或是扣上了枷鎖。小小的孩子呆呆站著, 仿佛沒有了靈魂。一個風風火火要過路的人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她就這樣撞死在了柱子上, 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另一端卻是一本曾看過的小說的劇情。

    她意識到了自己穿越成了這個家破人亡的女童，穿越到了一本書中。這個認知卻只是為她焦躁不安的心又添了一把火。顧不得思考多余的東西，她只想快點離開人間地獄。一路上邁著小胳膊小腿, 摔倒了許多次，邊吐邊往走，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來到了一個破敗的宅子外, 終于忍不住地倒下了。

    再度醒來時，又換了一個環境。身上披著的毛皮掉落，她下意識地抓住。抬眼入目的是少年好看得過分的側顏，清麗如畫，氣質淡漠，不似塵寰人物?？伞^蕭索了，明明只有十二三歲的年齡，卻為何這樣悲涼？

    她的注目，引得少年回眸。第一眼，少年未能收起他眼中的空茫，待沈映晚自少年的清澈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那冰封的世界方悄然融化了小小的一角，剎那間如神般遙遠的少年多了一絲人氣。

    沒人能拒絕這樣的少年，沈映晚的心情竟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少年認識這具身體的主人？沈映晚眼中露出疑惑。

    少年告訴沈映晚，他是她的堂兄。沈映晚內心深處有點小失望，她還以為自己能得到穿越女主的待遇呢。這個時候的沈映晚其實是在刻意忽略自己的恐懼，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而沈慕離也的確有足夠的魅力使得沈映晚轉移注意力。

    從此沈映晚與沈慕離兩人在這個異世界相依為命。

    沈慕離于沈映晚而言，是一個太厲害，太神秘的人。每每看著沈慕離，她都在想培育出沈慕離這樣的沈家該是怎樣的底蘊深厚。沈映晚本以為艱辛的逃亡生活，在沈慕離的庇護下自然不可能存在。

    她幾乎都快忘記初臨異世的那個噩夢了，可也只是幾乎。她終究無法徹底忘記，時時刻刻擔憂著自己突然便被下了囚牢。所以她想要做些什么，覺得不能夠像前世一樣隨波追流。最終在沈慕離的支持下，她做起了生意。即使事發之后，也能夠帶著金錢逃命，不至于生活窘迫。雖然有沈慕離在，這個可能十分小。

    突然被告知他們要回京城時，沈映晚嚇得忘記了呼吸，還是在沈慕離平靜從容的眼神里，才又找回了理智。

    罷了，終究是逃不掉的。終究，是要解決這場恩怨的。

    沈映晚越來越覺得沈慕離有許多東西在瞞著自己。失落嗎？雖沒有是不可能的。卻也未必有多難過。沈慕離只是不說，只是讓沈映晚自己去發現。而且有些事情不告訴自己，才是為了保護她。沈映晚終究只是慫貨，卻不能阻止沈慕離堅持他的風骨。

    造反就造反吧，沈映晚無所謂，只希望沈慕離能夠保護好自己。他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最重要的人。所以她只能支持，安靜地站在他的后方，不給他拖后腿。她想要將自己這些年賺得的錢交給沈慕離，這是唯一她能夠為他做的了。造反一定要很大數量的金錢吧。沈慕離卻直接拒絕了沈映晚，他并不缺少金錢。沈映晚的這點子家當，比起他來只是皮毛。沈映晚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