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不離十，你就等著老牛找你談吧?！?/br>
    午休的時候，老牛來教室轉了一圈，面無表情地叫走了杜暄。

    老牛問：“你報了那個‘生物培優計劃’，很喜歡生物嗎？”

    杜暄說：“我想當醫生?！?/br>
    “這樣啊，我一直以為你將來會學文科?！?/br>
    “我理科也不差啊?！倍抨鸭泵Ψ直娴?，“單科年級可以排進前十五呢?！?/br>
    “哦？這就滿足了？”老牛敲敲桌子，“你要是想上醫學院理科得特別好才行，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物理和數學成績，高二還有生物，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學明白?，F在雖然在全年級來看還不錯，但是算得上優秀嗎？”

    杜暄閉上了嘴，他有點兒拿不準老牛這是個什么態度，面無表情不喜不悲，怎么也不像是來通知自己喜訊的，倒是有要請家長的前兆。他有點兒緊張地問：“那個……牛老師，您找我……”

    “我看你最近有點兒翹尾巴，今天又代表學校發言?！崩吓Ｒ廊豢囍樥f，“杜暄，你可不能驕傲，要知道算全科你成績不錯，算理科可不太好，你還想學生物？哼?！?/br>
    杜暄的心忽一下就沉了下去。

    “行了，沒事兒了，你回去吧?！崩吓]揮手。

    杜暄心里一團亂麻地剛要轉身，老牛又說：“對了，告訴你一件事兒，那個生物培優計劃名單定了?！?/br>
    杜暄幾乎要給老牛跪下了，攤上這么個班主任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老牛終于繃不住笑了：“有你?！?/br>
    “我……”杜暄生生把那個“cao”字給咽了回去，說，“我……真的??？”

    老牛笑瞇瞇地指指杜暄的腦門：“注意語言?！?/br>
    “真的有我??？”杜暄顧不得牛老師的批評，興奮得不行，眼睛都亮了，“謝謝老師?！?/br>
    “謝我干嗎，是你自己足夠優秀。杜暄，好好學，你以后會成大器的?！?/br>
    杜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的，我這么多年的教學經驗，看學生不會走眼的，你將來會非常出色?！?/br>
    “謝謝老師?！倍抨颜f，臉上有自信的微笑，他又問：“除了我還有誰？”

    牛老師報了幾個名字，其他的也就算了，杜暄竟然聽到了李天佑的名字。李天佑的成績雖然算不上差，但也絕不優秀，也就是年級二三十名的樣子，他出現在這個名單里多少讓人有點兒意外。

    回到教室，孫睿賊兮兮地說：“我的情報準吧？”

    杜暄：“回頭請你吃薯片。既然你那么能打聽八卦，你沒問問為什么李天佑能選進去嗎？”

    “李天佑也選進去了？這我不知道?！睂O睿壓低了聲音說，“不過我知道李天佑應該是有點兒背景的，他們同學經?？吹揭惠v掛著市委停車證的車子來學校接他，聽說他報道那天副校長還過來看了一眼?！?/br>
    杜暄嘖一聲：“這挺惡心的，我都不知道學校要怎么跟那些落選的同學解釋?！?/br>
    “這有什么可解釋的？”孫睿攤攤手，“挑毛病那不是最簡單的嗎？那幾個肯定多少都能挑出問題來，我估計你和另外兩個是實在挑不出什么來才通過的?！?/br>
    杜暄皺皺眉：“不，其實我是那個差點兒就被刷掉的人?！?/br>
    “為什么？”

    杜暄苦笑一下：“我現在總算明白老牛為什么要說那些話了?！锱鄡灐?，這是理科的項目，我的數學和物理成績都不好，要是把我刷掉還是能說得過去的?！?/br>
    “嗯，”孫睿點點頭，“那肯定是老牛死保你了?！?/br>
    杜暄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了胳膊里。這個社會到處都要看“面子”，講“人情”，認“后臺”，就連校園里也脫不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個時候他想起了父親，每天都周旋于這些人情世故之中，每天都在算計誰跟誰是什么關系，誰認識什么人可以辦什么事兒，誰需要多少錢才能打點，誰需要舍了臉面去巴結誰最好躲他遠遠的以防引火燒身……杜暄特別鄙視這些，覺得很惡心。他并不是活在象牙塔里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年，但他總覺得這個社會說到底還是要靠真本事的，“人情關系”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或者說，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管有沒有“人情”都不會太吃虧。

    未來還很長，杜暄想，我不能變成爸爸那樣的人，我必須要更強。

    周末的時候，杜暄起了大早，準備下樓去林家給林廷安打氣。周曼問：“人家中考，你干嗎去？不夠添亂的?！?/br>
    杜建成說：“當然應該去了，你們兩個是好朋友，爸爸和你林叔叔又是同事，這么深的交情，人家中考小暄你應該去給小安鼓鼓勁?！?/br>
    周曼瞪了杜建成一眼，忍住了沒說話。

    杜建成又說：“你去跟小安說，等他考完試我做東請客，大家吃頓飯高興高興?！?/br>
    杜暄忍不住要問“您不是又有什么事兒要求林叔叔吧”，最終，他只是胡亂地點點頭跑下了樓，把母親不滿的叨叨和父親嘲諷的挖苦都關在門內。

    林家一屋子的笑聲。

    林毅說：“小安，你可得考好了，你媽這兩月都快把雍和宮的門檻踩破了?！?/br>
    林廷安說：“媽你行不行啊，你可是黨員啊?！?/br>
    馬靜笑罵道：“別聽你爸胡扯，他昨天還換了個‘馬到成功’的鑰匙扣呢?！?/br>
    林廷安笑著揉揉眼睛跟杜暄說：“你送我去學校吧?！?/br>
    杜暄有點兒尷尬，其實他是挺愿意去送考的，但是總不好意思跟著林廷安的爸媽一起去吧，這算什么？

    馬靜：“小暄，你有事兒嗎？沒事兒的話陪小安一起去吧，他從昨晚開始就說自己緊張，我們越勸他就越緊張，感覺還不如你說管用?！?/br>
    杜暄看看林廷安，林廷安沖他擠擠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這小子會緊張才有鬼呢！

    杜暄到底上了林毅的車，跟林廷安坐在后座小聲聊天，馬靜坐在副駕駛笑瞇瞇地聽著杜暄給兒子講注意事項。

    “先看一眼作文，把時間算好?！?/br>
    “別忘把選擇題涂卡上?！?/br>
    “作文要注意扣題，就算你審不清題，生拉硬拽也得給扣材料上?！?/br>
    “散文題實在不會，就把那幾個點全答上，反正無非就是那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