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他不自覺道, 語氣有些恍惚。很快他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并非是他的師尊。他的師尊沒有眼前人這樣盛極的容顏?？墒撬麨楹斡X得這樣熟悉，熟悉得他想要落淚。

    沈慕離緩步走到吳均身前，半蹲下來, 手搭上吳均肩膀的傷口上，“又見面了?！彼?，語氣意味深長。

    吳均吃痛，眼神詫異, 他本該避開這人的觸碰的，卻發現自己毫無抵抗之力。聽清這人的話，吳均心中驚疑，他何時見過這樣出色的人了。若是見過，他絕不會忘記才對。

    沈慕離看著他茫然的神情，突然有些想笑，就真的這么當著吳均的面悶聲笑了起來，笑容里滿是嘲諷，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你是離玨？”聽出這熟悉的令人從靈魂深處發寒的惡意，吳均手一抖，不可置信道。

    沈慕離是真的被這意外的發展給弄蒙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這小子對離玨的認知有些偏差，但他心思一轉，竟然沒有否認吳均的指認，“這么說，也沒有錯?！狈凑麄兌际且粋€人。

    吳均不顧后果地抓住沈慕離的衣擺，“清歌……清歌是不是沒有……死？”他的聲音小心翼翼極了。

    沈慕離皺眉看了一眼被吳均拽住的衣擺，輕挑眉，“你想見他？”他完全沒有回答慕清歌的生死問題，而是換了個回答方式。

    吳均并未察覺到沈慕離的小花招，得到論在他看來肯定的答案之后，就猛然放開了拽住沈慕離衣擺的手，整個人仿佛虛脫了是的。一瞬間他頭腦里涌進無數的線索，無數的猜測，沒有一個指向他愿意看見的結果。

    若是慕清歌未死，他這一切經歷又是為了什么？若是慕清歌未死，他長久以來的堅持仿佛成為論一個笑話。他快要被這些猜測給逼瘋。

    他又看了眼前人一眼，更是失神，為何離玨給他他的感覺如此像是沈念？沈念……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他啞聲問道。

    沈慕離低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誰？你不會看嗎？”

    吳均笑了起來，可是笑容比哭更難看，“我不知道……”他拒絕去想象那可怕的答案。

    沈慕離并沒有逼他，而是站了起來，伸手將吳均抓住，直接帶他空間瞬移回了昆山之中。沈慕離已經明白，若是自己依舊在外面晃來晃去，總會再度遇見吳均的，干脆將他帶回太微宮算了。只有這最接近太微界中心的地方，才最適合太微界本源之一的吳均修煉。

    吳均心心念念的昆山太微宮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在他眼前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他他看著這完全不符合他想象中的陰森魔宮的形象的宮殿，并未曾意識到這里其實是太微宮?？伤l現自己被沈慕離移到此處后，身上的傷竟然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沈慕離的臉色看不出什么不對，只是臉色愈發的蒼白如雪，“你不要在這里亂跑。等到你修為夠了，就能離開此處?！彼呀浭┫铝私?。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吳均不解，完全不明白眼前這人的目的，看起來并不是想要害他，可是對他自己又有什么好處？

    “你不必多問?！鄙蚰诫x淡淡道，“等到了時候你自然會見到你想要見的人的?！闭f完他的身影仿佛積雪融化般，消失在了吳均眼前。

    “我想見的人？”吳均苦笑，“我到底想要見誰？慕清歌，還是沈念？”他隱隱意識到這是一個無比可怕的答案，索性不再去想。反正這人說了，他會見到的。無論是人，還是答案。于是潛心修行。

    沈慕離離開之后，竟然吐出一大口血，“離玨！”他惡狠狠念著離玨的名字，“欺人太甚！”不就是冒領了你的名字嗎？竟然……

    名字是一個符號，也是一個詛咒，如他們這樣的人，名字當然不是隨便取取的。不然沈慕離輪回無數次，為何依舊始終是這個不詳的名字。離玨當然會察覺到任何念著他名字的存在。只是沈慕離沒想到離玨這么狠。

    喂喂，誰叫你一直看他笑話的，又是誰叫你一直仗著武力值壓制他的？他報復回來，一點兒也不奇怪好嗎？

    ……

    沈慕離的確沒有騙吳均，哪怕不是吳均想要看見的回答，但他的確見到了“慕清歌”沒錯。只是沒有想到是以這樣的形式。

    那張與慕清歌一模一樣的絕艷無雙的容顏，沒有半分人氣，只冷冰冰看著吳均。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吳均痛苦地哀嚎。

    沈慕離站在吳均身旁，笑得眉眼彎彎，“事到如今，你還能自欺欺人下去嗎？”

    “慕清歌也好，沈念也罷，甚至是離玨……”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甚至是你……道尊忘機?！眳蔷穆曇魶]有了任何情緒，所謂哀莫大于心死，“其實……都是一個人?！边@個時候他也明白了眼前之人并非離玨，而是道尊?？蓪Ψ降拇_沒有騙他，他也確實可以看做是離玨。

    “那對于你們而言，我到底意味著什么呢？你們為何獨獨不放過我！”吳均說的平靜，心里卻是撕心裂肺。這些人每一個都是人上之人，神上之神，為何獨獨要與他這個凡人糾纏。他到底是有多大的殊榮，才會被道尊，才會被魔君看上眼，大費工夫，只為了戲耍他這個凡人。

    “你為何到了現在仍覺得你只是一個凡人？”離玨終于開口說話。

    吳均的表情定格在了荒謬之上。

    “你以為你為何會這么快地修成仙人？你又以為為何你修成了仙人卻未能升入仙界？你還是覺得我們所有人都這么無聊的，只是為了玩弄你的感情？”沈慕離嗤笑。

    “那到底是為何??！”吳均的聲音再也掩飾不了痛苦。

    沈慕離卻并沒有回答他，而是看著離玨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我感到他在呼喚我了?！?/br>
    他的膚色愈發透明，唇色愈發蒼白。

    離玨愣了一秒，緩緩點下了頭。

    “我先行一步啦?！鄙蚰诫x笑道。

    隨著聲音的落下，他整個人徹底魂飛魄散，再也找不到他曾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痕跡。

    吳均的表情裂開了。

    離玨望著沈慕離消失的方向，突然開口，“我其實不喜歡解釋?！彼赃€是讓沈慕離本尊來解釋吧。他走向吳均，在吳均驚恐的目光下，握上了他的手。

    又一次的昨日重現。道尊重復沈念的死亡，離玨重復慕清歌的死亡。明明受益的人成了自己，吳均卻覺得心底有無盡的暗色蔓延開來。

    太微宮轟然倒塌，昆山發出劇烈的振動，吳均感覺到自己全身的力量正在向外涌去，涌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太微界的天黑了下來。許多人或許終其一生再不會忘記這一天了。將整個世界籠罩的黑暗里，忽有一束光自地底深處不斷騰升。

    吳均看著這束光越來越耀眼，他的眼睛已經有些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凡人的階段，那些光怪陸離的經歷仿佛就真的只是一個夢。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多年，也或許只在一瞬間，有一道白色的虛影出現在了天際之中，所有人都能看見，所有人也都不能看見。他們唯一能捕捉到的只是一抹清冷的白光。

    有什么聲音轟然，在眾人頭頂炸開，沒有人看見的地方，那繁華的、無數人渴望的仙界徹底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他”的回歸總會有些代價的，多年以來他們無視著仙界的找茬，只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從今以后，太微界將成為新的仙界。

    吳均的眼睛已經看不出任何東西了，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一個人影降落到了他的身前。那人在他眼前虛晃了一下，吳均眼前的光亮了起來。

    他看著一片蒼茫暮色里格外渺遠的身影，那是人世間所不能形容的風姿。吳均曾以為道尊忘機與魔君離玨是這世間美色的極致，直到見到這人才發現天外有天。超越了人所想象的極致，跨越了光陰時空所成就的永恒，無所謂一切的形容，凌駕于世界的風采，本不就該是人世所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