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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踏入書房,預備寫一份情真意切的密信送給三皇子,明明白白說出自己跟謝奪相戀的過程,以解除之前的誤會。 提筆時,韓皎試著回憶過往,那股奇怪的昏沉感卻突然席卷全身。 他甩了甩腦袋,模糊的目光落在白紙上,腦中一片混亂。 他記起第一次隨同林翁授課,記起謝奪踏入上書房的畫面,之后的記憶卻一片混亂。 他好像一直站在林翁身邊,時不時緊張地偷看九皇子一眼,又好像是一直坐在九皇子身邊的。 混亂的記憶不斷在腦中碰撞著。 “先生何故每回都給本王布置多一篇策論?” “本王寫不完,先生也別想離開?!?/br> …… 記憶中,忽然出現燕王擔憂的臉容:“你與你父親皆是因我被革職,若你不嫌棄,便暫且在我府中供職?!?/br> “父皇不用先生,是父皇的不幸,是朝廷的不幸,是大楚百姓的不幸,本王終有一日,要讓先生一展抱負,為天下人謀福?!?/br> …… 他被人推上河岸,不住嗆咳著轉身,想拉身后人上岸,卻反被那人拉至跟前,險些落水。 那雙淺色眼瞳,帶著邪性笑意看著他:“韓皎,現在你欠我兩條命了,要么甩掉六哥投奔我,要么還我兩輩子?!?/br> …… 閣樓窗邊,謝奪背對著光,怒容隱在黑暗中,冷聲逼問:“倘若我與他注定不能共存,你要我還是要他?” “殿下是我今生摯愛,但我永遠不會背叛燕王?!?/br> …… “今夜過后,先生再也不必左右為難了?!?/br> “殿下要去哪里?” …… “太子殿下呢?” “阿奪已經走了,先生節哀,該振作起來了,朕還需要先生教導,天下蒼……” …… “不要!”韓皎暴喝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掀翻了書案! 他發瘋似的沖出書房,似乎要從可怕的夢境中逃回現實。 “韓大人!”聽見動靜的太監慌張沖入別院,七手八腳上前扶住韓皎:“大人這是怎么了?” 韓皎驚恐地看向周圍陌生的臉龐,急切地在尋找那張熟悉的面容,可他找不到。 “殿下……殿下呢?”韓皎死死抓住太監衣袖,那雙素來柔情的桃花眼里,顯現出從未有過的惶恐。 太監和藹地安慰道:“大人忘了,殿下已經遞了口信,今兒不回了?!?/br> “為何不回?”韓皎一把將他拉近自己:“讓他來見我,我現在就要見他!立刻!” 太監從沒想到這個文弱書生力氣如此之大,一臉為難地開口:“這時辰宮門已經關了呀,大人先歇一晚,有事兒明早下了朝,再同殿下商議?!?/br> 韓皎眼神陷入迷茫,腦中錯亂的景象,忽然被自己從前與謝奪在西苑中笑鬧親昵的畫面取代了,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 “下了朝再同殿下商議……”韓皎喃喃自語。 太監這才松了口氣,扶著韓皎走去小花樓歇息。 他傍晚入睡,天沒亮便醒了,韓皎感覺清醒多了,但昨日腦中突然冒出的古怪畫面還很真切。 韓皎感到從未有過的寒意。 他懷疑那些可怕的經歷,是這副身體原本的記憶。 難道原主也認識謝奪,甚至已經經歷過書中的事情? 今生的摯愛? 原主難道也喜歡大boss? 這個想法并沒有讓韓皎感到不適,因為昨日那段回憶雖然可怕,卻并沒有讓他感覺到思想被入侵。 那些情緒極其真實,他與原主的感受是完完全全統一的,乍然一想,都無法區分哪些記憶屬于原主,哪些又屬于自己。 韓皎一直思索到黎明,直到侍從進門伺候他洗漱,因為急于見到謝奪,沒吃幾口早膳,便急匆匆入宮去了。 這日朝會通知在殿內舉行。 百官在皇極門外竊竊私語,不久后,太監引百官進入皇極殿,走在前頭的官員,竟有不少人發出壓抑的驚呼。 韓皎好奇他們看見了什么,卻又不便開口詢問,只能加快步伐跟隨入殿。 待到所有官員分立兩側,韓皎才看清楚——坐在龍椅上的,竟然是面容枯瘦的皇帝! 韓皎早聽謝奪說過,皇帝病情很嚴重,卻還是沒料到嚴重到這個地步。 若不是那雙威嚴深邃的龍目,韓皎幾乎認不出這個枯瘦的男人,便是數月之前還威風凜凜的大楚天子。 文武百官都十分震驚。 謝奪此刻就立在皇帝身側臺階下,神色平靜地審視百官。 朝會開始后,皇帝始終雕像一樣坐在龍座上,只有在宣讀詔書前,才微微轉頭,看向翰林院掌院學士。 那名官員立即躬身出列,從太監手中接過圣旨,恭敬地展開,轉身面對文武百官,朗聲宣讀了詔書。 朝中頓時一片驚嘆之聲。 皇帝居然頒布了禪位詔書! 這件事并沒有出乎韓皎意料,只是來得比想象中早了點。 他表現得很鎮定,還不斷找機會挑眼偷看謝奪,有一次還被逮個正著,謝奪眼里帶笑,也盯著他,迅速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 韓皎立即忍笑低下頭,不再看他。 于此同時,翰林院掌院也宣讀完最后一句——“宣示天下,咸使知聞?!?/br>